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山王湊到奉天王耳邊說了一個名字,奉天王大驚失色,幾不可相信自己聽到的:“他他他!他也行!”
“還有他……”台山王又低低說了一個名字,微有得色:“宮中的男人除了他們還能有誰?哈哈,我也說錯了,他根本不算男人!”
一個閹人。
奉天王和台山王三天後分開路程,回去一腦門子煩惱。他沒有得到嬌慧,而嬌慧又許給蕭家,這是梁山王表示他投靠蕭護。
奉天王急了,他應該怎麼辦?
……。
當年冬天,雪花大如磐石。陰沉烏雲手似可碰到的臘月裡,韓憲王和蠻夷古里氏通婚,納爲正妃,得到大軍近十萬人。第二年的冬天,準備充分的韓憲王、台山王、奉天王等人各自稱帝。
天寒冷風雨大,風雪中伸手不見五指。行人看不清的官道上,卻喜氣洋洋。城門裡,張燈結綵,貼着大大的喜字。
今天是蘇雲鶴和嬌慧郡主成親的日子,花轎一早到達,停在驛站裡。看着天近傍晚,花轎起身,梁山王送親。
而城門風雪中,烏壓壓多了殺氣騰騰的人。爲首的是一個年青男子,滿面憎恨手指城頭紅燈籠:“射下來!今天讓他們娶不成親!”
城頭上,忽然一個人。
她凌風而站,是一個女子,生得和嬌慧郡主很相似。雖然迎着風雪,一張嘴就灌一嘴的風,她也朗朗大聲:“孫元,你到此是慶賀我妹妹親事?”、
孫元是台山王的兒子,見到這個女子,氣得大罵:“賤人,果然你在這裡!”他拔出刀來呼喝全軍:“今天血洗此城,給盈兒報仇!”
梁山王的長女更要大笑,手指城下大罵:“我從父命嫁你,你怎麼敢用個賤人來羞辱與我!我豈止殺了你那賤人,你來看!”
她身後轉出一行人,有一個人手提一顆人頭,大笑着,正是梁山王!他怒容滿面,往下大罵:“我把愛女嫁你,你居然敢虐待她!孫元,今天是我小女兒成親的好日子,也是我與你們父子算賬的好日子!”
風雨太急,孫元看了好一會兒纔看到那個人。他大叫一聲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血,手指城牆:“你你你!……”
那人頭正是奉天王的!
梁山王冷笑往下:“我不在,你們也沒能耐偷襲我的城池!”把人頭往下一拋:“拿去給你父親,告訴他好自爲之,他要不是天子,逆天命者不得好死!”
手一揮:“放箭!”
孫元哇哇大叫:“攻城!”
又一個人徐步走出,手拿弓箭道:“就要拜堂,請王爺受禮去吧。”慧娘在風雨中佇立城頭,對緊跟來的張家道:“幫我看着!”
張家大大咧咧:“十三少,賭你射不中。”慧娘正在放箭,也停下來罵他:“小螺兒聽到又要攆着你打!”
張家毫不臉紅:“我隨大帥,大帥怕老婆,我也不怕丟面子。”慧娘生氣地道:“是你怕老婆,不要把大帥扯上!”
自己嘀咕:“豈有此理!以前老說我捱打,自己成過親,就成大帥怕老婆!”因爲生氣,力氣陡然大了一些。
把弓箭再拉開,盯住孫元盔甲中一點縫隙,一箭飛去,正中孫元!
梁山王長女定定地往下看,見孫元讓人搶走,卻不像會動。她退後幾步避開箭矢,仰面對天嘆息一聲:“倒也清淨!”
城裡,蕭護滿面春風,五舅老爺和梁山王居中高坐受禮。新人在鼓樂中往洞房裡去,小鬼回來報信:“擊退敵兵!夫人說風雪大,讓不要追擊!”
