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求婚

皇后宮中來的人最多,皇后從早到晚沒有閒空,習慣於霸佔母后的小公主們早早嘟起嘴,對來的人尚能保持禮貌,把小臉兒沉沉甩給母后看。

慧娘哄她們:“給哥哥相人呢。”三團和四團忍了不到三天,總於有一天爆發:“煩死了!”

握緊小拳頭,兩腳蹦地,怒起小眼光。

“晚上帶着出去聽人說故事。”皇后拿出殺手鐗。

天才下午,有了這句話,三團四團才安安穩穩坐到天黑,就催着換衣服。各打扮成俊秀小公子,找兩個小鬼牽馬她們騎着,慧娘不敢放鬆,步行跟在後面。

宮外很多小茶館,不太乾淨,不過熱鬧。吃的小食便宜,卻勝於樣數多。三團四團吃多了精緻點心,對平民零食興趣深厚。

要過花生,再要青豆,又要筍乾,又去相中熬的糖。

“啪!”雲板擊響,說書的上臺。

蕭護在京城裡根基深,說書的自然說他好。旁邊幾個書生模樣人悄悄嗤之以鼻:“又吹上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皇帝親戚。”

“他再好,也是得位不正……”

慧娘支起耳朵,把這些話和這些人的相貌記在心上。不是一定會治罪,不過聽到說得有理的,就告訴蕭護。

三團四團常跟出來玩,對這些人和話都不陌生。素來對着父母算難纏,在外人面前算乖巧的兩個小公主今天心情不好。

三團聽他們又說父親不好,用小手重重捶了桌子,尖叫一聲:“胡說!”旁邊的人嚇了一跳,同坐的慧娘也嚇了一跳,不知道女兒怎麼了。

還沒有問三團,四團又尖叫一聲,用手捏住自己鼻子,跟在姐姐後面來了一句:“臭臭。”以示這些人和話都不中聽。

慧娘明白她們是爲父出氣,忍不住笑起來。

兩個小孩子發脾氣,沒有人看出來不對。就有人多看幾眼,也只看到一對粉妝玉琢的小男孩。小公主們全是男孩子打扮,玉色的小羅衣,身前有一把玉鎖,玲瓏剔透巧手而成,在燭光下閃着明光,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書生們沒有多想,潛意識裡認爲有錢人家的小孩子全是嬌慣成性,在外面隨意發脾氣也由着他們好了。

他們低笑着:“這京裡不會教孩子的人不少,要知道皇帝是兵權起家,跟着皇帝留在京裡的人全是大老粗。”

小孩子偏偏耳朵尖,四團又尖叫:“姐姐他們又胡說了!”三團怒氣衝衝對母親:“取我劍來!”

慧娘失笑,女兒們玩耍用的全是木劍,聽三團煞有介事喊着,活似取的是尚方寶劍。

書生們也覺得有趣,才指指點點要笑,茶館又進來幾個人。爲首的一個是蕭護,緩緩而笑走來,每一步都如踩在風雲上,震得看得人心晃上一晃。

這個人氣勢很足,由不得別人都看他。

“父親!”

三團四團爭着跑下來接他,張開小手臂,淚眼汪汪。蕭護蹲下身子接她們,見女兒一左一右到懷裡,摟住自己脖子就開始告狀:“他們在說臭臭。”

蕭護心知肚明,纔要哄女兒笑,四團泫然欲泣:“來見母親的人也說臭臭。”三團臉一拉,聲援妹妹:“是的哦!”

別人就看男裝的慧娘,纔來的這個是父親,那你是什麼人?

慧娘白麪小生般,讓人看了一眼又要看第二眼。蕭護吃味,用身子把十三遮住,低聲輕笑:“三團四團說的是什麼?”

“是,哎,依我看,兒子贏了,夫君你輸了。”慧娘悄悄地笑:“今天和昨天一樣,和前幾天也一樣。見我的人說她們家的功勞,說她們在先帝時就有體面,說……”三團嘟起嘴:“三團都會背了!”

