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這麼多朝廷大員,頂頭上司一同匯聚薛家,別說是大開中門了,薛家恨不能把大門都給拆了,恭恭敬敬的請這些祖宗大神們進去,一應的紫袍官員入了薛家的大院,一擡又一擡的大紅喜綢布箱子流水似的搬進了院裡,薛家東府的地方是御賜宅邸,原本就不是很大,這麼多的箱子擡進來,瞬間就把院子給塞得滿滿當當。
饒是薛雲濤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一個勁的看薛柯,可薛柯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他雖爲翰林院掌院學士,是天下學子之老師,可今兒來的這些又不是學子,給他面子才喊他一聲老師,但具體要如何去做,薛柯也是一頭霧水的。
薛雲濤走到常山王身旁,猶豫著說了句:「這,這事兒,還得商量一下吧。」
常山王龐及是個五大三粗的,沒有絲毫文人的氣質,聽薛雲濤這麼說,眼睛一瞪,便說道:「還商量?商量什麼?薛大人不會不同意吧。」
薛雲濤被他說的頭腦發嗡,連忙搖手,說道:「不不不,同意,同意!怎麼會不同意呢。只是這……」
抹著冷汗,薛雲濤也實在是詞窮了,只好硬著頭皮請上司們上座,親自恭恭敬敬的給他們上茶,不過奇怪的是,從前理所當然受薛雲濤茶水的上司們,今兒集體都客氣起來,薛雲濤遞一杯上去,那上司就站起來接他手裡的茶水,口裡說著多謝。
這樣的客套,又讓薛雲濤覺得汗顏極了,上了茶之後,就端著茶杯,坐在薛柯身後的位置上,一屋子的人,可氣氛卻有些尷尬,因爲薛家的幾個家長全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太子太師杜修是個文化人,是薛柯的上司,從前也在翰林院任職過,因此兩人以文會友說了幾句酸話之後,便說起了今日之事。
杜修說道:「今日薛公不要怪罪我們唐突,只是衛國公親口相托,世子又頗有些年紀,生怕薛公等不願,便邀我等前來做說客,也是世子看重令嬡的意思,這院中彩禮,則是國公與公主親自準備,他們這麼多年,也著實盼兒媳盼的時間長了,一年加一年,東西也就多了些,不過,全都權當是給兒媳的見面禮了,畢竟世子這般看重令嬡嘛。」
薛柯尷尬的笑了笑:「國公和公主真的太客氣了。」看向薛雲濤,以眼神詢問他之前知道不知道這事兒,薛雲濤暗自搖頭
薛柯暗道兒子糊塗,不過薛雲濤腦中似乎回憶起他續絃的前晚,家中辦暖酒宴,婁慶雲冒昧前來,說什麼不肯做他的儐相……那個時候他就該往這上面想的,婁慶雲那小子從那個時候應該就已經看中宸姐兒了吧。
一場最不像是提親的提親終於在賓喜主尷尬的環境中走完了儀式,直到把這些人送出了府,薛雲濤依舊還覺得不可思議。和薛柯走進了院子,躋身站在堆滿紅綢箱子的院子裡,提親的人說,今日只是送來彩禮,五日後,國公親自上門交換庚帖,然後再定婚期什麼的。
國公府這麼不拘小節,完完全全的佔據了主導,不過,在這一場身份懸殊的實力抗衡中,原本薛家就沒有壓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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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凝滯的花廳之中,薛家所有的家長全都坐在裡面,薛宸坐在寧氏旁邊,不言不語,薛柯和薛雲濤站在屏風前,半晌後,薛雲濤纔對薛宸說道:
「你的嫁妝,我私下給你再添二十擡,父親,您說呢?」
薛柯撚著鬍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薛宸,然後才點點頭,說道:「那我和你母親也再出二十擡。」
薛林是西府的老爺,薛宸如今就要和衛國公府婁家訂親,他身爲叔公,必然也是要添一些的,於是跟著薛柯後頭說:「我也再添十擡好了。宸姐兒嫁的好,是咱們薛家的榮耀。」
寧氏聽他們這麼說了,也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拉著薛宸的手,讓她坐到身邊來,對她說道:「這門親事真的是求都求不來的,我私下再貼十擡,等到你成親的時候,我再給你添妝,這一回,可不能再任性了,長寧候府世子你看不上,衛國公世子,總能看上了吧。這兩人那可是一個天,一個地,你別看婁世子年紀大些,可是卻是難得的出息啊。」
薛宸還沒有說話,一旁的薛柯就接著說道:
「不錯,這婁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前兒不久纔剛做出了大功績,聽說年底就要升做大理寺卿了,這可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理寺卿了。你可莫要糊塗呀!這事兒雖說是你和世子的婚事,可今日這陣仗你也瞧見了,不是我們薛家能夠說不的,只希望你再勤學些,咱們家世比不上婁家,但薛家嫡長女的風範卻是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知道嗎?」
