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就在鬱氏替宋毓華強行賣掉了那塊地之後,她們就再也沒有聯繫到張全其人。不過,鬱氏卻並不擔心,她纔不怕張全從此再不出現呢,實打實的錢都已經賺到手了,他出現的話,她們就是多賺一筆,可要是不出現的話,她那鋪子也不會飛掉,還能繼續碰下一個冤大頭呢。
只不過宋毓華的感覺就沒有鬱氏那麼好了,畢竟她賣掉的可是唐家的祭田,經過了一開始看到銀子的狂喜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濃濃的擔心了,雖說鬱氏也曾賣過宋家的田產,可是,鬱氏那時候已經是侯夫人了,祖母就算還在,可家裡的中饋全都是鬱氏在管,並且,最關鍵的是,宋家只有一個嫡子,那就是鬱氏所生的宋安堂,可是唐家不一樣,有兩個嫡子,唐玉下頭還有一個唐飛,這祭田是公產,一旦被發現了,就算唐玉發狠性休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越想越害怕,宋毓華這幾天就沒有過過安生日子。
每天早上,唐家都是坐在一起吃早飯的,鬱氏帶著靜姐兒擺好了碗筷,上好了粥面之後,一家人就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剛動了筷子,就聽靜姐兒突然小聲說了一句:
「父親,母親,有件事兒我想和你說。」
孫氏瞧著這個溫婉的小兒媳婦,總覺得比大兒媳婦順眼許多,說起話來更寬容,笑著問道:「老二媳婦兒想說什麼?一家人也用不著顧忌什麼。」
靜姐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粥碗,然後有轉頭看了一眼正神色如常吃早飯的唐飛,見他並沒有給自己什麼提示,她便放下了筷子,從袖中拿出了幾張紙,宋毓華臉色大變,搶先一步按住了靜姐兒的手,蹙眉冷道:
「你想幹什麼?」
靜姐兒瞧了她一眼,將自己的手掙脫出來,將紙交到了孫氏手中,不顧宋毓華的臉色,自顧自的說道:「這是我手抄的嫁妝單子,從趙望副總管的庫房抄來的,這裡面有三千兩的現銀票,是我娘從泰昌銀號一筆領出來的,我成親第二天,副總管就去了一趟薛家,告訴我娘說裡面的三千兩銀票不見了,以爲我娘是忘記放了,就又讓她補了一份出來入庫,當時我娘想著我第二天回門,就沒多說,直接付了銀子,只是如今想想,這事兒還得和父親母親說一說纔是,畢竟銀子是在唐家丟的。」
這番話說出來之後,武安伯唐修和孫氏都呆住了,對視一眼後,唐修接過了孫氏手裡的紙,前後翻了翻,確實有三千兩銀票的名目在裡面。孫氏還沒說話,唐飛就開口了。
「這事兒你怎麼不早說?岳母也真是,這事兒哪裡就是那種能粉飾太平的?銀子在我們家丟的,自然要在我們家找了,誰讓趙望去找岳母的?來呀,去把趙望喊過來,家裡丟了東西,卻去別人家要,還真沒個規矩了。」
在飯廳伺候的人聽了唐飛的命令,就往外頭去喊人了,宋毓華手中的筷子也拿不住了,放下來之後,就想離開,心裡把挑事兒的靜姐兒給罵了個狗血淋頭,想離開,卻被唐玉拉住,說道:「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這兩天宋毓華得了銀子,跟唐玉還算和平,唐玉也想好好過日子,不想成天吵吵嚷嚷的,遇到機會就出口關心一下,也能暖暖人心,只不過,宋毓華現在的心情很複雜,可不是唐玉這一句暖心的話就能平復的。生怕不打自招,引起他們不必要的猜疑,宋毓華只好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趙望就給喊過來了,給諸位請了安之後,唐飛就問他那天是誰讓他去薛家要銀子的,趙望愣了半天,理所當然的看向了少夫人宋毓華,指著她說道:
「是,是少夫人讓的。少夫人怕這事兒鬧大了,壞了二少夫人的名聲,這纔想讓親家夫人給補上這個缺,因爲銀子雖然是在唐府發現丟的,可是二少夫人的嫁妝送進來之後,就一直由他們薛家的帳房整夜看守著,咱們唐家的人也沒沾過手,這銀子總不會蹊蹺的沒了吧,所以,少夫人就說,必定是……親家夫人忘記放了……」
趙望也是含蓄的,其實他本心裡是想說,親家夫人故意寫了名目,卻不放實物,是來混淆視聽,渾水摸魚的。
唐飛一拍桌子,說道:「混帳!什麼叫忘記放了?你有什麼證據說那是親家夫人忘記放了?東西從薛家出來的時候,我們唐家也有帳房隨行,東西走出薛府的時候有沒有放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我看你這總管也做到頭了,不分青紅皁白,還自作主張,你以爲你是這家裡的老爺,遇到事情都不用通報一聲了?」
唐家的兩個公子,唐玉的性格溫和,唐飛的性子暴躁,雖說他是二公子,但說起話來還是很有力度的,宋毓華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只覺得他沒用至極,眼看著是指望不上他站出來替自己說話了,於是便挺直了背脊,自己上陣,和唐飛叫板,說道:
「二叔這話說的,不是明擺著打我的臉嗎?當時趙望來問的我,我也是生怕弟媳的名聲受損,又聽說銀子是她們家的人看著的,不管薛家送嫁妝的時候裡面放沒放銀子,反正到了我們唐家,銀子沒了,並且唐家的人沒有沾手,這不管是親家夫人放沒放,反正是他們薛家弄丟的,我讓趙望去薛家要銀子,難道有錯了?」
這些說辭,是宋毓華早就想好了的,反正都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了,銀子也給入了庫,這個時候拿出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呢?