大帥隨意揮揮手:“不要追,喝喜酒要緊!”就去恭喜五舅老爺。不大會兒功夫慧娘回來,換下盔甲重施脂粉,喜滋滋兒的來喝喜酒。
坐下來,還在想自己最近的一封信到了沒有。
這信是給臨安王的。
孫珉收到這封信的同時,也收到韓憲王的信,信中邀請孫珉一同入京。孫珉放下這封信,再看蕭夫人的信,和去年一樣,是請自己指派六部官員。一開始孫珉還不敢派人,後來有一個纔來投不到半年的書生叫霍起,願意爲臨安王到京中,去了以後說京中大好。
今年蕭夫人再來信是順理成章。
臨安王對着韓憲王的信自語道:“我已經進京了,人早就去了!”又拿起第三封信。如果說蕭夫人的信只是安撫住臨安王,這第三封信就至關重要。
這信是宮中張太妃的大太監顧公公來的。
從韓憲王去年納古里氏爲妃後,顧公公來了頭一封信。頭一封信沒有別的話,只是噓寒問暖。第二封信,就簡單地說說宮中的事。這第三封信,顧公公說到皇帝的事,又說太妃年邁,時常掛念四海安定。
三封信,系得臨安王一步也不會對着韓憲王去。這說明宮中對韓憲王增加兵馬是不安的,來信自己,表明他們知道小皇帝是不能當家的,而蕭夫人對於京中的事無鉅細都來過問,說明蕭護有退讓的意思。
孫珉這一年總是心情不錯,邊觀察邊打量邊盤算。蕭護有自知之明,知道他是不如自己名聲正的。
臨安王攝政,或是臨安王登基,指日可待。
把韓憲王的信拋到火盆中,由它化爲灰燼。
潘側妃躡手躡腳在帷幄後面偷看,見到郡王對着一封信笑得合不攏嘴,這信上筆跡熟悉,又是蕭夫人的。
每一回蕭夫人來信,郡王就自己看上半天。潘側妃則越來越沉默……
又是新年,曹文弟從王府中出來,總是鬱悶的。韓憲王自立爲帝,藉助古里氏夷人問鼎中原,本來是一件大喜的事情。
可曹家就只受排擠。
曹娟秀不算得寵,曹文弟是個文章錦心秀口的人,沒有太多的實戰給他增加經驗,還總怪他辦不成事,他也很是冤枉。
他一年比一年弄得清楚,什麼叫自己辦成事,就是自己把蕭護說到他臣服於韓憲王。關於這一點,曹文弟又不服氣。
他認爲要服衆,就自己去,謀士也好,武將也好,與本人德行是兩回事。
他縮頭在雪中嘀咕:“總想和蕭護過不去,還想讓他受招安!”風聲把他的低語掩蓋住,雪遮住他眼睛,他就沒看到路邊站的兩個人。
兩個人全戴着大皮帽子,有一個急切地從帽子下面對曹文弟看,兩行淚水纔出來,就在臉上化成冰!
曹文弟擦身而過,另一個人低聲清晰地道:“曹先生,別來無恙!”走出幾步後,曹文弟才聽到,他一愣,這聲音好熟悉,回身一看,見兩個人推推頭上皮帽子又立即壓下來。
曹文弟如遭雷擊!
父親!
另一個是孟軒生!
父親?
他再看過去,見兩個人往前面走,曹文弟在後面跟着。到一處客棧中,見幾個人守在小院門外,是江南曹家的隨從。
主僕相見,只看一眼,使個眼色,曹文弟走進院中,見門簾高打,除去皮帽子的那個人緩緩回身,正是幾年不見的父親!
曹文弟當即跪下,淚流滿面,由廊下膝行直到房中,曹老爺也哭得肩頭顫抖,把長子抱入懷中:“我的兒,你好不好?”
“父親好不好,母親好不好,二弟好不好?”曹文弟哭着一一問過來,父子抱頭痛哭,孟軒生勸着他們才坐下來。
見他們父子不哭,孟軒生迴避出去。曹文弟問:“父親怎麼到了這裡?”路上有雪並不好走。曹老爺有怒氣:“我爲你和娟秀而來!”
他拳頭握緊:“早幾年我就想來,一開始怕別人看不起,又怕別的怕了好幾年,我想你不回來就算了,天下大亂呢,亂世中出英雄,指不定你就是個從龍的功臣。沒想到,”他咬咬牙:“我聽到韓憲王娶夷人爲正妃我就後悔不迭,應該早些讓你和娟秀都回來。我曹家的女兒,怎麼會給人當側妃!”
以前他還有這樣的指望。
曹文弟慚愧:“韓憲王爲人刻薄,剛愎自用!父親,讓娟秀跟他是錯了。”曹老爺緩緩告訴他:“顧良能抓住他的妻子和兒子時,我曾問過老帥,那王妃還能活不能活?老帥厲害,他反問我要活還是要死的?我就直言相告,曹家女兒不能當側室,老帥讓我放心,沒幾天,那王妃死了!”
曹文弟震驚,他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出內幕!
“我想有你在這裡幫着娟秀,娟秀又有兒子,好歹也能成正果!娟秀是王妃,我就出面爲蕭家和韓憲王說合。沒想到,哼!”曹老爺怒氣衝衝,看兒子時纔有幾分慈愛:“文弟,你我對蕭家都不算了解。你祖父去世時,臨終遺言中告訴我,和蕭家數代交好,後世子孫不可以隨意交惡,果然,老人家看得是對的。”
他微微嘆一口氣:“那一年京中兵亂,老帥馬上把江南全佔了!一夜之間,蕭家出來無數的兵馬,就是一個掃地的也會幾手!平時,蕭家從不顯山露水。我只以爲城裡出個事情,蕭家的人飛快趕到就是能耐了。那一回,我算是見識了!”
曹文弟沒來由的身子骨發冷,怔怔看着父親。
曹老爺只是嘆氣:“你知道嗎?老帥把江南全佔住,糧庫全看管!但是一應官員的月銀,照原例發,一個不少。就這一點上,就很難得,別人也不能說他不忠君。現在我們那城的官員還是曹大人,他一年比一年發福。也是的,不操心,喝個酒去個青樓,不胖纔怪。換成別人,也得抱蕭家大腿才行!”