四團搖頭晃腦:“我們家的姑娘呀,生得好,品行更好……”黑着小臉兒:“怎麼能有八團好,就這樣誇自己。”

蕭護和慧娘都笑了。

茶館人多嘴雜,蕭護怕有人聽到,道:“我們回去說吧,讓人水邊上弄一壺茶,賞着月亮聽孩子們說話不更有趣。”

“回去!”三團四團大聲叫好。

一家人回家,讓人在三團四團最喜歡的鯉魚池邊擺下新鮮瓜果,焚上好香,擺上新冰涼榻,三團四團恰好洗過出來。

三團穿一件碧生生的羅衣,水紅色絹褲,更顯得眼睛烏黑隨母親。四團嚷熱,讓把頭髮全梳高如父親那樣,另一個桃花石簪子,黑夜裡一閃一閃如星星,更顯面白如玉。

一起滾到父親懷裡,母親在旁邊打扇。三團四團爭着道:“不喜歡田家姑娘,”

“不喜歡鄭家姑娘。”

“不喜歡……”

蕭護耐心地聽着,還“唔唔”有聲。夜漸深,小公主們睡着,讓人抱回宮中,蕭護纔回一直沒有說話的慧娘:“小公主們是怎麼知道的?”

“你的女兒鬼精呢。她們不知道發生的事情,只憑孩子直覺不喜歡她們。”慧娘眸有笑意,頗有看笑話的意思:“夫君啊,眼看你要輸給兒子。”

“是啊,一個不好,我還真的輸給他。”

夜風涼上來,蕭護與慧娘回宮。取出兒子的信和慧娘在燭下傳看,太子原信“我對她的愛戀,猶如露珠之光。終身大事,請父親作主”後面,還有一句:“如選妃不成,當挑姚家女兒。”

言下,太子早知道選妃是不成的。

慧娘對信吃吃而笑。她讓小鬼悄悄取來太子上一封給蕭護的信看過,當天和蕭護挑明:“我固然詫異,可這個哥兒是你千珍萬寶而成,不是隨便讓人迷住的人。而姚家的女兒,也不是狐狸精。”

蕭護漫應之:“選了再說。”

選妃,每一個朝代都是腥風血雨,表面大好風光,處處美人,背後全是死人。

蕭護當皇帝,也不能例外。

握着兒子信,蕭護微嘆:“其實不選時就知道是這樣,早年間我和你定過親,還是有人姑娘爲我爭得頭破血流。”

“成過親後也有。”慧娘扁扁嘴:“是了,明天告訴三團四團,讓她們鬧你。”頭上讓輕輕一拍,蕭護微笑:“你以前銳氣哪裡去了?你一個人以前兇得像小鬼,現在倒要找幫手。”

慧娘淘氣地道:“有幫手怎麼能不找。”眼睛落到信上面,又皺眉:“還沒選出一個,倒打掉好些。我雖然想看看你輸給兒子,可兒子真的娶映姐兒,這可大了太多。”

夫妻兩人在燭下四目相對,都知道太子決定娶她,必然不是偏妃。知子莫若父母,他們又是一對和孩子們無話不說的父母。

“從姚家的功績來看,娶便娶了吧;從姚官保和袁家結親,保住金虎軍來看,娶就娶了吧……唉,我就是爲哥兒犯屈,我好好的兒子要找一個那麼大年紀的……”蕭護笑嘻嘻:“我有個主意,就怕你說不好。”

慧娘忙問:“夫君快說。”

“你說我賜她去死,她肯不肯離開太子?”蕭護靜靜道。慧娘想了想:“這也是個好主意,可以試上一試。”

夜風拂動簾櫳,夫妻的手握在一處,都向對方溫暖的笑了笑。

蕭護夫妻當晚夜談很久,而太子也收到宮中消息,抿一抿嘴脣,微微一笑,和自己想的一樣。殿下想到自己家裡很少有勾心鬥角的事情發生,不代表他不知道有這樣的人和事存在。

放下信,蕭謹深思。是時候考驗考驗映姐兒了。

第二天,映姐兒送來早飯,和平時一樣侍候殿下用餐。殿下忽然來了一句:“姐姐花容月貌,月貌花容,一天比一天好了。”

映姐兒硬是沒一下子沒懂,對着天天規規矩矩的殿下迷乎了一下,才花容失色。以爲太子還是以前的殿下,還有嬌嗔:“這是哪裡學來的怪話,就是要說,也等回京和那些人說去,怎麼到我面前來說了。”

“對着那些人說什麼!正是對着姐姐,才說得有情意。”殿下嘻嘻。映姐兒驚得天雷地火一起來,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手上一熱,讓太子捏了一下,蕭謹笑容滿面:“你發的什麼呆?”嬌姐兒如遭雷擊,轉身落荒而逃。

回到父親帳篷裡,映姐兒越想越不對。

殿下對自己有情意?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

殿下不是殿下?

