牧天狼自然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趟這趟渾水。”殷莫淮眼中精芒連閃,低聲說道,“這件事我已傳信沈先生和雲將軍,他二人雖然沒有明言,不過差不多與我不謀而合。”
“殷兄想怎麼做?”
“如果這個時候再來一個西域諸國的聯軍興兵狄州,朝廷自然不敢輕易讓牧天狼離開西府。到了那個時候,牧天狼可用的就是卓城外袁駿、呼察冬蟬和鄺立轍三支騎兵,一旦朝廷要他們率軍北上增援掖涼州,王爺必是領軍之將。軍無二帥,如果這位蒙厥撥汗能爭點氣,讓定北軍敗上幾場,萬隆帝應該能分得清其中的輕重緩急。”
“請神容易送神難,只怕西域聯軍一旦東進,牧天狼再想抽身而退可就難了。”
“不難。”
“不難?”
“李姑娘已經不在卓城了。”
“我義姐李緣夕?她去了西府?”
殷莫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李姑娘只是路過西府。”
“路過西府?她去了拜火還是回蒙?”
“回蒙。”殷莫淮見李落沉默不語,淡然說道,“王爺經營西域,早有佈置,省了不少工夫,看起來王爺似乎對眼前的局勢多少有些預料。”
李落一滯,沉吟數息,忽然破顏一笑,自嘲道:“殷兄說的是,我原本就留有後手,也不見得是什麼光彩的手段,西府諸事如此,西戎質子羯城也是如此。可是事到臨頭,我卻還這樣自欺欺人,裝作不忍心的模樣,委實讓人作嘔。殷兄所言,不但與沈先生和雲將軍不謀而合,也與我不謀而合,沒道理讓殷兄擔這些罪責,請殷兄見諒。”說罷,李落深深一禮,頗顯愧疚赧然。
殷莫淮笑了笑,搖了搖手,沒有多說,似乎也不想多說,淡淡說道:“西府的事有沈先生安排,雨花閣諸事我來打點,王爺還是花些心思在宮中立後一事上吧。定北軍就算是紙糊泥捏的,怎麼也能撐上幾天。後宮諸事,哈,王爺心思縝密,但卻不夠不擇手段,就算你能保大甘一世基業,我也不看好你能善終,不過那個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倒不用我再耗費心神。”
“這也未必,也許我會死在殷兄前面,就像這次,我不是差點死了麼。”
“哈哈,蒙厥撥汗,應該是個值得一會的對手。”
李落見殷莫淮有些睏倦,告辭離去。這次回來卓城,處理朝中政務是其一,李落也想借這個時機爲殷莫淮診治暗疾,鬼老的瞞天十術有偷天換日之能,或許能爲殷莫淮續些時日的命。
萬隆帝沒有再宣李落入宮,李落樂得清靜,本就不願捲入宮廷爭鬥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將大半心神都放在澗北城外。北府軍情急報多如牛毛,除了定北軍傳回來的,還有樞密院和牧天狼暗部送回卓城的消息,各有出入,李落尚需分辨之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穀梁淚和甘琦還沒有回府,依舊杳無音信。李落暗自憂心,雖說穀梁淚武功高強,但江湖閱歷畢竟還淺,出門在外多半不會打着定天王王妃的名頭招搖過市,莫要被江湖宵小暗算。李落按捺不住要派出人手出城搜尋,忽然有人來報,看見甘琦和穀梁淚幾人從城南入城了。
李落鬆了一口氣,只要人安然無恙的回來就好,至於離府所爲何事,穀梁淚若是不說,李落也不會問。
穀梁淚幾人入城,還沒有到棄名樓,宮中萬隆帝的手諭就先一步到了李落手中,此時還不到殷莫淮預料的半月之期。
李落心中一沉,該來的總歸會來。打開手諭,萬隆帝召李落即刻入宮,有事相商,但在手諭中沒有說因爲什麼事。李落微微鬆了一口氣,多半是宮中立後的事,如果是北府戰報,當不至於會去後宮商議。
禁軍侍衛和宮中內侍就候在堂外,李落原想等穀梁淚回府之後再走,不過看情形萬隆帝是要李落立刻入宮,不算十萬火急也差不多了。李落只好隨宮中來人先離開棄名樓,入宮之後直奔乾清殿。
乾清殿是萬隆帝的書房,後宮重地之一,等閒若無萬隆帝應允,誰也不能靠近乾清殿,違令者禁軍侍衛可先斬後奏,端是戒備森嚴。
到了乾清殿前,李落深吸了一口氣,進了這扇殿門又不知道會遇見什麼樣的事。不過躲在門外也不是辦法,侍衛入殿稟報,少頃萬隆帝便宣李落入殿。
進了乾清殿,李落舉目一掃,微微有些驚訝。此刻乾清殿中除了萬隆帝外還有不少人,慧王李玄澤,英王李玄慈,晉王李玄憫俱在堂中,宮中九衛以九命蕭百死爲首,半數都在乾清殿。上首除了萬隆帝,左右還有兩名宮中權妃,雲貴妃和淑妃常庭燎。
李落行禮之後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這個陣勢有點古怪。而且不只是李落,李玄澤幾人同樣也是一頭霧水,但神色各異,都在猜測萬隆帝急招而來是爲了什麼事。
萬隆帝見人來齊了,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來人,去請道家高人前來乾清殿。”
米蒼穹躬身一禮,疾步向殿外走去。李玄慈幾人心生譁然,不過臉上都不動神色,什麼道家高人竟要萬隆帝和幾位王爺先等在這裡,好大的架子。再看貴淑二妃,雲妃神色波瀾不驚,反觀常庭燎,這般一個不拘小節的女中豪傑竟似有幾分凝重。
李落亦是不解,道家高人,所遇人中稱得上高人的也許就是東海驚鴻一瞥的道家前輩逍遙子。此人輩分極高,道法武功深不可測,雖然不曾聽聞有什麼名動天下的戰績,但江湖上都視其爲道家第一高手,就連翟廖語對此人也極爲忌憚。不過如果是逍遙子,雲妃不會這麼氣定神閒。逍遙子和大隱於市很熟悉,自然會知道雲妃的身份,雲妃多半不會讓這樣的道家高手入宮。
如果不是逍遙子又會是誰?李落暗自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