“這這,蕭家是打算自立爲王?”曹文弟戰戰兢兢問。猜忌蕭護的話,他平時由韓憲王門下聽得不少,只是曹文弟不敢相信就是。
曹老爺搖頭:“這我不敢猜,不過蕭家要是自立爲王,看來也能佔一方地方。但蕭護舊年裡稱霸京中也沒有廢帝,他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他凝重起來,曹文弟也認真的聽着,潛意識裡父親這話很重要。
聽父親一字一句緩緩地道:“不管誰想稱帝,得蕭家答應才行!”曹文弟驚呼一聲,又掩住自己嘴,目露驚恐,半天才放下來,顫抖着嗓子問:“那娟秀……”
曹老爺認真的道:“我來接你們走!”他放低嗓音,往門上下意識看着:“江南這幾年屯糧屯兵,你想想老帥能在亂世中佔住江南這幾年,他是好惹的?韓憲王也就是看着厲害罷了,我就沒見到他們在亂世中統一,就是你打我,我打你,互相猜忌,一幫子不能成事的的!”
說到這一條,曹文弟也有憤慨:“父親說得是,他不能成事,還怪我不勸蕭護給他讓路!”曹老爺冷哼:“我冷眼旁觀他這幾年了,頭痛病又重,幾回潛入江南買藥,還當老帥不知道!蕭護已經足夠厲害,老帥更是強中強手!奉天王攻梁山王已死,台山王也快了,他們不打蕭護還活得久些,蕭護,他在等機會等名聲啊。”
“他想當皇帝?”曹文弟哆嗦了。曹老爺還是搖頭:“不知道,他要想當也由着他吧,反正有一條,別人想當皇帝不問過他,是不行的!”
父子兩個人對視一眼,曹文弟看懂父親的眼神,如今局勢就是如此!
幾年的選擇越來越錯,曹文弟還想掙扎一下:“王爺給臨安王去信,不久就會回話。”曹老爺擺手:“他能想到,蕭護也能想到。你想想,爲什麼臨安王這一兩年沒動靜,只怕蕭護早穩住他!”
“用什麼穩住?”曹文弟才問出來,又覺得自己笨。最好的,就是皇位!曹文弟茫然:“爲什麼蕭護不穩韓憲王呢,娟秀可在這裡呢?”
曹老爺也心中一痛:“這你就明白,韓憲王平時是怎麼對待蕭護的,蕭護爲什麼獨不理會他?”曹文弟無話可說。
韓憲王也從來沒和蕭護有什麼聯繫,難得的一回內閣邀請,別的郡王都到場,就他沒有去!
曹老爺憤恨地道:“我不能久呆,怕有人認出我是你父親!你回去想個計策,儘快和娟秀離開這裡,孩子,能帶走就帶走!他不當我曹家是一回事,你們也不必再輔佐他!”
曹文弟回家,心神實在不安寧。耳邊總轉悠着一句話:“想當皇帝,得蕭家答應才行!”他失魂落魄的,看在曹少夫人眼裡。
曹家在這裡不如意,曹少夫人卻是如意的。沒有公婆,丈夫由着自己搬弄。曹文弟這難得一回的憂愁,和平時他受氣回來不一樣,曹少夫人暗想,必然有小妖精。
第二天曹文弟去見曹老爺,曹少夫人悄悄跟去。等曹文弟離去後,曹老爺總要出來走一走,雖然他有帽子在頭上,可無意中一擡臉,曹少夫人血液幾乎凝固。
公公!
公公到這裡,又只私會曹文弟,那就只有一個主意,就是公公要把兒子帶走。曹少夫人回去,見曹文弟還是坐臥不安,問他也不說,更以爲他瞞着自己。
曹少夫人冷笑,一不做二不休,想要丈夫拋下自己就和他們拼了!她走到王府門上,對人道:“金子在哪裡?”
……
又是一個下午,雪積得王府門上全是。曹娟秀吩咐丫頭:“給小殿下穿暖些,抱着他出來走走,總在房中也不好。”
丫頭們給她們母子都添上衣服,只有一個跟着賞梅,走到角門內。曹娟秀含笑扯過兒子,手指給他看紅梅,看着他蹣跚着去梅花下面,對丫頭笑:“我衣角流蘇亂了,來幫我理理。”丫頭走上前,冷不防曹娟秀拿個帕子壓在她鼻子上。
片刻,丫頭讓帕子裡的麻藥薰倒。
曹娟秀左右看看沒有人,一把抱起兒子,小聲叮囑:“別說話,母親帶你玩去,千萬別說話。”一手拉開門,見門上有一個人。
不是早說好的兄長,卻是金子!
曹娟秀倒吸一口涼氣,強打笑容:“是你呀,快,幫我抱着小殿下……”金子打斷她:“側妃,我可不上你的當,回去吧,你的事發了!”
曹文弟恰好趕到,在人羣中目瞪口呆。
曹娟秀見到哥哥,怕他也讓抓起來。心一橫,想自己這幾年連累哥哥不少,再也不能連累他,她把兒子抱在懷裡,閉目大呼一聲:“我先去了!”
一頭撞到門上!