這……倒有可能。以前的殿下多討人喜歡,今天這一個是誰,竟然不認識。映姐兒想到這裡,不敢出去,讓丫頭去請小蛋子。

小蛋子很快來了,笑得和平時一樣。

“帳篷的殿下還是殿下?”映姐兒問的自己都認爲難懂。

小蛋子硬生生明白了,噎了一下:“不是殿下是誰?”

映姐兒陪笑:“是就好,有勞有勞,你回去吧。”又取銀子賞他。小蛋子不在乎這幾個錢,隨手揣着,回來一五一十告訴殿下,殿下笑得跌在牀上,追問:“還說了什麼?還有嗎?”

“就這一句,奴才回了她,她就不再問了。”小蛋子把賞的銀子給殿下看,也起了疑心,小心翼翼問:“殿下您已成年,張閨秀又不在,要是想了,姚將軍的女兒也是合適的,以後給她一個名份,姚將軍也是樂意的。”

如果不是年紀懸殊,小蛋子早早會勸太子考慮姚映姐。

太子微笑:“好好,我知道。”

主僕這樣對話過,各自有事。到中午,見帳簾子打開,姚家的兩個丫頭過來,手提食盒碗箸,賠笑:“我家姑娘身子不快,讓我們侍候殿下用飯。”

太子對小蛋子挑挑眉,小蛋子回個一笑,接過食盒道:“大姑娘沒功夫,我來侍候,不要你們。”

擺上飯菜,見全是太子愛吃的,小蛋子安碗箸,小聲道:“小爺,您是不是把大姑娘嚇着了?追女人這事,聽說要慢慢來。”

“你怎麼什麼都懂,就差會生孩子。”太子沒好氣,小蛋子摸摸頭心中明瞭,殿下追女人不需要自己多插嘴。

用過飯,姚家的丫頭拎食盒回去,映姐兒旁敲側擊:“殿下可說了什麼?”丫頭們道:“並沒有。”

“那,有沒有古怪的話?”映姐兒又問。丫頭們不知道原因,都笑:“大姑娘挖空心思侍候殿下,殿下還能說出什麼來。”

她們說的並不錯,可映姐兒聽着刺心。

是挖空心思侍候他,沒有挖空心思打別的主意。她悶悶的說知道了,讓丫頭出去,說自己一個人靜靜。

姚興獻來看她,以爲女兒熱着了。勸她:“回去涼快幾天,殿下不會怪你。”映姐兒沒精打彩答應明天回去。

她很想和父親說說,又怕自己猜錯嚇到父親。等父親出去,一個人尋思殿下從小到大從沒有這樣過,皇上又在京中廣選太子嬪妃,太子從來孝敬,不會在這個時候違背皇上……。只能是自己聽錯了。

她托腮苦笑,自語道:“也許真的熱着了也不一定。”出現的是幻相。

外面有腳步聲,有人笑問丫頭:“聽說姐姐熱着了,我來看看可好些了?”丫頭們笑:“殿下來看呀,大姑娘不好也好了。”

映姐兒瞠目結舌,殿下是自己什麼人,他一來,自己不好也好了?

這話更刺心。

她正要說自己睡下不見也罷,見簾子一動,殿下不打招呼走進來。他穿一件玉色羅衣,系一條金環玉帶,神采奕奕,過於平時。

映姐兒急忙站起,平時說話慣了,自然的埋怨他:“女兒家的帳篷,怎麼能不說一聲就進來?”這話說過,就心頭一涼,好似哪裡不對勁。

見太子含笑過來,邊走邊笑:“別人進不得,我是自作主張可以進的。”映姐兒嚇得魂不附體,又想到早上他的怪話。

等到眼前光線一暗,見殿下已經走到三步之內。映姐兒躲不開,索性認真打量他這一回的神色有沒有異常,是不是撞了邪?

