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厥心有顧忌,如此一來纔會給定北軍留下一息反撲的機會。李落稍稍鬆了一口氣,身在澗北城,雖然城外就有大甘精銳的定北軍,但李落卻還是心中難安,如今聽到牧天狼的消息,就算此刻牧天狼將士還遠在千里之外,不過已經有了些底氣。
李玄澤不死心的問了一句:“玄樓,這當真不是出自你的授意?”
李落搖了搖頭,心念一轉,平聲應道:“我曾有將令,如果蒙厥諸部在秀同之盟時有異變,軍中諸將可便宜行事,不管怎樣,牧天狼出兵漠上城和我授意傳令一般無二。”
李玄澤眼中精芒一閃,暗讚一聲,李落果然小心的很,軍無令而動,不管結果如何,只要有人搬弄是非就有的是話柄。但如果讓李落這麼一說,那這些有心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得上分量了。
“這是起因,除此之外,玄樓,我也沒想到父皇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兩道聖旨,一道給了皇叔,一道到了牧天狼手中,聖旨的內容我不說你也猜得到,一褒一貶,嘿,真是蹊蹺。”
李落心中一冷,眉宇間閃過一絲殺氣,國難當頭,朝中卻還有人弄權,死不足惜。
“聖上傳旨,旨意怎麼會弄得人盡皆知?”
“所以愚兄才說古怪,還有人謠傳……算了,不說了。”
“還有人謠傳是牧天狼故意泄露聖旨的內容,意圖蓋過定北軍的名望。”李落清冷說道。
李玄澤一滯,搖頭苦笑,早就猜到瞞不過李落。
“其心可誅!”李落平聲說了一句,抱拳一禮道,“多謝五哥相告之情。”
李玄澤擺了擺手道:“這也不算什麼秘密,你多留個一兩日自然也就聽到了。”頓了一頓,李玄澤接道,“玄樓,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出府一趟。”
“出府?”
李落點了點頭,直言說道:“澗北城中有牧天狼軍中探馬,另外樞密院這邊也要過去瞧瞧,之後再商量對策吧。”
李玄澤嗯了一聲,看了李落一眼,欲言又止。李落笑道:“五哥放心吧,我父那裡我會通稟一聲的。”
李玄澤笑了笑,拍了拍李落手臂,告辭離去。
出了帥府,李落吐了一口濁氣。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不乏面顯憂愁的百姓商旅,再加上三五成隊的戎裝將士,更加讓澗北城多了幾分壓抑。
樞密院衙門很好找,不過幾處暗營極爲隱蔽,就連李承燁也不知道在哪裡,這纔是樞密院真正掌控消息往來的地方。李落原本也不知道其中的乾坤,不過好在楊萬里還是巡檢司少卿,李落近水樓臺,樞密院自然不會對李落隱瞞,這也是讓朝中重臣側目忌憚李落的緣由之一。
到了樞密院臨時落腳的衙門,李落表明身份,就有一位樞密院郎中嚴鷺急忙出門迎接,此人也是這間衙門的主事之人。李落亦不客套,說明來意,嚴鷺略一沉吟就答應下來,安排了幾位心腹帶李落前去樞密院暗營,行事雷厲風行,沒有半點拖泥帶水。李落微微一怔,如今的樞密院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猛然想起萬靈院中的那個女子,她曾說過要代父重掌樞密院,如今這一切是否就是她在背後運籌帷幄。
澗北城的樞密院暗營是在一處常人決計想不到的地方,這是個販賣瓜果蔬菜的檔口,每日裡有不少商販都要來這裡備好貨物,然後走街串巷的去販賣,人來人往,前腳有人離開,後腳就有人進來,人多眼雜不說,而且極爲嘈雜。按說樞密院這樣一個大甘顯赫的衙門不會選這樣一處地方作爲暗營,但偏偏就是這樣一處地方。樞密院的密探和這些尋常小販混雜在一起,就是李落也難以分辨,果然是大隱於市,不知道暗語門道的,就算把這裡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來,樞密院能有今日之威,的確有他的獨到之處。
李落跟隨嚴鷺麾下探子,也不知繞了多少條街,換了多少次領路的人手,最後就連李落的耐性都有些將要耗盡的時候纔到了這裡。李落長出了一口氣,這一路上耗費了近一個時辰,五假一真,易容數次,只當這進一次樞密院暗營不比去一趟卓城皇宮的長明宮容易多少。
去過樞密院暗營,三更之前,李落悄無聲息的來到和太叔古約定的棋巷小街同源客棧。這家客棧原是牧天狼天干地支暗部落腳之地,不過和牧天狼並沒有什麼關係,客棧掌櫃和夥計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北府百姓,不虞被人發覺。這也是天干地支與樞密院行事不同的分別,天干地支無孔不入,講究行至如鏡花水月,不留痕跡,甚少在大甘各處經營,走的是平常道。無根便無跡,就算有人想找到天干地支的蹤影,如果不是大張旗鼓的搜尋,很難找出牧天狼暗部天干地支的活動蹤跡。只要李落還在朝堂一日,除非是萬隆帝傳旨下詔,大甘之中怕是還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堂而皇之的追查牧天狼暗部的下落。
三更未到,李落來的早了些,撿了一個角落,要了一壺茶,慢慢喝着。客棧裡平平常常,一點也看不出有軍中密探藏身的痕跡,掌櫃和夥計焦慮的望着街面上的行人,低聲說着話,似乎是在盤算什麼時候棄了這家客棧,去別處安身,看來對大甘將士並沒有必勝的信心,軍中士氣低落,竟然連一城百姓都已生出去意。軍心不振,民心散亂,這一戰難上加難。
李落留意瞧了瞧客棧中不多的幾個茶客,多半是睡不着覺,找幾個不管認得不認得的,一起喝杯茶,探點風聲出來,以便未雨綢繆。不過說的這些消息大多都是無稽之談,李落一聽便知是以訛化訛而來的說辭,不過李落卻還是心中一動,倘若蒙厥藉機散佈謠言,到時候歸攏民心可就更難了,這個時候唯有以一勝穩定軍心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