曹文弟纔要呼喊,一個人把他拉走。孟軒生焦急地道:“快走,看樣子你們事情做得不周密!”兩個人避入人流中,曹文弟眼前全是妹妹剛纔的樣子,涕淚交流道:“等等,我還有妻子在家裡。”
孟軒生就隨他先往曹家,曹文弟一個人進門,孟軒生在外面總覺得有幾分不對,見到幾個人跟在曹文弟後面進曹家門時,急忙尋找到身後的隨從:“快送曹老爺出城!”
曹家院子裡,廝打起來。院子裡淺,曹少夫人又哭又罵:“回去?回去看你家人的臉色,受他們的氣?你休想!我告訴你,娟秀也走不了,你們一個也走不了,王爺全知道了,你當我是傻子!”
曹文弟幾乎氣炸:“你告的密?”用力給了曹少夫人一巴掌。曹少夫人大呼:“來人呀,曹文弟要逃往江南了!”
曹文弟一腳踢開她,轉身就要走,見幾個人闖進來,笑得陰森森:“曹先生,王爺請你呢!”曹文弟往後退,再往後退,後背衣服一緊,讓曹少夫人緊緊抓在手裡。
曹少夫人獰笑:“你往哪裡走?”
堵住門的幾個人忽然幾聲驚呼,一個一個倒下去!
曹家門外跳進來孟軒生,又是一個單臂的青年蕭拓。蕭拓從倒下的人背上拔出自己短槍,對曹少夫人亮一亮,怒目:“放開他!”
曹少夫人手一軟,鬆開曹文弟,孟軒生急道:“趕快!”三個人用力奔出去。曹少夫人一想不對:“你走了,我怎麼辦?”也追了上去!
他們逃到城門時,已經大亂!
城門有一隊人看守,沉重的城門也緩緩地落下。蕭拓彈指,往空中發射煙花。同時大叫一聲:“三哥!”
蕭拔便衣跳出來,幾拳打走城門下人,千斤城門正好落下來,三爺鑽下去,用肩頭一頂,城門停在當地!
這城門是有機關控制,上面的人見放不下去,更用力的催動機關。蕭拔又大呼一聲:“蕭墨!”蕭墨是從城外進來:“我來了!”
一彎身子過來,用自己肩頭也一頂,再次大呼:“快走!”
兩個人額頭上迸出汗來,人也微微地搖晃着。
沉重的城門再也沒下去一分!
蕭拓讓孟軒生帶着曹氏父子先走,曹少夫人趕來,蕭拔不知道,也放她出去,和蕭墨使一個眼色,又見城中弓箭手趕來,兩個人沉聲吐氣:“頂!”
雙手把城門用力一頂,生生往上頂出去一分!迅速閃身,城門重重落下來!
震得古城牆都動了幾下。
濺起來的碎冰渣子,噴了蕭拔和蕭墨一臉。
城外,曹老爺目光呆滯!
他和老帥求來這些人,只想接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只想救走自己兒子。可如今女兒外孫困在城裡,他最不想要的媳婦倒出來了。
曹少夫人孤單一個人面對他們一行人,自知不敵,撲通跪下來,苦苦懇求:“王爺會聽我的話,我讓他放娟秀出來!”
“看!”蕭墨一指城上。
見一個人廣額深目出現。韓憲王面若癲狂:“哈哈,是我岳父到了?哈哈,你想要你的女兒,來來來,接回家吧!”
一個綵衣珠袖的人從城上直扔下來。
曹老爺心如刀絞:“娟秀!”
曹娟秀落地時就動也不動,不知道幾時死的!
“還想要你的外孫吧?”韓憲王又長笑一聲:“給他!”又一個小小身子從上面飛出,落到地上也不會動彈。
曹少夫人尖叫一聲,雙手捂住眼睛。曹文弟大叫一聲,吐出一口血,呻吟道:“他又發病了!”曹老爺衝過來,不再想到公公和兒媳的避嫌,不再想到男女有別,對着曹少夫人就是一巴掌,再就是一腳狠狠踹下來。
“我,我有了孩子!”曹少夫人嚇得滾到一帝,嘶聲叫出來。曹老爺的腳停在地上,不住顫抖。他仇恨地看着曹少夫人,還是重重一腳下來,三爺蕭拔攔住他,誠懇地勸道:“回去再發落不遲!”
對着城頭上狂笑的韓憲王,曹文弟大叫一聲:“妹妹不在了,我沒有臉面回去!”反手拔出隨從佩劍,用力一橫,鮮血噴出,他軟軟的倒下!
曹老爺驚恐地大叫:“不不不!”抱住兒子身子,血流到他身上,曹文弟最後奄奄一息地道:“父親,兒子不孝!”
“哈哈哈哈哈,”韓憲王在城頭瘋狂大笑,手指着:“追,追呀!”城門機簧不太靈光了,暫時打不開。
一行人在雪花中離去,三爺蕭拔揹負曹文弟屍首,曹家隨從抱起曹娟秀和小殿下的屍首,曹老爺哭哭啼啼,哭得老淚昏花什麼也看不到,蕭拓一隻手還能扶着他行走。
曹少夫人悲悲切切跟在最後面,蕭墨雖然鄙夷她,也得照顧。他們離江南近,先回江南。老帥聽到也痛心一回,勸曹老爺:“等你媳婦生下孩子再處置她不遲。”
送走曹老爺,讓人去曹家弔喪。老帥來看孫子,聽到死人總不是好消息,和孫子樂一樂解解心懷。
在房外就聽到謹哥兒高聲念:“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旁邊是訓哥兒的高聲大哭:“哇哇!”
