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九天眼見薛伯凌一掌拍來,笑道:“你想去見姓吳的,我樂意成全你,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說着,舉掌一封。
薛伯凌雙目一瞪,掌法一變,手法之快,令人難以捉摸,但獨孤九天變掌更快,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一掌拍出,薛伯凌想變掌已經來不及,只得運足了內力。
“啪”的一聲,兩人掌力一接,薛伯凌當即不敵,被震得腳步虛浮,連退七步。
“薛老弟,你想爲吳老弟報仇,也不必急於一時,總該聽聽他爲什麼要殺吳老弟吧?”雷島主見薛伯凌又要向獨孤九天出手,急忙說道。
薛伯凌嘆了一聲,舉起的手掌放了下來,書書網手打瞪着獨孤九天,道:“爲什麼?”
獨孤九天怪笑一聲,道:“因爲他該死。”
“怎麼該死?”
“他犯了‘七大罪’之一。”
薛伯凌一怔,道:“什麼‘七大罪’?”
獨孤九天冷聲道:“妒忌、貪婪、傲慢、自私、暴怒、欺騙、色慾。”
衆人聽後,除了方劍明和獨孤晨飛之外,其他人都是呆了一呆。
“狗屁的‘七大罪’,這只不過是你自己定的,憑什麼要放在其他人身上?薛某倒要問問你,吳兄犯了哪一罪?”
“他犯了‘欺騙’。”
“‘欺騙’?”
“不錯。我偷偷的觀察了你們三次,但是你們每一次的比試,他都欺騙了你。”
“胡說!”
薛伯凌聽到獨孤九天居然躲在一旁偷看他和吳燕俠比試,而他與吳燕俠絲毫沒有察覺,不禁又驚又怒。
獨孤九天道:“胡說?那我問你,你們第一次交手,是不是比了五十二招?”
“……”
“你們第二次交手,是不是比了七十六招?”
“你……”
薛伯凌面色變得十分蒼白,冷汗都流了出來。
“你們第三次交手,也就是前夜,是不是比了九十八招?”
“你……你不是人,你是一個魔鬼……”
薛伯凌聽他把自己與吳燕俠三次交手的事說得一字不差,不覺語聲顫抖,只覺這個“鬼麪人”可怕到了極點,他就像是一個幽靈,隨時出現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哈哈,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人,我是魔鬼,來自地獄的魔鬼。人間已經不是那個人間,處處充滿‘七大惡’。我這個魔鬼,就是來殺你們這些犯了‘七大惡’的人。”獨孤九天雙眸透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氣流,彷彿一眼就能洞穿人身。
“妒忌、貪婪、傲慢、自私、暴怒、欺騙、色慾,這‘七大惡’的確是要不得的,但是,獨孤教主,你想過沒有,天下找得到一個沒有這‘七大惡’的人嗎?或者說,只要是個人,誰身上或多或少沒有這些毛病呢?”刀神緩緩地道。
“找不到!”
“既然找不到,你又何必如此執着,難不成你真想殺盡天下人不成?”
“哈哈,你說對了,凡是犯了‘七大惡’的人,我都要殺,只有用鮮血,才能清洗這個污濁的人間!”
聽了獨孤九天這般殺氣騰騰的話,在場的人,包括“東海三聖”在內,心底均是一寒。
“瘋子!”有人罵道。
“瘋子?哼,我若是瘋子,你們又是什麼?你們以爲自己很正常嗎?在你們眼裡,我是瘋子,但在我眼裡,你們何嘗也不是瘋子?你們哪一個敢摸着自己的心口,說自己平生沒有做過一件讓人討厭的事?人間正是有了你們這樣的人,所以纔會變得無比的骯髒,我現在是代替魔王來懲罰你們,有何不對?”
在場的人,誰也反駁不了他的話,因爲每一個人,哪怕是聖人,在小的時候,也曾做過令人討厭的事。真正的聖人,那是不可能存在的,就算是菩薩,也有生氣的時候,不然的話,又何來‘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之說呢。
薛伯凌突然縱聲一笑,竟是向獨孤九天翹起了大拇指,道:“鬼麪人,我薛伯凌雖有‘八指魔尊’的稱號,但‘魔尊’一號,應該是你的,你不但是‘魔尊’,還是‘魔王’、‘魔鬼’。”收起大拇指,卻又冷冷地道:“但我薛伯凌還是不明白,吳兄怎麼欺騙了我?”
