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荷園裡裡外外被清了個乾淨。
周氏知曉吳老太君的想法,穆元婧會被關在滿荷園裡,一年兩年後,自然而然就沒了。
看管穆元婧的人會換成吳老太君的心腹,確保不出一點差池。
親自動手“殺”了女兒,吳老太君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周氏暗暗嘆了一口氣。
杜雲蘿亦覺得沉重萬分,穆元婧的醜事已經叫吳老太君大受打擊,若她知道了二房這些年造的孽,上了年紀的老太君可還扛得住?
可就算扛不住,那些罪惡都是要被翻出來的,杜雲蘿會把往事翻出來。
爲了她和穆連瀟能夠攜手赴老,能夠活下去。
回到柏節堂時,單嬤嬤已經把底下的丫鬟婆子們都敲打了一遍。
見周氏和杜雲蘿回來,吳老太君啞聲道:“阿單,你帶着人手送元婧回去,元婧就交給你照顧了,藥材明日一早就有人送過去。”
單嬤嬤恭謹又慎重地應了。
杜雲蘿看着單嬤嬤,吳老太君讓單嬤嬤去“照顧”穆元婧,是徹底下了決心了吧。
“連喻也下去吧,你們兩夫妻給我盯好他。”吳老太君狠狠盯着穆元謀和練氏。
穆元謀拎着穆連喻的領子,哼道:“回去再收拾你!”
練氏一副想勸又不敢勸的樣子,三人別了吳老太君,迴風毓院去了。
屋裡一下子冷清下來,強撐着的吳老太君頹然仰倒在羅漢牀上,闔着眼喘氣。
周氏和杜雲蘿趕緊幫着順氣。
吳老太君擺了擺手:“我無事,我還不能有事。”
周氏看了眼西洋鍾,勸道:“離天亮還要一會兒,老太君,您睡一會兒吧,後頭的事兒,我和連瀟媳婦會斟酌着辦的。”
吳老太君淺淺笑了笑,握住了杜雲蘿的手,道:“你二嬸孃那個樣子,怕是沒有心神管家了,好在該學的你都學得差不多了,多費些心思。”
杜雲蘿垂眸應下。
風毓院裡,朱嬤嬤立在正屋的廡廊下,見主子們回來了,她趕緊行禮。
練氏白了她一眼,推開了房門。
穆元謀擡腳對着穆連喻的屁股重重踹了一腳。
穆連喻一個踉蹌,叫門檻一絆,險些滾着摔進了屋裡。
練氏伸手想扶兒子,叫穆元謀突着眼睛一瞪,也只能訕訕收手。
珠姍守在門外,練氏低聲問董嬤嬤:“連慧呢?”
董嬤嬤睡了一半被拖起來,知道出了大事,瞌睡早就嚇醒了:“鄉君在跨院裡,奴婢一直瞅着,跨院的燈沒亮過,大抵是還不知道這事情。”
練氏頷首,正要向朱嬤嬤發問,那廂穆元謀讓穆連喻跪下了。
“你看看你幹得好事!”穆元謀壓着聲,咬牙切齒。
穆連喻擡頭看練氏。
練氏心裡一軟,可她顧忌穆元謀,又叫穆連喻氣得夠嗆,道:“看我做什麼?指望我保你?這時候想到我了?你惹事的事情想過我跟你的父親沒有?想過你哥哥和姐姐沒有?”
“母親,我……”穆連喻漲紅了臉。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練氏瞪着穆連喻,轉眸又看向朱嬤嬤,“到底怎麼回事?”
朱嬤嬤扯了扯脣角,她覺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就是她了,可當時情況只有她最清楚,朱嬤嬤只能硬着頭皮把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遍。
穆元謀和練氏仔仔細細聽了,與馬婆子說得並無出入。
朱嬤嬤苦着臉道:“奴婢當時就想着一定要把那裝神弄鬼的人抓出來,這才壯着膽子闖了滿荷園,奴婢也不知道是四爺在裡頭,若不然,若不然奴婢也就……”
“若不然,就給他遮醜?”穆元謀吹鬍子瞪眼,“等元婧肚子大起來了,我才知道我又要添個孫子了?”
練氏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穩住了心神,問道:“你做出這種事,你還裝神弄鬼!這十幾天,你搞得後院人心惶惶的,要不然,至於加了那麼多人手?”
“沒有,”穆連喻急呼,“我哪裡敢裝神弄鬼啊,我躲着人還來不及,怎麼會把後院鬧得一團亂。”
“你是說,她們之前看到的影子不是你?”練氏追問。
穆連喻連連點頭:“我只在滿荷園出入。”
練氏心中咯噔一聲,之前底下報上來的看到了影子的地方,有幾處離滿荷園有些距離。
穆元謀的眉頭也緊緊鎖了起來。
“老爺,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練氏試探着問道。
“故意算計連喻?”穆元謀冷笑,“那你說,是誰添了夜巡的人手?是誰算準了連喻今夜會在滿荷園?又是誰讓老朱翻牆逼着元婧開門?”
練氏睜大了眼睛:“添夜巡的人手是單媽媽提出來的,我和連瀟媳婦應下了。”
朱嬤嬤的頭幾乎埋到了胸口:“沒人逼奴婢翻牆,奴婢太想抓到人了……”
穆元謀沉聲問練氏:“連瀟媳婦像是個能算計的嗎?”
練氏微怔,半晌搖了搖頭:“她的性子與我一開始想的的確有些不同,但要說她能算計……
她才嫁進來半年,我瞧着不像是個心思多的,況且,連喻的事體她又是從何得知的?
她平素與我們往來得少,除了在柏節堂裡,她也沒遇見過連喻,跟元婧那更是處不來。
連我們兩個都叫這臭小子瞞了一年,她……”
練氏撇了撇嘴。
穆元謀攥着拳頭,道:“那就只有安娘子了。”
安娘子一早就不想活了,所以纔會豁出去,先把穆元婧的藥換了,今夜又開了房門。
練氏粗粗一想,也覺得有些道理。
穆元謀來回又思索了一番,道:“不管如何,這些日子總歸要低調一些,莫再惹出事端來。
你病上一陣吧,一來看緊這臭小子,二來看看連瀟媳婦管家的本事。
單媽媽去了滿荷園,連瀟媳婦身邊除了她的兩個陪房,也就蘇媽媽能倚仗。”
練氏應下,沉吟道:“老爺的意思,我明白了,連瀟媳婦到底是不是個能算計的,正好趁此機會仔細看看。”
穆元謀入內室休息去了,他不讓穆連喻起來,練氏也不敢讓他起。
母子兩人一個坐着,一個跪着,就這麼等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