老帥沒看到就想笑,進來見蕭老夫人也在笑。三姑老爺說謹哥兒聰明,去年就給他開蒙,讓他背書。謹哥兒拿着個書在搖頭晃腦高聲念,旁邊訓哥兒在祖母手裡對着哥哥大哭:“哇哇,要書!”
見到祖父來,就哭得更兇:“哇哇,要!”
謹哥兒就更高聲:“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理也不理弟弟,還翻個白眼兒給他。
“哇哇!”訓哥兒繼續跳腳。
老帥心中頹然一掃而光,手扶着門呵呵而笑:“兩個淘氣包。”
蕭護收到曹文弟死訊,是在正月裡。他默然坐了半天,和蔣延玉、謝承運悶悶喝酒,都流下淚水。
“不殺韓憲,天理難容!”蕭護用力握拳,對兩個幼年好友們道。蔣延玉,謝承運也用力道:“不殺韓憲,天理難容!”
出了正月的三月裡,韓憲王和蕭護一起興兵,頭一戰打了三個月,姚興獻爲主將,奪下韓憲王三座城池。
慧娘馬上給臨安王去了一封信,告訴他:“三城尚在收拾,大帥的意思,請郡王派官員入駐!”孫珉又一次捧着信欣喜,認爲這是蕭護再一次暗示自己,潘側妃又一次沉默到半夜。
她身邊睡着臨安王,可潘側妃一天天感受到郡王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而在蕭夫人的信上面。一個女人,能說什麼讓一個男人高興的話?
臨安王睡夢中勾勾嘴角,夢中說了一句話:“夫人,多蒙厚愛,”一怔而醒,再也沒有說過夢話。潘側妃則黯然神傷。半夜裡,又是一封加急的口信送到,孫珉心腹的侍從叫醒他,臨安王匆匆走出去,潘側妃披衣跟在後面偷聽。
只有一句話:“蕭夫人到了!”
“好!”孫珉就差雀躍,他按捺不住欣喜,來回走了幾步,有力地吩咐道:“傳令,哦,還是我自己寫信吧。”
往書案後走,潘側妃輕步走來陪笑:“妾來研墨。”孫珉心情太好,答應着。側妃披着宮衣在這裡,侍從們退到門外不敢窺視。
孫珉提起筆,由衷感嘆一下自己的好血統。現在是十月,據韓憲王落敗有幾個月。他一落敗,並不回師,路上就直奔孫珉封地,同古里氏前面夾擊,拿下孫珉兩座城。
孫珉覺得大局在握,對韓憲王還有招來歸附的心,沒防備,城就沒了。蕭護居中調度,慧娘無事巡視,離臨安王最近,聞信後帶兵趕來,三天的路兩天就奔到,佔據韓憲大軍的退路,一座山口。
臨安王覺得這個美人兒真是上天派下來助自己的,以後當皇帝,封她一個國夫人。又是一笑想到唐史,那蕭護成了什麼?
見潘側妃看着自己,孫珉回神落筆,簡潔明瞭:“命你部率兵急行,於十二日前趕到援助蕭夫人,保她安然無恙,不可怠慢!”
寫了兩份,墨沾得濃了,放在案几待幹。潘側妃看清上面的字後,默然不語。假裝如廁,喊來自己一個侍女,低聲說了幾句,侍女匆匆而去。
重新睡下時,潘側妃心中怦怦直跳,還有幾分氣憤。她一直是把蕭夫人看成一樣榜樣,可是她佔據郡王的心,那就不行!
潘側妃知道這些有權勢的貴夫人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自己丈夫沒發現就行。而蕭夫人之所爲,顯然是看出郡王要當皇帝,她就巴上來。
當斷,早斷!
兩天後到達的孫珉信上,寫着“於十五日前趕到援助蕭夫人……”這三天裡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濃雲厚靄下,慧娘伸出手臂,讓張家纏緊受傷的布條。她的面容憔悴,身邊發光的地方,只有地上的雪,再就是手下的寶刀。
看自己的人,都疲倦不堪,個個有傷。幾個親兵昨天傷重,夜裡發熱囈語不斷。慧娘傷在右手臂上,把刀交到左手。
看自己手上傷固定過後,慧娘給張家包紮,往山下看,只有茫茫白雪。她還是毅然,面色不改,靜靜地問:“小鬼走了有兩天吧?”
“他應該見到最近的餘將軍!”張家不敢看慧娘幹咧的嘴脣,地上全是血,嘴脣還是乾裂,是熬出來的。
張家也往山下看,看的卻是幾條盤腸小路,再一次道:“讓人護送夫人走,不然沒法子見大帥!”
“你少長別人志氣,他們根本不能從我刀下過去!”慧娘扭頭看另一邊,山下黑壓壓。從山尖到山下,橫七豎八處處是死人,是他們兩天裡的戰果。
一個人也沒有過去。
慧娘再一次擰眉:“臨安王不會不發兵!”張家火了,暴躁地道:“他當然不發兵!都不是好東西,都是見皇位就上,見打仗就躲的軟面蛋!什麼皇子,這樣人看的還少嗎?”