見殿下笑得和平時一樣,眸子裡閃爍着什麼,還像平時一樣聰明靈動,就是說出來話,大大的變了。

他站得這麼近,氣息撲面而來,薰得映姐兒又多暈三分,有了慌亂。才飛紅上臉,手揉衣帶,手腕上一暖,讓太子摸了一把。

“你你,”映姐兒往後退坐到牀上。

太子低聲地笑:“姐姐好一彎雪臂,能摸到真是有福!”

映姐兒瞪着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句話實實在在是調戲了。映姐兒大腦實在消化不了,選擇暫時性短路。

再醒來,頭一件事就是驚叫一聲:“我在哪裡!”不要趁暈讓妖怪擄了去。姚興獻走過來,柔聲道:“好孩子,你還在帳篷裡。你呀,太累了,明天我送你回去,正好把宦保也送回家唸書去。在這裡想拘着他學功夫,不想陪他玩的人倒多出來,成天見不到人。”

映姐兒驚惶地認清還是父親的內帳,才細細聲地鬆了一口氣。

這一夜她沒有睡,反思想着殿下忽然怪異的行爲,一遍一遍地落淚,又一遍一遍地嘆自己命苦。

打小兒對他那麼好,他……。竟然要在自己身上找經驗。

姚映姐要是打太子主意的人,還會貼心貼身的跟來侍候他!

嗚……好命苦!

映姐兒悄聲哭了半夜,第二天眼睛全腫了。姚興獻不敢再耽誤,親自套車,把女兒和小兒子送回關城。

又有羅氏不在家,姚興獻也問一問家事。女兒病了,不忍心讓她回到家就操勞。從早忙到晚上,主要是見到他回城,來拜會的人多,不能一一推卻。

晚上留了幾個人用飯,讓人問過映姐兒用過飯,就讓她早休息,姚興獻就和人自在飲酒。姚宦保在軍中玩了這麼久,回來家中比帳篷裡涼快,欠的覺全發作,讓人打扇,早早睡着。映姐兒獨在樓上愁苦,苦苦思索殿下要是不尊重自己,怎麼有個對策點醒他纔好。

想到二更天,無意中見到房外月影子不對,移動的和平時不同。再一看,映姐兒大驚失色,是一個人。

發上的簪子一清二楚在地上,還有他緩緩而來的衣角。

她還沒來得及喊家人,已經認出這是誰。而這個人,也到了窗下,月下笑容可掬:“只怕姐姐是爲我而病的,我特地來看姐姐。”

又對月悠悠:“家裡更好說話。”

映姐兒脫口而出:“我侍候殿下,從沒有亂想過。”

“那是當然。姐姐從沒有過,是我有這樣的心。”太子很是誠懇。

“可殿下不是我要的人!”映姐兒急了。

太子微笑:“姐姐怎麼知道我不是?”他擠擠眼:“你不多看看我,你怎麼知道的?”

映姐兒讓逼得哭出來:“我不當側妃,不願意和別人爭來搶去,我不願意……”

“我也不捨得讓姐姐當側妃。”太子認認真真。

映姐兒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太子一把抱住她,衣香縈鼻,滿懷溫軟誘人心動。想到映姐兒剛纔說的話,太子愛惜的在她面上親了親,把映姐兒送回牀上,喊出來她的丫頭。往前面見姚興獻:“我想竟然來借住,自然要見姐姐,不然姐姐又暈了。”

太子傍晚時到,推說軍中炎熱過來住上幾天,姚興獻自然不會推辭。

當下請醫生熬湯藥,映姐兒重新醒來,對着父親和太子只是淚流。她不敢多說什麼,只對父親道:“恐怕我命不久了,”

姚興獻嚇得不行:“你青春少艾,還沒有尋婆家,說什麼命不長久。”太子心知肚明,支開姚興獻:“叔父去看藥,我陪姐姐說幾句開心話,她就好了。”姚興獻知道他們從小情分就不同,且沒有亂想,就拜託太子多多開導,又交待女兒聽太子的話,自己去送醫生看着人抓藥。

忙得手忙腳亂時,想到羅氏丟下家就走,姚興獻隱隱動氣。

他一個人坐在外面生氣,沒有想到女兒房中說的話句句驚心。

殿下把丫頭們也支開,對映姐兒好言寬慰:“我句句真心,你這樣憂傷,讓我心裡怎麼好過?”映姐兒指天爲誓,哭道:“我若對殿下有別的心思,讓我不得好……”脣上多出一隻手,太子伸手蓋住,不悅地道:“不許賭咒!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我要娶姐姐當我的正妃!”

