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飛速行駛在公路上,道路寂靜冷清,唯有頭頂漆黑天空與孤單路燈作伴。
車窗玻璃上倒映着的路燈明明滅滅,玻璃後姜錦的臉也模糊不清,湛黑的眼眸就像是翻滾着浪潮的夜色海水,夾雜着幽幽溼氣。
這一路上,她想起了很多以爲被遺忘的記憶細節。
她跟安夏從認識,到成爲朋友,中間的幾年時間,發生的無數事情,很多她以爲忘了,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都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裡,從未抹去。
她想過和安夏老了的樣子,兩人會是世界上最酷的老太太,開着最帥的銀色跑車,穿過最長的沙漠公路,喝着最美的香檳紅酒,享受最美的月夜篝火。
卻唯獨沒有想過,兩人會有其中一個,提前一天離開這個世界的樣子。
不安與惶恐如巨大的陰影籠罩着姜錦,她的腦子已經無法做出更多正確的判斷,只知道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門。
當然,姜錦也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在失去了安夏的聯絡,打電話不接,又暫時找不到顧寒傾的情況下,毅然清醒了大腦,通過安夏與她通話的時間,以及她話語裡透露的細節,來推斷出安夏可能的所在,打電話給了警察與救護車,她自己也開車往那邊趕。
“希望我的判斷沒有錯。”姜錦咬着下脣,目光緊緊盯着前方的路牌。
這條路是安夏所說的可以繞道、又能回家的三條路之一,另外兩條路在晚上遇到貨車的可能性偏小,姜錦才直接斷定安夏就在這條路上。
姜錦來得早,一路超速飆車,外加闖紅燈,一個大肚子孕婦開着她的法拉利都快飛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什麼深夜飆車黨,事實這輛車載着的不過是姜錦的焦急擔憂之心罷了。
一路上她都沒遇上幾個車,很符合安夏說的人煙稀少、沒有過路車輛的情況。
隨着越來越接近姜錦推測的路段,她不得不放慢車速,目光在道路兩旁搜尋。
“安夏……安夏……夏夏……”
她不斷念叨着這個名字,潛意識想讓自己安心。
好在上天無絕人之路,姜錦的推斷沒有錯。
她在前面看到了一輛撞在路邊樹上的路虎車!
正是安夏的車!
姜錦大喜,果斷把車往路邊一甩,頂着七個月大的肚子,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靈活身段,三兩下就衝到那輛路虎旁邊,一眼就看到靠在撞得蛛裂的玻璃窗上的安夏。
她雙眼緊閉,毫無聲息,嚇得姜錦雙手發抖,一個勁兒拍着車門。
安夏沒有反應。
姜錦試着拉了下車門,好在安夏有意識地解了鎖,才讓現在姜錦順利拽開車門。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摸着安夏的臉:“夏夏,你怎麼樣了……”
她感受到手掌下面微弱的氣息!
安夏的眼皮顫動兩下,睫羽掀起,眼睛無力迷離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失去感知,陷入昏迷狀態。
姜錦不敢耽擱,幫安夏解開安全帶,把她從車上扶了下來。
幸好是車頭被撞得比較嚴重,車門並沒有變形,姜錦拽開車門,把昏迷狀態的安夏拽下來,並沒有耗費太大的精力。
安夏被扶出車子的時候,還有一點知覺,跌跌撞撞能夠站穩,沒兩下又跌坐在地上,看起來又陷入了昏迷,情況反覆。
姜錦喊了幾聲沒得到迴應,只能吃力地拽着安夏靠到了她的車旁。
姜錦以最快速度幫安夏做了一個簡單檢查,並沒有在她身上找到什麼出血點,這才總算是安心了。
她也索性盤腿坐在地面上,靠着車子,望着天空,累得氣息微喘,恨不得大哭一場表示興奮。
就在這時,救護車姍姍來遲。
安夏被送進了醫院,顧寒傾的電話,也是這個時候打通的。
“錦錦,發生什麼事了?”顧寒傾看到姜錦接連打了七八個未接來電,就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一顆心跟着提起。
姜錦把安夏出車禍的事情說了。
顧寒傾沉吟道:“情況嚴重嗎?”
“不算特別嚴重,她現在應該是因爲腦震盪昏迷的。”姜錦解釋完,咬牙切齒地對顧寒傾說道,“阿傾,你去幫我把莫問帶來。”
顧寒傾一聽,心有靈犀地明白姜錦着一定是打算興師問罪了。
“好。”這個關頭,顧寒傾當然不能爲了保住朋友,而惹惱姜錦。
莫問就這麼被輕易“出賣”。
其實也不算出賣,因爲莫問也在瘋狂地找安夏的行蹤,原本說好要回家的時間,過了一個小時也沒見到人影。莫問深知安夏的性格,說好了這個時間點回來,就不可能晚這麼多,只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莫名地開始焦慮,直到顧寒傾的電話帶來答案,緩解了這個焦慮。
但當他聽到安夏出車禍的消息,整個人如墮冰窟。
“她情況怎麼樣?特別糟糕嗎?”
顧寒傾能夠猜到姜錦的打算,他沒有把姜錦告訴他的事實說出來,而是默了默,最後來了一句“你自己去醫院看看吧”。
莫問差點兒當場暈倒!
他趔趄幾步,原本還想找顧寒傾問點情況,卻不小心掛掉了電話。
來不及回撥,他只想快點趕到醫院。
在家裡悶了幾個月長蘑菇的莫問,終於出門了。
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內心一片荒蕪,手腳冰涼,除了一心奔赴安夏所在,其他統統拋在腦後。
他從接到顧寒傾的電話,到抵達醫院,中間不過半個小時時間。
姜錦在走廊上看見他,卻跟見了仇人似的。
“莫問!你混蛋!”
莫問第一次見到姜錦如此發怒!
她竟然在大步流星走過來之後,拽着手上的鏈條包就砸在莫問的臉上!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