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麻麻亮,一列馬車便從古鎮外駛了進來。在這隊馬車之後,則是幾十匹馬鞍鮮明的駿馬,這些馬全都是百裡挑一的良駒,雖不敢說能夠日走千里,但走一天下來,四百里還是有的。張大幹、李芳武、孟三思纔剛起來,聽到客棧外有喧鬧聲,跑出去一看,只見來人竟然是王家的人,爲首一個,正是王大川。
張大幹見過王大川的面,便與孟三思留下來與王大川搭訕,李芳武則是去客房叫方劍明。整家客棧本被他們包下來,已經完全當成了自己的住所。
當方劍明出來的時候,王大川與張大幹、孟三思已經談得頗爲投機。方劍明看了一眼車隊和馬匹,拱拱手,笑問道:“王莊主,這一大早,不知你來此有何貴幹?”
王大川拱手回禮,道:“昨晚王某不知方公子原來就是點蒼派的掌門,大名鼎鼎的方大俠,得罪之處,還請多多海涵。”
方劍明道:“不敢,不敢,昨晚之事我方也有些莽撞,王莊主太客氣了。”
王大川嘆了一聲,道:“我那三郎被我夫妻寵壞了,我夫妻在家的時候,他還老實一些,我夫妻倘若不在,他大哥和二哥都管不住他,這纔會叫他無法無天,慚愧,慚愧。”
這時,陸小鳳聞訊也趕了出來。王大川見了他,道:“陸小鳳,你孃的後事,我已經叫人辦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陸小鳳當然要去,立刻點頭。王大川來時早已準備好一切,叫出幾個下人出來,只見幾個下人全都拿着祭奠之物,與陸小鳳去了。
方劍明見王大川只是一個人來,而且口氣這般和善,寒暄了幾句,將他請進客棧大廳,叫夥計上了一些糕點。
客套了一番之後,王大川笑道:“王某聽說方掌門要買車馬?”
方劍明點點頭,指了指張大幹,道:“本派的這位張長老昨日已經和令郎談好了,遺憾的是……”說到這,故意頓住了,後面的話不必說出來,彼此心知肚明。
王大川“哈哈”一笑,道:“不滿方掌門,昨晚你們走後,我確實還有些惱火。不過,我事後一想,覺得還是我王家有錯在先,後來,我請來了道上的一些朋友,仔細打聽,這才知道各位的身份。貴派雖然纔剛崛起武林,但已經是赫赫有名了。聽說貴派與正天教聯手,將危害西域武林的波斯教趕走了?”
方劍明心中微微一證,暗道:“這事傳得可真快。”口中道:“波斯教要我點蒼派歸順它,我等自是不肯答應,這纔會與它起了這麼大的衝突。至於正天教,獨孤教主因爲看不慣波斯教的行爲,這纔會率衆來攻打它。說我們兩派聯手,雖然不太恰當,但也是事實。倘若不是獨孤教主及時趕到的話,我點蒼派這次只怕都要葬送在波斯教總壇了。”
王大川聽後,罵道:“波斯教真是可恨,方掌門大概還不知道,我王家也多次受到它的欺凌。”
方劍明詫道:“是嗎?”
王大川道:“波斯教剛來西域的兩年,曾修書給王某,說要和某做好鄰居。王某打聽到波斯教高手衆多,所以就沒敢得罪,還送了一份厚禮過去。沒想到的是,這一年多來,波斯教多次派人來向王某‘借錢’,王某惹不起他們,只得每次忍痛‘借’錢給他們。一個半月前,波斯教來了一個使者,竟是要我王家歸順他波斯教。王某忍無可忍,將這位波斯教使者趕走之後,怕他們報復,於是就去請了一些朋友來助陣。這不,昨晚你見到的那些人,就是我請來的朋友。如今波斯教既然已經被方掌門趕走了,這西域也就一片太平了。說起來,王某還得感謝方掌門,因此,王某今天一大早就帶些車馬過來,還請方掌門笑納。”說完之後,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又道:“這是貴幫張長老昨日付的車馬定金,還請貴幫收回去。”
方劍明呆了一呆,萬想不到他會這麼做,正沉思間,張大幹已然笑道:“王莊主,我之前還怕貴莊不肯賣車馬給我們呢。方纔見你帶着這麼多的車馬過來,心中一想,八成是你想通了,要與本派做完這筆買賣。這錠金子既然是定金,本派不但不敢收回去,還要按照約定,付上餘資。”說完,起身便要出去拿銀子。
王大川起身道:“張長老,你這話就不對了。俗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王某雖不敢說家財富可敵國,但區區一些車馬錢,還是賠得起的。”朝方劍明道:“方掌門,這是王某的一點心意,還請您不要拒絕。說真的,要不是貴派趕走了波斯教,我這所有的家財全都要送給波斯教,又豈能再安安噹噹的繼續在西域生活下去?”