“臨安王不見得吧,”慧娘回頭輕輕一笑,不敢招惹張家,商議似地道:“他還想當皇帝呢。”想到這裡,微有得色,徵求張家意見:“你說是不是?”
張家冷笑:“他當皇帝!”脖子一直,濃眉聳起:“十三少!馬上下山,這裡我擋着!”山下人再次開始攻山,他們攻擊臨安王失利,回程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密密麻麻的人手中刀劍雪亮往山上來,慧娘一挺身子,呼一口氣在面上形成一團白霧,興奮了,左手提刀召喚自己的人:“弟兄們,又是一波!”
山風凜冽,山下重新樹起的身子似永不會敗退!
又是一場惡戰開始!
孫珉還在等捷報,並且讓人準備嘉獎的牛羊物品,準備來見蕭夫人。而一天外的兩條不同路上,來的是餘明亮和蕭護。
餘明亮是小鬼搬的兵。
大帥則是天天聽軍情,聽說十三趕往的地方,他當時就出房門上馬,什麼也不交待的就急行而來。
蕭護認爲臨安王會出兵救援,也知道十三功夫好。可是這裡面稍出一點兒差錯,十三就要沒命!
大帥久經陣仗,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冬天難行的路上,如果臨安王的兵晚到一天半天,如果出個誰也考慮不到的岔子,十三可怎麼辦?
蕭護也等過援兵,不是人家不想早到,路上遇到什麼事都有可能。大帥出城後,才讓蕭成回去告訴馬明武:“我接夫人,讓他點一隊人,着伍家舅爺來一個吧,要快!”
大帥只帶數十親兵往這裡來。
饒是他快馬,趕到時也晚了幾天。在馬上邊走邊往兩邊看,能看到山口時,就感覺上面紅霧騰騰,有血傷味道。
他用力又是一馬鞭子,打得馬四蹄騰空,在雪地裡這是很危險的騎法。而大帥身後的人,也作出一樣的動作,都恨不能一步就到山上!
他們趕到山下時,齊齊鬆了一口氣,山上,打出餘明亮的大旗。
親兵心鬆到一半,大帥卻不這樣想。蕭護三步並作兩步走的大步上山,才一上山,他就愣住。十三面上有傷,嘴脣全烏紫,亂髮凌亂風中舞,膝蓋半跪,身上滴血,盔甲遇到的是好兵器,往裡凹進去幾道,沒有破,也足以傷到十三。
“夫人!”餘明亮痛哭失聲。
十三瞪着眼睛,一絲兒也不會轉動。
蕭護的心“砰”地摔到谷底。
地上,張家悠悠醒來,大吼一聲:“喊什麼,夫人沒有死!”吐一口瘀血到地上,慧娘眼珠子才動了動,對着蕭護眨上半眨,眼睫垂下才沒有擡起來,人倒了下去。
餘明亮顧不得夫人是女的,一把抱住,蕭護大步過來接到懷裡,試一試,十三是暈過去。憑感覺十三身上有傷,怕流血太多,用自己身子避住風,解開十三盔甲,發現傷在兩個手臂上。
左手臂上撞傷,沒有見到骨頭,也極深,不過血倒是止住。
右手臂上傷淺,卻好幾道。
要不是盔甲好,手臂早就沒了。
蕭護痛心地摟緊她,見親兵上來,讓人拿傷藥趕快救人,這天氣,救晚的可以凍死。半天后,把能救的傷員擡下山,不能救的也安葬。
雪地硬,安葬並不容易。
當晚山下住宿後,蕭護陰沉着臉給孫珉下了一封戰書,要和他決一死戰!信是在慧娘牀邊寫的,寫完交出去,慧娘醒了,身子不能掙扎,凍傷在溫暖地方又作癢,她難受地喊夫君:“難過!”
蕭護坐過來,慢慢給她揉着:“要吃嗎?傻子。”大帥還驚得臉發白,一直看到慧娘眼睛裡:“你要是出了事,丟下我和孩子們怎麼辦?”
他大大地再喊一聲傻子,面上熱淚滴到這個傻子面上。
“我沒想到,”慧娘輕聲斷斷續續地道:“我以爲一直穩住他,以爲他會來,這是他的地盤不是嗎?”
她咧嘴一笑:“我只想多殺韓憲王的人,爲曹公子報仇。他去了,你不開心,我看得出來。”
蕭護狠狠地伸開大手,到這個傻子耳朵邊上,又捨不得擰,見那耳朵也凍傷,握在手裡細細的暖着,忍幾忍還是淚落:“我恨,我恨我當時沒有攔住他!我恨,我恨我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十三,這是我的錯!”
“不是,”慧娘身上無處不痛,不痛的地方就癢,還強打精神安慰丈夫:“是我的錯,不是大帥的錯。要是我不和她置氣就好了,我聽說她想把娟秀妹妹給你時,我曾想和她私下裡說說的,張家讓我不要去,說她罵我,我就惱了,”
蕭護含淚親親她:“這怎麼能怪你!”