殿下那天胡鬧,弄一個關城選妃,管家的姑娘上臺侃侃而談,提醒太子想到自己身負的職責。他身負的職責,是讓父母親安心。

按父親說的娶,固然是太子職責。

可娶一個對江山有用,至少不耽誤江山的人,也是太子職責。

這兩個意思可以說是一正一反,也可以說是相輔相成,互有聯繫。

殿下就往京中去了那封信,先由父親選妃,再對映姐兒示愛表白,看她是不是真心,看她是不是可以做自己正妃。

把映姐兒嚇到,在太子殿下意料之中。他跟來再次示愛,又是安慰又是他真的思念上來。一旦表白了,對方知道了,太子很想趕快讓映姐兒和自己想的一致,中間不要出岔子。

可憐被嚇壞的映姐兒說到最後沒了話,只能痛哭:“皇上會怪罪我的,而且我,我從沒有那樣想過……”

“父親那裡有我,姐姐以前沒想過,現在想正是時候。”太子坐旁邊笑。

映姐兒哪裡聽得進去,昏昏沉沉中只記得一句話,皇上會怪罪自己,還會連累到父親。

一時藥送來,太子親自託給她用了,姚興獻又沒有多想,以爲女兒侍候一場掙來的功德。讓映姐兒睡,囑咐丫頭好好照看,姚興獻請殿下去睡,自己回房憂愁一回,才慢慢睡着。

映姐兒自此愁眉不展,姚興獻跟着憂愁,以爲女兒得了怪病,給袁樸同和曾祖名去信,說自己先在家中照看女兒。

袁夫人和曾家又讓人來探病,袁夫人見羅氏不見,兩家兒女又定下親,當仁不讓的留在姚家親自照看,讓姚興獻省了不少心。

映姐兒一天不好,勞動的人一天不能休息。頭一個太子是最上心的,每天要來“開導”一番,當然殿下開導過映姐兒更憂愁,太子知道只有她到京中見過父親,這憂愁纔會下去。

姚袁兩家定親,要回京中賜婚。羅氏因此不回,太子因此一同回去。給袁樸同半年時間交接,約在冬天一同回京。

這還有幾個月,不能眼睜睜讓映姐兒再病下去。太子就邀請她再回軍中:“天涼快了,去散散也許更好。”

姚興獻也答應,他不能總陪着女兒留在關城,又不能一直麻煩親家袁夫人。因此只有袁夫人百般反對,說病人要將養,映姐兒還是去了。

姚宦保最開心,在路上嚷着秋天兔子多,弄幾隻來給姐姐補身子。映姐兒憂愁地笑着,爲了不讓家人擔心,竭力地笑得歡快些。

她和平時一樣照顧太子,但身子不快,就弄好讓丫頭送去。太子不時的會過來,映姐兒知道躲不開,只以淚水相對。

有時候她相信殿下,也可以信任當年的蕭大帥,卻不能相信九五至尊的皇帝。她深得皇帝寵信的父親姚興獻,在兒女們都和殿下公主們走得近時,交待過以下的話:“爲上位者,會以大局爲準則。爲臣子的人,只有盡心侍候不能怠慢。不管你們小時候和殿下公主們多親近,記住,他們是殿下,不是一般可以相交的朋友。”

這話是交待姚官保和映姐兒的,宦保太小,怕他不小心說出去,讓人聽到還以爲姚副帥有二心,因此不說。

映姐兒是個乖巧溫順的女兒,對父親的話從來記在心中。她理解父親的意思,卻不能接受父親的這句話意。直到最近……她更多的想到父親這句話,後悔自己以前怎麼沒認真去想過。

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可以侍候太子她纔會來;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就是全國選妃也不會處在下乘;她知道自己的品行,如果姚家有報過她的名字,也會中選。