薛宸心裡還在盤算回禮,聽寧氏和薛柯說了這番話之後,總感覺心情五味陳雜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既帶著些甜蜜,又帶著些苦惱,可她到底在苦惱什麼,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總覺得事情來的也太突然,太快了些。她,她不過就是讓嚴洛東去告訴一聲婁慶雲,可他第二三天就帶著這麼大的陣仗來提親,弄得她措手不及,沒有一絲絲的緩和,總之心情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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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信國公下朝回來,進門就問了夫人在哪裡,門房說夫人在主院,信國公馬不停蹄就去了主院,進了垂花門,也不說話,就直接用馬鞭揮開了擋在門前的花匠,就差抽他一鞭子泄憤了。
推開門之後,看見正在和丫鬟一起看花樣的曾氏,就再也忍不住上前說道:
「全都出去!」一聲雷霆怒吼,嚇得屋子裡伺候的人趕忙低著頭退了出去,曾氏不明就以的看著自家丈夫,上前去扶他,和氣的說道:
「喲,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朝上出事了?來來,喝杯茶。」
曾氏一邊說話,一邊就給信國公倒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卻被信國公一把給揮開,杯子掉落在地上,發出巨響,曾氏這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問道:
「這怎麼了?回來就這副樣子,在朝上受了氣去找你的妾發泄去,來我這兒發什麼瘋?」
曾氏也是侯府千金出身,不是那等沒脾氣的,信國公與她夫妻多年,兩人除了成親初時,因爲妾侍的問題有過大的爭吵,可到後來,曾氏同意給他納妾之後,這個問題也就解決了,夫妻相敬如賓的過了這麼年,這信國公已經多少年沒對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了,這讓曾氏如何受得了,當即就反脣相譏起來。
一個巴掌就掀在了曾氏臉上,信國公勃然大怒:「我這樣子還不都因爲你!你沒事兒替人做什麼媒?啊?就你能耐是嗎?今日滿朝文武都在看我的笑話,你滿意了?」
曾氏這才頭腦發懵,垂下眼瞼,斟酌著說道:「什,什麼呀!什麼給人做媒?我做媒和你們朝廷有什麼關係?」
信國公見她還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乾脆也不和她打馬虎眼兒,說道:「我問你,你做的是誰家的媒?是不是薛家?」
曾氏一聽,果然是這件事,說道:「是。我是替長寧候府去給薛家提親,怎麼了?長寧候府世子,還配不上薛家一個小姐嗎?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看上那薛家小姐呢。怎麼,還想再討個妾侍進來服侍你?」
信國公聽她說話越來越沒譜,又擡起了手,曾氏哪裡能讓他打,信國公一跺腳,指著曾氏罵道:
「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得罪了婁家,我看你怎麼收場!」
曾氏聽了這話,不解了:「這關婁傢什麼事?怎麼婁戰也想納妾了?那薛家小姐被他看中了不成?」
信國公簡直對這個女人無語了,將馬鞭抽在一旁的凳子上,說道:「你個膚淺的女人!滿腦子就知道妾侍!我告訴你,婁家的世子今兒就去薛家提親了,婁戰今兒在朝上,直接就指著我,說我和他搶兒媳婦,說你想把世子看中的女子,嫁給一個搬不上臺面的侯府!我早就讓你不要和那些三流侯府糾纏不清,如今好了,她們糊塗,你也糊塗嗎?爲了那樣的人家,得罪了衛國公府,你是不知道衛國公和皇上什麼關係嗎?啊?那是皇上的大舅子!」
曾氏聽完了信國公的咆哮,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們雖然是公府,可是和衛國公府卻又不是一個檔次的,衛國公府是正經的皇親國戚,父子倆皆手重權,而信國公聽起來好聽,實際上手裡的權利還不如一個實缺上的三品官,她哪裡想到替鬱氏出個頭,也能出到個這麼大的問題出來,薛家那姑娘……是婁家看中的兒媳?
可,可這也沒聽鬱氏提起過呀!鬱氏難道早就知道這件事,是故意瞞著她,讓她去出頭的?
「老爺,這……這,我也不知道,是鬱氏,鬱氏她騙我去的。我要早知道薛家大小姐是婁家世子看中的人,就是給我十八個膽,我也不敢去和他們家搶人啊。我……」
曾氏實在是覺得冤枉,心裡把鬱氏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就知道那個女人來找她沒好事!
信國公冷冷瞪著她,手裡的馬鞭又是一記打在桌面上,發出巨響,然後重重的哼了一聲之後,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曾氏失魂落魄的跌坐到了凳子上,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