“那……”慧娘有氣無力地道:“怪曹少夫人吧,真的,我挺恨她的,恨她。”蕭護點點頭,面上淚痕不幹。對着妻子看,見她氣色這纔回來一些,不是山上面青脣烏,又涌出幾點淚水來:“傻子。”
傻子咧嘴笑,再就虛弱的撒嬌:“癢,給我搔搔。”蕭護用袖子拭淚:“怎麼搔?搔過傷好得慢。”
用手心慢慢的揉着,很是輕柔。
一干人傷都重,就走得慢。他們回到最近的城池中,見除了自家人來接以外,臨安王也到了。蕭護對着他可以噴火,身子僵直。
孫珉打馬過來,垂下頭:“對不住,我有手諭,可讓人改了!”他擡手,有人送出一個盒子來,裡面是女人的人頭。
“我當天就查,查到是她所爲,我已殺了她!”
孫珉的話並不能讓蕭護滿意,蕭護甚至認爲臨安王在找替罪羊。孫珉再三請求要看一眼蕭夫人時,蕭護才勉強答應。
馬車門打開,露出車裡擁衾而臥的人,帶着失血過多的慘白色,眸子裡卻還是那麼神氣。孫珉心頭一鬆,內疚上來,想蕭夫人和自己通信這麼久,一直不辭辛苦,結果讓那個嫉妒的賤人害得……
臨安王纔要說幾句探視的話,車裡的蕭夫人先開了口,她一開口中氣還是不足,語氣卻是斬釘截鐵:“郡王放心,我夫君大度,必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蕭護哼一聲,慧娘又越過臨安王看他,她看得很是深情,眸子彷彿在說,知道大帥立天子不容易,知道大帥安撫臨安王不容易,知道大帥……眸子調皮的眨一眨,反正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是了。
這一擠眼,孫珉看全在眼裡。
這一刻車中幽暗,美人如玉。沒有血色的面龐,因眸子的靈動而更如羊脂白玉。孫珉震驚,他見過無數美人兒,唯有今天才發現這纔是真正的絕色。
她自己傷得不輕,還要爲自己丈夫考慮局勢,只把她自己置之度外。
孫珉知道蕭夫人是能幹的,是會一個人逃難千里的,是會說服蕭護爲家人報仇的,可知道她生得素來不錯。
可今天,臨安王纔是真正的震撼到心底。
馬車慢慢行走,孫珉還原地站着。蕭護不願意離開妻子,隨手一拱,再讓馬明武陪伴。臨安王原地站了許多,喃喃對馬明武道:“這纔算是天下奇女子。”
馬明武欣然沉浸在這是未來的好皇后上,隨口答應:“是啊。”這還用說嗎?自己的父親找了幾年才找到的。
孫珉沒聽出話意,他茫然擡眼看天邊,不管怎麼看,總有一個如玉般生輝的女子在那裡,她自己傷重不能起身,還會寬容的說:“郡王不要放在心上。”
臨安王很想留下來多看她幾回,又知道蕭護不會答應,無地自容的回去了。
大帥忽然就很忙碌,慧娘忽然就很撒嬌。
她傷在兩手臂上,有丫頭餵飯,卻一定要等大帥回來餵飯。蕭護很樂於做,就成了從早忙到晚的人。
他總是把慧娘抱在懷裡,一口一口的喂她,爲她挑去魚刺,除去肉中骨頭。慧娘窩在他懷裡,裝成兩隻手絲毫不能動的樣子,嬌滴滴要吃要喝。
過年的前一天,蕭護在外面回來晚了,進門見到慧娘坐到炕上,右手握着個勺子正在吃。扭頭見夫君回來,丟了勺子,垂下兩手,還要扁嘴:“大帥回來晚了。”
就差說十三餓了。
大帥抱她在懷裡,看着慧娘面上的傷痂已落,只有淺淺紅印,嘆息一聲:“十三啊,有件事兒真難辦。”
拿起勺子喂一口飯,有肉汁有菜在十三嘴裡。
十三吞下飯,關切地問:“什麼事?說給十三聽聽。”
蕭護微笑:“你有了。”十三養傷兩個月,又有了身子。大帥笑逐顏開,一點兒打擾到病人的自責也沒有。十三是手上有傷,別處無傷。
十三道:“我又喜又憂呀。”
“喜什麼?”
“喜的是可以見到兩個兒子,憂的是我一走,只怕又有什麼人找上來要嫁大帥。”她如是說,說得也很多肯。
蕭護也道:“我又喜又憂。”
“喜什麼呢?”換成十三問大帥。
大帥道:“喜的是我又要多面糰子小老虎,憂的是送你回去,父親看到你有傷,只怕要打我。”大帥說得十分可憐,十三笑眯眯,上下打量夫君:“夫君小時候經常捱打?”