獨孤九天道:“你們三次比試,他明明比你高半分,卻假裝與你不分軒輊,這不是欺騙麼?”
薛伯凌一愣,但很快,他怒道:“胡說,我與吳兄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
獨孤九天怪笑道:“是嗎?”
薛伯凌聽了這話,突然打了一個寒戰,他的武功比不上獨孤九天,獨孤九天能看得出,他未必能看得出。吳燕俠一直在讓着他,這說不定就是真的。
薛伯凌沉默了一會,道:“就算吳兄‘欺騙’了我,那也是善意的欺騙,難道就因爲這善意的欺騙,你就要殺他嗎?”
“欺騙就是欺騙,何來善意與不善意?”
“你……”
“在我眼裡,事實就是這樣,你就算再狡辯,也永遠不可能改變我的事實。”
衆人聽到這,但覺獨孤九天已經完全是一個瘋子,因爲只有瘋子,纔會不容許你跟他講道理。瘋子之所以是瘋子,正因爲他們看事情的方式與正常人不一樣。正常人說對的,他們認爲是錯的,正常說錯的,他們卻說是對的。
但是,芸芸衆生,又有幾個真能確定自己是正常人嗎?倘若這個世上瘋子的人數多過正常人,正常人只怕也就是“瘋子”了。
薛伯凌已經無話可說,因爲他覺得任何言語在這個“鬼麪人”面前,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嘆了一聲,薛伯凌正要出手,忽聽一個聲音道:“瘋子,你殺了我師父,我師父又礙着你什麼了?”隨着話聲,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目露怒火。
這老太婆是王三姑的徒弟,來此島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但現在,她已經是一個一百三十來歲的老婆子。
獨孤九天望了王三姑的徒弟一眼,道:“你不應該這麼生氣。”
王三姑的徒弟氣得全身發抖,道:“你……你殺了我師父,你還要我不生氣,你……你……”
獨孤九天道:“你不但不能生氣,你還要感謝我。你知道你師父犯了什麼罪過嗎?她犯了‘暴怒’。我問你,這些年來,她罵過你多少次?她有沒有打過你?她要你去果林裡摘果子,你只是摘了前面幾排的,她便罵你死丫頭,當她要你去果林深處摘果子,說那裡的果子纔夠甜的時候,你只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她便指着你的鼻子,對你大發脾氣。這不是‘暴怒’是什麼?我殺了你師父,讓你脫離苦海,你不是要感謝我嗎?”
王三姑的徒弟一邊聽着,一邊顫抖。她做夢都沒想到獨孤九天當時就在身邊,將師父怎麼對待她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如果獨孤九天要殺她的話,她焉能還有命在?
王三姑平日裡怎麼對待這個徒弟,島上的許多人都知道,“東海三聖”也早已得到耳聞,但此乃王三姑的“家事”,“東海三聖”也無權過問。萬想不到,王三姑的死,竟然是她自己種下的“惡果”。
“就算我師父罵我打我,那也是應該的,你憑什麼殺她?”王三姑的徒弟大聲叫道。
“應該的?好,那我問你,當她罵你打你的時候,你沒有一次不恨過她嗎?哪怕是一點點的怨恨,一個小小的念頭。”
獨孤九天的這句話就像一支利箭,深深地插中了王三姑徒弟的胸口,令她面色發青,顫聲道:“不……不……不……我沒有怨恨她……是她將我養大的……我不能怨恨她……”
衆人一看她的這個樣子,就知道她說的是假話。
事實也是這樣啊,別說師父,就算是父母,打了孩子,罵了孩子,又有幾個孩子心裡痛快的?
“瘋子,陸子笑之死,你又作何解釋?”有人厲聲道。
獨孤九天冷笑一聲,道:“這人最該死!他犯了‘傲慢’。那天夜裡,他第一個冒犯了方劍明,方劍明何等武功,他也敢用那種口氣對方劍明說話,不是找死嗎?不是‘傲慢’是什麼?”