孫氏瞧著這個大兒媳婦,簡直想上去掀她一巴掌,說道:「你查都不查,就讓趙望去找親家夫人要銀子,你這是把我們唐家的臉放在地上踩,你還有理了?誰讓你這麼幹的?你讓親家夫人該怎麼想我們唐家?瞧你這事兒辦的,我,我!唉!」
唐修看了一眼自家兒媳,又看了一眼二兒子唐飛,兒媳他不懂,但是他兒子他是清楚的,一般不打無準備的仗,他既然在這個時候把事情挑起來說,那就說明他已經找到了幕後下手之人,冷靜的對唐飛問道:
「你這一大早的,到底想說什麼,別繞彎子了,說吧。」
到底還是老子瞭解兒子。
唐飛點點頭,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來,放在了桌上,指著銀票說道:
「行,我也就不饒彎子了,這張銀票是昨兒泰昌銀號的老闆給我送來的,說是兩個小丫鬟拿著去兌現銀,這一百兩可是普通人家兩年的開銷,兩個丫鬟哪裡來的銀子?我就讓那銀號老闆給我來指認,您猜怎麼著?查出來是這倆丫頭!」
唐飛一拍手,就有人從押著倆丫頭走入了飯廳之中,真是明秀和綵鳳,宋毓華的兩個丫鬟,宋毓華驚得站了起來,指著唐飛說道:「唐飛,你什麼意思?憑什麼把我的丫鬟綁來?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就想問問大嫂你想幹什麼?兩個丫鬟身上怎麼會有一百兩銀子,兌了現銀還各分了五十兩揣兜兒裡,您可別跟我說,這是您賞她們的,她們做了什麼,您要這麼賞她們?若不是您賞的,那這倆丫鬟哪兒來的一百兩銀子?這種事情發生在我們唐家,還不得好好審審?要是偷了主人家的銀子,那可不是件小事。」唐飛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走到兩個丫鬟身邊,似笑非笑的說著。
宋毓華臉色驟變,明秀和綵鳳也不住搖頭求饒:「不是的,不是的,我們沒偷銀子,二少爺您被冤枉我們呀。」
唐飛冷哼一聲:「哼,你們倆是大嫂的陪嫁丫鬟,每月按照一等丫鬟的份例來,唐家的一等丫鬟,每月是三百錢,你們得不吃不喝的湊幾十年才能湊夠一百兩銀子?還說不是偷的?我勸你們趁早承認了,求個寬大處理,別到時候送官刺字打板子,那可就完了。」
明秀和綵鳳當然知道丫鬟偷盜主人家財物的下場,哪裡敢承認,立刻磕頭說道:「不是我們偷的,是,是……」
不等她們說完,宋毓華就站了出來,說道:「唐飛你到底想幹什麼?明秀和綵鳳是我的丫鬟,那銀子是我賞她們的不成?哼,誰還規定做主子的不能賞錢給丫鬟了?我願意賞一百兩一千兩一萬兩,那都是我的事兒,與你有什麼相干?你想憑這個就誣告我,也太刻意了些吧。父親母親英明,如何會被你這伎倆所矇騙?」
唐飛也不阻止,就等宋毓華說完了話,然後才哼了一聲,說道:「嫂子承認這銀子是你給兩個丫頭的就好辦了。最起碼知道了出處不是。」
宋毓華見唐飛一臉篤定的看著自己,頭皮不禁也有些發麻,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心下思慮,那一百兩銀票是她從老二媳婦兒的嫁妝三千兩中抽出來的一張賞她們的,難不成銀子上還寫了她魏芷靜的名字不成,她只要咬死了這銀票是她自己私下賞丫鬟的,饒是唐飛又能拿她怎麼樣?最多就是懷疑,可也沒有證據證明,銀子就是她拿的呀。
唐飛又是一擊掌,外頭又走入一箇中年男子,膀大腰圓,孫氏和唐修都認識他,正是泰昌銀號的掌櫃於三,於三上前給各位行了禮之後,然後就走到唐飛身邊,唐飛就把先前拿出來的那一百兩銀子,交到了於三手中,問道:
「於掌櫃可以告訴大家,這銀票出自哪裡?」
於三早就受過了知會,自然不會隱瞞任何事,知無不言道:「回二公子的話,這銀票我在銀號中核對之後才知道,這是年前薛夫人給她家小姐置辦嫁妝時所印製的銀票。」
於三此語一出,在場皆譁然,孫氏和唐修對看了好幾眼,也全都站起來,走到於三身邊,接過了銀票上下看起來,宋毓華更是大驚,指著於三說道:
「胡說八道!這銀票上還寫了名字不成?你說是魏芷靜的嫁妝就是啊?我還說這是我的嫁妝呢,你是不是收了唐飛的銀子,就在這裡冤枉好人,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宋毓華急著分辨,說話便漸漸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