方劍明聽了這話,想了想,只得同意。不過,他突然做了一個舉動,將兩根手指放在那錠金子上,將金子推到王大川身前桌面。
王大川一怔,道:“方掌門,你既然答應了,又何必……”
方劍明笑道:“這錠金子權當是在下爲昨晚之事賠禮,王莊主若不收下的話,方某也只好謝謝您的好意了。”
王大川當然聽得懂這話的意思,也只得收了金子。
幾個在客棧的大廳裡閒聊了一會,只見陸小鳳與那幾個王家的下人回來了。陸小鳳進廳後,便給王大川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
王大川急忙上去將他拉起,道:“陸小鳳,你這是做什麼?”
陸小鳳道:“這個頭是感謝王老爺您幫我完成了我的心願。”
王大川道:“這件事說起來慚愧的是王某,你小小年紀,事母如此孝敬,真是難得。”對方劍明道:“方掌門,王某這就不再打擾了。他日有空,途徑此地的話,請到寒舍喝茶。”
方劍明道:“方某送送王莊主。”將王大川送出客棧之後,低聲道:“王莊主,我見你也是個義氣之人,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王大川道:“方掌門請說。”
方劍明道:“你請來的那些朋友,來歷可疑,如無必要的話,還是讓他們走吧,我怕到時候會害了你。”
王大川早已有了應對之法,打了個哈哈,道:“實不相瞞,這些所謂的朋友,只是與王某過去幾年來有生意上來往的人罷了,王某聽說他們在草原上混不下去了,流落到此,恰好又碰上波斯教這檔子事,便請他們留在府上應敵,如今波斯教已經被趕走,王某自然不會再與他們走得過於親近了。”拱拱手,飛身上馬,道了一聲“後會有期”,率領王家下人去了。
就在方劍明送王大川出去的時候,霍我愚等人從後院出來,在大廳上議論昨晚之事。方劍明進到廳中,恰好聽到鐵金剛道:“這姓王的,我夫婦倒是見過一面,不過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方劍明問道:“鐵大哥,你知道王大川的底細嗎?”
鐵金剛搖搖頭,道:“掌門,我怎麼知道他的底細,我夫婦在西北多年,一向深居簡出,很少理會世事。十多年前,我夫婦有次外出,聽說有個姓王的人有辦法弄到好馬,我夫婦閒來無事,打算賣十幾匹馬去莊內養養,這纔會去王家莊,與王大川見過一面。要不是發生昨晚之事,這件成年舊事我也早已忘了。”
霍我愚道:“掌門,我們飲馬河的兄弟,一向是居住在大沙漠的北面,對於大沙漠南面這一塊,卻一直很少往來,因此,也不清楚這王大川的底細。”
代紅豹道:“咱們也別管他王家莊是什麼底細,他對咱們獻殷勤,那是他識貨,不敢得罪咱們。”
周風道:“大哥,我看這姓王的不止獻殷勤這麼簡單。”
代紅豹道:“說到動腦子,我遠不如你。妹子,你一向聰明機智,覺得那裡不對嗎?”