方劍明聽到這,不由苦笑了一聲。
“我還記得,那一天天剛亮,我正從練功的地方走出來,便遇到了陸子笑。當時,他一副天王老子的樣兒,伸手攔住我,要我摘下鬼面,給他看看面目。哈哈,這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偏來’,我二話不說,一掌拍了過去,‘啪’的一聲,就那麼拍中了他的腦袋。我本想將他的腦袋像拍西瓜那樣拍碎,但那樣一來,便沒人認得他了,於是,我沒沒這麼做,只是將他一掌拍死算了。”
獨孤九天說起當天他怎麼殺陸子笑的事,目光森森,活像一隻野狼。
許多人聽得又是一陣心寒,只覺這傢伙殺人就像殺一隻雞,不,應該是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元霏凡呢?他又犯了什麼?”
這人的聲音,方劍明不算陌生,正是出自那天與黃戰差點打起來的那個青衫中年人。
“元霏凡?哼,他犯了‘妒忌’。我們這些剛來‘東海蓬萊’的人,乃是三位島主所請,他卻一副不滿的嘴臉,妒忌我們的幸運,更妒忌我們比他年輕。他不死,老天都不會放過他。”
“好,就算你說得對,那夏言圃和馮啓生呢?請恕翟某想不出他們究竟犯了‘七大罪’的哪一罪?”
說話的人是翟靖。
獨孤九天問道:“誰是夏言圃?誰是馮啓生?”
翟靖道:“被你殺死在茅廁裡的是夏言圃,被你殺死在河邊的是馮啓生。”
獨孤九天“哦”了一聲,道:“夏言圃犯了‘貪婪’。我來沙地的第一天,就已經看到這他在這裡,我六次到沙地,他每次都在,看上去壓根兒就沒離開過。‘無道天書’萬分玄妙,有緣人才能破解,就憑他,也能破解得了?他太貪婪了,就算是上茅廁,嘴裡也念念有詞。我不殺他,天理何在?”
頓了一頓,接着說道:“馮啓生犯了‘自私’。”
“自私?此話何解?”風島主眉頭一皺。
若說自私,誰沒有自私的時候?獨孤九天所說的自私,想來絕不是一般人都有的“自私”,肯定是另有其他原因。
“就是‘自私’。青天白日,居然在河邊洗澡,這不是‘自私’是什麼?這島上還有女客,他還要不要臉?那一天,我其實不想殺他的,但他見我經過,連面都不紅一下,好像那條河是他的,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走了過去,但我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問:‘你很快活麼?’你們猜他怎麼回答,他居然笑嘻嘻的回答:‘我很快活,沒有比大熱天裡在河邊沖洗更快活的事啦。’我聽了,轉身朝他撲去,用手當做刀子,立時給他開膛破肚。”
衆人聽了,許多人都是寒毛卓豎,都想:人家只是說了幾句心裡話,你便把人家開膛破肚,你還算人嗎?
轉念又一想:他本來就不是人,他早已說過,他是魔鬼,魔鬼所做的事,難道還會有人性?
雷島主略一思索,緩緩說道:“陸子笑死於‘傲慢’,元霏凡死於‘妒忌’,夏言圃死於‘貪婪’,馮啓生死於‘自私’,王三姑死於‘暴怒’,吳燕俠死於‘欺騙’,還剩最後一個‘色慾’,你還想殺誰?”
獨孤九天目光一轉,望向了一處,這一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望向那個地方。
“方劍明!”
獨孤九天咬牙切齒地道。
方劍明想到自己有了九個妻子,的確是犯了‘色慾’。雖說三妻四妾在有錢人的家裡,不是什麼難見的事,但他身爲一派的掌門,江湖中的“方大俠”,在這一點上,想來在許多人的心目中,都是一個污點,只是許多人都不敢說,或不便說。
“獨孤九天,你少放屁。我家主人與九個少夫人,乃是情投意合,才走到了一塊,你所謂的‘色慾’,與我家主人絲毫沒有關係。”李芳武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