“是啊,可憐呢。”蕭護對着妻子扮可憐捱打的那個人,果然讓十三笑出來,飯粒子噴了大帥一身。
大帥鄭重告誡:“一,好好養傷,二,好好吃飯。”拿帕子擦拭身上:“你兒子也不會這樣弄,獨你會了,你這一胎呀,一定是女兒。”
有老帥一直信來:“有孕就速回。”大帥先不找韓憲王報仇,生孩子永遠是頭等大事。二月裡楊花出,蕭護老老實實送妻子回家。
事先,早有信回去,老帥也安排充分。離開江南還有幾天的路,接的人就到了,蕭護這才知道曹家後面的事。
老帥信中一筆帶過,像是這個人不用多提。
接的人嘴碎:“……生下一個兒子,當時生下來,當時曹老公就給穩婆一碗藥,讓曹夫人進去看着,給曹少夫人灌下去。等到她孃家人來,已經下葬。她孃家人是聽着生孩子纔來的,來到就要和曹老爺拼命,曹二公子要和他們拼命,讓他們還曹大公子的命,孩子洗三,打得不可開交,”
蕭護搖一搖頭,再問:“文弟葬在哪裡,我要去看看他。”又往後面知會蔣延玉謝承運,約好明天去祭拜曹文弟。
蕭家門裡親戚們聚集,蕭訓追着哥哥跑,要他的東西。謹哥兒不給他,閃開他跑得很遠。讓弟弟追煩了,跑到大門外面,正迎上父親的馬。
“父親!”謹哥兒一蹦三跳到蕭護馬下,蕭護對着個子高了不少的兒子,滿意的笑了。後面又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小孩子出來,帶一個金鎖:“哥哥,帶我玩!”
蕭護視線讓吸引過去,馬車裡慧娘急急伸頭:“在哪裡?”謹哥兒奔過來:“母親,”他已經記住父母親樣子,笑得有些難爲情。
慧娘驟然見到兒子,喜歡得不能自已。摟住長子,再尋找次子:“訓哥兒呢?”見一個小小孩子在大帥馬前,用手揪他的馬繮:“祖父說,下來抱我的就是父親!”謹哥兒摟住母親,在她耳邊悄聲道:“別讓訓哥兒看到,不然他又要來搶。”
六麼含笑:“哥兒別撞到夫人,夫人身子不快。”謹哥兒覺得這話很熟悉,像是上一回父母親回來時聽到過,不過他那時還小,沒記住爲什麼母親不能抱自己,就噘嘴:“又不能抱我?”
蕭護抱着訓哥兒出現在馬車外:“十三,看看小的這個,生得多俊秀。”訓哥兒一向是跟着哥哥學,見哥哥在別人懷裡,抱他的人看上去很親切,母子濃情,訓哥兒伸手:“母親抱我!”
這一聲母親喊的慧娘紅了眼圈,謹哥兒看到後,又同時弟弟沒有父母親餵飯,全是祖父母和自己餵飯,雖然謹哥兒喂訓哥兒跟餵魚差不多,喂一下子就走人,他也讓開一個空兒:“這裡給你。”
蕭護防護着,慧娘把兩個兒子全抱到懷裡,親了又親,淚落道:“我的寶貝兒們。”淚珠從她面上垂落,謹哥兒嘿嘿,用自己袖子去擦。訓哥兒正見事學事的年紀,不用袖子,用自己小手擦了擦。
慧娘激動:“大帥,你看兒子們多孝順。”蕭護調侃:“慈母多敗兒,你這就感動上了。”見門外,父母親都出來了。
十三娘又有了,大帥打仗不忘多生孫子,蕭老帥和蕭老夫人都坐不住,得出來看看這有第三胎的人是什麼樣子。
照例家宴,蕭護不敢說慧娘有孕還有傷,只說她要靜養不能家宴,人人理解。酒過三巡,大帥溜出席,邁開步子往房中來。
謹哥兒跟上,訓哥兒跟上謹哥兒。六歲左右的胖糰子,和三歲左右的二糰子把腦袋伸進房裡,見到父親坐在榻上,母親坐在對面,面前擺着一桌子吃的,父親微笑:“張嘴,”母親張嘴,接過一口飯。
謹哥兒躥進去:“我會。”訓哥兒想也不想:“我也會。”他會什麼估計自己也不知道。
蕭護見到兒子們來,朗朗笑了:“哈,你們來幫忙的。”慧娘還想扭捏,謹哥兒接過父親手中勺子,弄一勺子湯水,一半滴到菜裡,送到母親脣邊,不忘記吹噓自己:“我總是喂弟弟。”訓哥兒奶聲奶氣:“嗯啊。”
拿一塊吃的,小手上不知哪裡玩的還有一塊灰,他要踮起腳尖送到母親嘴邊,瞪大眼睛,學話:“我喂哥哥的。”
謹哥兒惱怒回頭:“你幾時餵過我?”
訓哥兒眨眨眼,也道:“你也沒餵過我呀。”
蕭護聽小兒子對答流利,笑個不停。
謹哥兒當着父母親面,知道要面子,拿起一塊吃的往弟弟嘴邊,訓哥兒習慣性咬住,謹哥兒得意:“我餵你了,”
訓哥兒咬一口,雙手抱住自己吃的,再回一句:“我餵你了。”
蕭護夫妻笑得前仰後合,謹哥兒要抓狂,現場告狀:“弟弟總學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