周風道:“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咱們越快離開這裡越好,免得多生事端。”
於是,衆人商議了一下,吃過午飯後,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出了古鎮,一路南下。陸小鳳無處可去,自是留在了白依怡身邊。有車馬代步,速度雖然慢了些,但因爲許多人的傷勢尚未痊癒,這樣才便於療傷。
幾日後,已到了崑崙山。令狐賢手拿一個罈子,裡面裝着令狐劍南夫婦的骨灰,令狐義呢,也是手拿一個罈子,裡面卻是裝着崑崙三位宿老的骨灰。至於崑崙派其他弟子的骨灰,則分成三份,裝在三個罈子裡,由李芳武、孟三思和張大幹拿着。三人與方劍明、龍碧芸陪着令狐兄弟花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趕到了崑崙派山門前。
令狐樂和令狐蘭聞訊衝出,不見父母,頓時明白,少不得大哭了一場。方劍明、龍碧芸、張大幹、李芳武,孟三思在令狐劍南夫婦靈堂前上了幾柱香之後,連茶水都沒有來得及喝上一口,便告辭而去了。
五人與點蒼派衆人會合之後,又開始繼續南下。一路無事,轉眼到了五月下旬,已經踏入了雲南的境內。過了幾日,終於到了大理,回到派中。
衆人少不得忙碌了幾日,將戰死的一衆點蒼派弟子的骨灰下葬之後,這才籌劃建一座紀念碑。經過商議,選定了點蒼派西面的一塊地方,做爲場所。當日就請了工匠,開始動工。六月初,一座頗爲宏偉的大殿聳立在那片空地上。大殿內,有一座高達一丈八尺的石碑,碑面有方劍明親手寫的數行紀念之言。石碑後,垂下一張大白幡,幡後則是一個個的靈牌,望去,令人心驚。
這日,在方劍明的率領下,點蒼派上下一一進入大殿,在紀念碑前爲死去的點蒼弟子進香。自後,這裡便成了點蒼派歷代的紀念堂,日夜有點蒼弟子看護,而每年的六月初六,便成了點蒼派歷年的祭祀之日。
六月初七,點蒼派放假一日。到了初八這一天,方劍明起了個大早,打算一個人到山中散散心。走出不遠,卻見一塊草坪上,陸小鳳在白依怡的指點下,一拳一腳,似模似樣的在那苦練着。
方劍明看了一會,不由失聲笑了起來,白依怡聽得笑聲,回頭一看,見得是他,杏眼一瞪,道:“你笑什麼?難道我教得不好嗎?你有本事的話,你來教他。”
陸小鳳走上去朝方劍明行了個禮,道了一聲“方叔叔早”,然後對白依怡道:“姑姑,你教得很好,小鳳這些日子感覺比以往不大一樣了。”
方劍明聽他叫白依怡姑姑,不禁微微一怔,他這些日子忙着處理點蒼派的事,哪會知道陸小鳳已經認白依怡爲姑姑了。
白依怡翻了一個白眼,道:“可是有個人在笑話我呢。”
陸小鳳道:“姑姑,你八成是弄錯了,方叔叔笑話的人是我,我練得不好。”
方劍明想了想,道:“依怡姐,你要是覺得我還行的話,就把小鳳交給我。三日之後,我準保他脫胎換骨。”
白依怡教了陸小鳳一些日子的武功,雖覺得他是個學武的奇才,但總覺得不對勁。她也知道自己武功雖高,但絕不是一個好師父,聽方劍明這麼說,索性故作大方,道:“那好,我就把小鳳交給你啦,三日後,我可要親自試試他的武功,如果小鳳還是這樣的話,我跟你沒完。”說完,雙手一背,轉身而去。
方劍明讓陸小鳳在草坪上繼續練拳,自己卻去找白虎老人。當他把白虎老人找來之後,一個騎上赤首神龍,一個騎上白虎,讓陸小鳳跟在身後,隨他們前去。出了點蒼派,在山中行了一會,方劍明和白虎老人只顧談笑,倒把後面的陸小鳳給“冷落了”。
不但如此,白虎與赤首神龍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覺間加快起來,陸小鳳幾乎跟不上。緊追了數裡,已經是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