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急急要走,杜雲瑛也就沒有攔她。
苗氏安排了人手送她們回去,因着前後都有二房的人,杜雲茹拉着妹妹的手,什麼話也沒有說。
等入了清暉園,杜雲茹才壓着聲兒道:“你去摻合那些事體做什麼?採兒好壞,都是二伯孃的孃家人,二伯孃不跟三妹妹計較,回頭反倒是要怪上你了。”
“若是尋常事體,我也不想摻合。”杜雲蘿嘆了一口氣,“二伯孃不防備採兒,有些話我們做妹妹的又不能徑直去與二哥講,萬一往後有個什麼,生氣的是祖母。祖母大把年紀了,不該再爲了這些操心。”
提起夏老太太,杜雲茹沉默了,半晌道:“祖母沒有白白疼你。”
杜雲蘿淺淺笑了。
她有她的考量。
從前她和夏安馨不算親近,夏安馨進門時,杜雲蘿已經“失寵”,見夏老太太喜歡夏安馨,心中多少有些不平。
夏安馨性子溫和,饒是苗氏挑剔她長短,亦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幾次下來也不想當那等胡攪蠻纏的惡婆婆,兩人倒也是相安無事。
而杜雲琅,與妻子舉案齊眉,日子也算穩妥。
這好好的一家子,杜雲蘿可不希望苗若姍惹是生非,平白生出些事端來,鬧得一家上下都沒安生日子。
“我與三姐姐說過了,那畢竟是二伯孃孃家的侄女,只要二伯孃心裡通透了,後頭事體就好辦了,三姐姐自會去與二伯孃講,與我們無關。”杜雲蘿怕杜雲茹擔心,又補了一句。
姐妹兩人靠着說了幾句話,纔去甄氏跟前請了安,各自回房歇息了。
翌日一早,待在蓮福苑裡請安之後,苗氏便把杜雲蘿請到了水芙苑。
指點及笄禮規矩的嬤嬤候在一旁,仔仔細細與三個姑娘把流程說了個明白,又讓她們練習了幾遍,這纔算放心了。
杜雲瑛看了一眼西洋鍾,估摸着這會兒苗氏跟前稟事的婆子娘子們應當散了,便藉口更衣出來了。
苗氏倚着榻子歇息,正要喚人去瞧瞧姑娘們練得如何了,就見杜雲瑛來了。
“怎麼過來了?規矩學得怎樣了?”苗氏讓杜雲瑛在身邊坐下,見她精緻面龐上泌出了層薄汗,趕忙取了帕子來替她擦拭,“這幾天熱起來了,你要當心身體。”
杜雲瑛應了一聲,目光在幾個丫鬟身上頓了頓。
苗氏會意,屏退了伺候的人,低聲道:“這是什麼了?可是因爲採兒?雲瑛呀,採兒畢竟是你外祖家的妹妹,性情模樣都好,你爲何就這般不喜她?昨日裡也虧得是採兒,換作其他人,叫你那般刺上幾句,鬧都鬧起來了。母親左看右看,看不出採兒哪裡惹了你不快……”
苗氏開口就是誇讚採兒,杜雲瑛的臉色沉了下來,打斷了苗氏的話:“母親當真不知她哪裡叫我看不慣了?”
苗氏一怔。
苗若姍的那些心思,杜雲瑛本想婉轉些說與苗氏聽的,剛剛苗氏那一席話,讓杜雲瑛一肚子委屈翻滾,再也不肯修飾言辭,直截了當道:“母親當那採兒是個好的,她卻是一肚子齷齪心思,他滿心都是二哥!二哥與夏安馨早就定親了,她心心念念掛着二哥,到底是要做什麼?母親還由她在家裡住,萬一她算計二哥鬧出些什麼事來,母親的臉面往哪兒擱!”
苗氏瞪大了眼睛,低聲喝道:“你渾說些什麼!姑娘家的名聲要緊,你便是不喜歡採兒,也不該這般說她閒話,還連累你二哥。”
“母親不信我?”杜雲瑛直直站了起來,一雙眼兒通紅,“五妹妹說,只要與母親說清楚了,母親定不會讓採兒胡來,可看來,我是和母親說不清楚了。”
苗氏緊緊握住了杜雲瑛的手腕,急道:“雲蘿?這事兒怎麼牽扯上雲蘿了?”
“豈止是五妹妹!”杜雲瑛嗤笑一聲,“我可什麼都沒與五妹妹說,昨兒個她一眼就看出採兒那齷齪心思了,家中哪個姐妹沒瞧出來?四妹妹也心知肚明,不然她昨日怎麼會在採兒跟前那般說芽兒?人人都瞧得明白,偏偏母親不信。等過兩日祖母都瞧出來了,母親就等着吃啞巴虧吧!”
杜雲瑛說罷,纔不管規矩不規矩,從苗氏手中掙脫了手,轉身便出去了。
苗氏沉浸在震驚裡,也沒顧得上杜雲瑛,滿腦子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話。
若是杜雲瑛說得是實情,那……
思及此處,苗氏倒吸了一口涼氣。
苗若姍若真給她惹事,夏老太太跟前,她能哭天搶地說自個兒當真不知情?只怕在夏老太太眼中,這就是她不滿夏安馨的證據!
那可真是個啞巴虧。
苗氏再不喜夏安馨,也沒糊塗天真到以爲苗若姍能取而代之,到時候,苗若姍無論是遠嫁還是做小,苗氏是面子裡子都沒了。
再想到杜雲琅那本分規矩的性子,只怕還要反過頭來怪她這個當母親的。
自家姑娘脾性自家知道,杜雲瑛不至於信口開河,苗氏越想後背越涼,恨不能立刻送了苗若姍回苗家。
可杜雲瑛的及笄禮耽擱不得,好在也就這兩日了,苗氏喚了丫鬟泉茵進來,仔細叮囑道:“採兒在家中小住,帶來的人手不多,你點兩個機靈的,好好伺候,給我盯緊了。”
泉茵剛剛就守在外間,苗氏母女的爭執她多少聽見一些,尤其是最後杜雲瑛脾氣上來了,根本沒壓住聲音,叫她一字不漏地聽在了耳朵裡。
見苗氏吩咐下來,泉茵趕忙垂手應了:“太太放心,定不會出紕漏。”
苗氏頷首,見泉茵要退出去,開口留了留:“你怎麼看?”
泉茵怔了怔,一個是姑娘,一個是表姑娘,這問題可不好答。
皺眉思忖了一番,泉茵道:“奴婢之前沒往那上頭想,現今順着去想了,似乎三姑娘說的有些道理,採兒姑娘似是真的對二爺……”
泉茵一副仔細回憶模樣,苗氏心中嘆氣,揮了揮手。
泉茵趕忙退出去,見身後簾子穩了,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出去安排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