可這裡有兩個問題,一是映姐兒從沒有想過;二是她當太子殿下是弟弟是主人。

猛然間天和地翻了一個過兒,映姐兒無法承擔。

於是她病了,病得時好時壞,時有精神時無精神。大多的時候,會停下手中事無聲無息地恍惚。

十一月裡快要走的前幾天,姚興獻總算想到一個原因。女兒無端就沉思,也許是有了意中人?姚副帥怪自己粗心,又笑逐顏開。

他能想到這一點,是聽幾個士兵吹牛,說自己勾引女人。一個士兵道:“扯!你從人家門外過一趟,人家就相中你了?”

“你懂個屁!我過去,她眼睛就亮了。我走過去,再回頭找個她看不到的地方,看她馬上沒了精神,手上拿着瓢舀水,潑自己一身,這不是想我是什麼!”

姚副帥心頭一亮,對呀,映姐兒就是這樣,神思恍惚似類思春。哈哈,他在心裡笑話自己,馬上回帳篷去打量女兒。

走在路上想,女兒不肯說,難道相中的人不好?有家室?這可不行!身份不高?是個守門的當父親的也打算認了。

回到帳篷,姚副帥多長一個心眼,先悄悄在外面看着。隔着帳簾子,見映姐兒手中補着太子衣服,人癡癡如夢中。

活脫脫心中有情人模樣。

姚興獻心花怒放,顧不上當父親的問不合適,又有羅氏不在,他實在等不及夫人來問。一打簾子進來,讓陪着的兩個丫頭出去,在女兒對面坐下,笑容滿面:“呵呵,映姐兒,你在作什麼?”

“在補殿下的衣服。”映姐兒弱聲弱氣。

“這我知道。爲父是問你剛纔在想什麼?”姚興獻繞了個圈,喜不自勝問到正點子上。映姐兒一怔,愁眉愁眼強打笑容:“並沒有想什麼。”

低頭再被衣服。

姚副帥細看自己女兒,她垂首端坐,穿一件出風毛的黃色錦襖,光坐着就如一枝子嫋娜弱柳。不知道別的人怎麼看,當父親的是越看越貌愛。我家女兒這般顏色,見到的人哪一個會不喜歡。

自那莽撞的陳天階誤把太子當爭風的人,把自己弄得離開軍中。在太子沒有亮眼身份前,別人也不敢再亂猜,只是更討好姚副帥。

爲了映姐兒耽誤親事,至今不娶的人就有不少。

在帳篷外,姚興獻就把他們一個一個想過來,猜測哪一個討到女兒的歡心。又想,就不是他們又有什麼,關鍵是女兒對他動了心。

而這個有能耐的人,只有映姐兒才知道。

“女兒啊,”姚興獻滿面笑容,爲了怕女兒不肯說,他拿出低聲下氣地身段:“我的好孩子,爲父聽到一個故事,特地來說給你解悶。”

映姐兒勉強一笑:“父親請說。”

“纔剛在外面聽人吹牛,說家裡的姑娘們爲了他情昏昏神恍惚。這女兒家有了意中人,倒是一件喜事,只是不對父母說,這親事可怎麼成呢?”

映姐兒一聽就明白了。手一哆嗦怕扎到自己,把針線放下。帕子在一旁,拿在手裡拭了幾點淚水,才幽幽道:“有時候神思恍惚,未必就是有了意中人。”

“那就去有一個吧。呵呵,嫁妝盡有,沒功名也不怕,”姚副帥相信自己直覺,認爲女兒是爲一個男人才發愁。

映姐兒不說話,姚副帥就亂猜:“就是掃街的,只要人品正,我也要他。你總是憂愁,難道他有妻室?這這這,”當父親的扼腕:“爲父去求皇上,請他下旨命他出妻不是不可以,只是做這事損陰德。你要真的喜歡,爲父也願意。”

“不是。”映姐兒嗚嗚。

“你不會挑個傷殘的吧?”姚興獻受到驚嚇。映姐兒從小心地就好,對傷兵從來多加撫卹……這個,讓父親的不能接受。

映姐兒不忍心讓父親再東猜西猜,哭着說出來:“是太子殿下。”

姚副帥座下椅子“格吱”一聲,差點散開架。

等到回神,他是驚恐萬狀:“殿下?!”好恐怖啊好恐怖。

映姐兒失聲而哭,嚶嚶之聲傷心又悽楚。這哭聲把當父親的迅速打回神,姚副帥用大將運籌一閃念間就看到這事的利弊。

當下爲女兒一一分析:“我們姚家在先帝那會子,代代有姑奶奶進宮。妃位不高,卻代代有寵,和那些進宮後從沒見過皇上的人不同。你爲太子側妃,本也應當!你大上幾歲,卻品性賢惠,賢書也教你讀過幾本,堪爲太子引導。只是一條,女兒你答不答應?”

姚副帥想自己是三軍副帥,僅次於忠孝王蘇雲鶴之下。官保又娶了袁靈娟,不費功夫穩住金虎軍,以後接帥位順理成章。宦保就是不尚主,只自己和官保父子兩代人保住女兒以後的妃位,是穩在手中的。

以自己和太上皇、皇上父子兩代的情誼,以女兒和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馬之情,太子登基後,說不定女兒還能弄個皇貴妃位置,那可就是姚家進宮的人中位分最高的人。

只要女兒肯答應。

映姐兒在太后宮中說的話,太后源源本本對羅氏轉述,嘆息說這事上心晚了,不過許諾讓皇后操辦這事,儘量讓映姐兒稱心。

只要女兒不再想什麼一心一意……以姚興獻這種有過小妾,娶妻前有過追求別人的男人來看,一心一意就是像自己成親後和羅氏恩愛情深,女兒的那種他認爲改改最好。

父親百般的設想周到,沒有一句不是爲自己着想。映姐兒再也忍不住,痛哭道:“殿下說,納我爲正妃。”

“格吱,格吱,嘩啦,啪!”姚副帥坐的椅子散開,姚興獻幾乎沒摔坐地上。他一跳站穩,對着自己女兒仰起的淚眼張口結舌!

映姐兒是淚流滿面。

父女兩個人,一個人是震驚沒想到的眼光,一個是含愁帶怯的眸子。兩相關注在一處後,當父親的歡天喜地,近前一步搓着雙手:“好孩子!你倒有這麼大的福氣麼?嗯,太子若是願意,倒也沒什麼。”

“可皇上他能答應嗎?”映姐兒哭道:“我對殿下辭了再辭,殿下不聽我的。我怕驚嚇父親,一直不敢說出。父親,今天您也知道了。有一句話我就說了吧,若是……若是皇上震怒,賜我去死,請父母不要掛念,不孝的女兒不能再侍候雙親了……”

姚興獻從驚喜中又回到驚嚇,上前握住女兒手臂:“快不要這樣想……”他語無倫次地勸了一通話,鎮定下來:“我隨皇上多年,皇上不是無情意的人!”

“可太子是皇上心愛的,太子娶我不是讓人笑話,玷污殿下清名。”映姐兒大哭。

姚興獻脣邊掠過一絲笑意,由女兒哭聲他弄明白一件事。女兒是願意的,她纔會憂愁。想想也是,太子殿下身份貴重,人物俊俏,女兒怎麼會不喜歡。

見她哭個不停,姚興獻笑道:“如果皇上真的發怒,那爲父代你領罪。”映姐兒一驚收淚,見父親慈愛親切的站在面前,徐徐再道:“就是你父我性命不要,也要保住我的好女兒平安無事。這樣,可好?”

“父親!”映姐兒撲到父親懷裡,像小時候一樣撒嬌擰着身子:“不行,我不答應。我……真的沒有勾引殿下,沒有亂想過……”

姚興獻愛撫着女兒,柔聲道:“我知道。”

勸過女兒,姚興獻出來找姚官保。怕在帳篷裡讓映姐兒聽到,父子兩個人站外面說。姚興獻嘆氣:“當着你姐姐,我拿好話安慰她。不過她說得也對,太子是皇上心愛的,人爲了自己心愛的兒子都會辦出不正確的事。你父我年紀有了,只想你們幾個人都好好的。要在我眼前你姐姐出了事,我不能接受!”

姚官保笑了。

姚興獻瞪眼:“孽障!你姐姐大難臨頭,你還笑!”

“父親,先不說您追隨太上皇和皇上,您對他們瞭解。就是胖團殿下,以您的瞭解,他是亂說話的人?”

姚興獻沉思:“你說。”

“我從小認識胖團,他就不是那見一個愛一個的人。他既然這樣說,必然有他的考量。他既然這樣說,怎麼會說出來是什麼後果,比如皇上震怒他不知道?”姚官保笑道:“雖然這事沒有眉目,我卻想先恭喜父親。”

當下行了一個禮:“賀喜父親,只要殿下是真心喜歡,我想皇上愛子之心上也不會爲難。”姚興獻才笑一下,又沉下臉:“那太子要不是真心的呢?”

“那姐姐也不用嫁了,這事無聲無息就下去了。”姚官保笑嘻嘻:“到時候父親也不用擔心,姐姐也不用以淚洗面,她不出嫁就不出嫁吧。母親不問事,等靈娟過門指不定裝聾作啞,什麼也不教她。有姐姐管家,靈娟不用捏心,也可以學學管家。我放心着呢。”

姚興獻哭笑不得,踢了兒子一腳,罵道:“你這是一片爲自己的私心!”

“父親別生氣,我最後一句,您放心,姐姐不出嫁,我養着她!”姚官保說過拔腿就跑。姚興獻在後面罵:“這奴才說得倒也乾淨!”

自己又站了一時,由兒子的話心裡敞開不少。當下往自己帳篷走去,見一個人先於自己進去。姚興獻停下步子,那是太子殿下!

第31章 ,丟了十三第47章 ,殺人滅口的智慧第11章 ,丁婆婆的利口第5章 ,十三闖郡王封地,怒斥臨安王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92章 ,害人最後害到自己!第14章 ,小公主們拯救父親第7章 ,大亂京都(七)第32章 ,賜婚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第94章 ,要怪當時年紀小嗎?第54章 ,雪中送炭人心知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51章 ,又起風雲第62章 ,隆重的成親禮第56章 ,告御狀的小本錢一枚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23章 ,總算不和了第82章 ,不動聲色設絆子第2章 ,故人重逢.酒大姑的長評第10章 ,疑點第1章 ,悶悶的皇帝第17章 ,心思難測第21章 ,打了少帥第99章 ,你家有病第19章 ,安全地方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9章 ,過河拆橋(一)第16章 ,挑釁第14章 ,過河拆橋(六)第42章 ,赤裸裸的忽悠第17章 ,心思難測第12章 ,臨安王第16章 ,挑釁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59章 ,被看光光的少帥第59章 ,被看光光的少帥第35章 ,心疼第7章 ,太子也奸詐第16章 ,與君別離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57章 ,天定姻緣第19章 ,關心第99章 ,你家有病第7章 ,太子也奸詐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25章 ,變故第18章 ,聖女第9章 ,何必爲人作嫁衣裳?第16章 ,與君別離第62章 ,隆重的成親禮第23章 ,年紀是個問題第19章 ,丫頭指親事第71章 ,又有驚險!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69章 ,呀,生了個強盜!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91章 ,驚見舊荷包第73章 ,見事學事惹出禍!第17章 ,再次有孕第71章 ,又有驚險!第16章 ,花好月圓(二)第2章 ,故人重逢.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第59章 ,被看光光的少帥第81章 ,有情意不佔理,寸步難行!第5章 ,母子坐牢第60章 ,十三的心,和少帥的心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91章 ,驚見舊荷包第21章 ,二十四孝好父親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50章 ,得知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49章 ,安寧第14章 ,三拜驚人第29章 ,親事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49章 ,安寧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96章 ,疑心大作第44章 ,有人看不順眼十三第43章 ,攔截東西的少帥第35章 ,沒來由的事端第1章 ,出山第1章 ,出山第19章 ,安全地方第39章 ,大好親事如添花第9章 ,何必爲人作嫁衣裳?第89章 ,誰纔是造反的人?第10章 ,羞辱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102章 ,金殿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