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皇后,前宰相的獨女,孕有大公主與太子,傳聞生性溫和,頗得人心,是當之無愧的後宮之主。
貴妃宛妃,鳳無聶的生母,辰國遠嫁而來的公主,位僅次皇后。二十一年前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和親公主一舉誕下皇嗣,聖心大悅,從此寵耀無邊。
而只比鳳無聶早出生半個時辰的鳳珏,其母淑妃本也是寵耀後宮的人物,說是生鳳珏時難產而死,相比起來,算是後宮裡唯一沒有母妃助力的皇子了。
還有一位蕭婕妤,本是宛妃身邊的宮女,因鳳帝醉酒寵幸後誕下五公主鳳思穎而被正名。許是其母出身低下的緣故,這位公主性子也是像其母般懦懦軟弱。
御花園
阿不惡補着進宮前鳳無聶給她普及的常識,喝茶的間刻,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座上的人,將其一一對位。
餘光瞥到一個惡狠狠的目光,灼灼的釘在她身上。
阿不微驚,這纔剛坐下,就先惹上仇家了?端着茶杯似是不經意視去,卻是一怔,那個刁蠻郡主也來了?
“就算見到未來公婆,也不至於激動成這樣,以後機會多着是呢。”
說着,在衆人或驚或羨的目光中,他擡手輕輕抿開了殘留在她脣邊的茶渣,雖說打趣的語氣,卻任誰也看得出漱漣王對這位自己親選王妃的寵愛。
阿不怔忪的間檔,他已將手放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上,緊了緊。
“哈哈,老四,說你寶貝媳婦,你還當真一刻都不閒下。”
鳳凌霄端坐正上位置,本啖着茶,見這一幕忍不住打趣。
他這一笑,便立刻引起周圍人的輕笑,只是礙於漱漣王的面子不敢太大聲。
阿不立馬回神,臉一紅,低下頭看着一幅忸怩的樣子。
心裡警告自己少說話就好。這也是他之前提醒過她的。
鳳無聶邪邪勾起脣,也不開口解釋,一幅樂於坐實他們所想的樣子。
“皇上,你當人家姑娘都像咱家老四這般厚臉厚皮麼,這兒媳婦我可喜歡的很你可別把人家說跑了。”
能說出這番話的除了寵妃宛妃再不做他想,突然好奇能生出鳳無聶這般妖孽男子的是怎樣一位女子,聲音聽着很是嬌麗,阿不擡眸,眼中已經滿是驚豔。
一身淡黃宮衣,頭戴七尾側鳳簪釵,華貴非常。雖說已過了女子最好的年華,可是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幾乎還是年輕時貌美的容顏,眉目流轉間自然散發的絲絲嫵媚叫人心醉,偏偏那一叫又帶着小女兒家的純然小性,成熟嬌憨間轉變的自然又不露痕跡,難怪皇帝老伯能寵她這麼多年。
正感慨着心中又升起了另一個疑惑,她怎麼感覺這個未來婆婆好像跟鳳無聶並不怎麼相像?不過轉瞬一想又釋然,基因這東西誰說的準呢。
果然,鳳帝聽了沒有絲毫不悅,點了下她的鼻尖,“都是做婆婆的人了,還是這番心性,倒是叫小輩們笑話。”
宛妃眉眼含羞,嬌嗔道:“姐姐,你看皇上就知道打趣我。”
“皇上,漱漣王年過二十才定了這婚事,妹妹這是高興呢。”
“姐姐真是知妹妹心底,看着大公主與太子各自兒女成羣,妹妹盼老四家的孫子可是巴巴的盼了好幾年呢。”
一襲明黃鳳服的戚皇后聞言一笑,想起那兩個讓人頭疼的外孫、孫女兒,臉上浮現慈愛。頭上的鳳冠昭示她高貴的身份,言笑間雍容大氣就凸顯出來,她保養得很好,瓜子窄臉,柳眉杏眼,眉眼間煙燻薄籠的書卷氣,倒是與太子有些相似。
或許風無缺的那一身溫潤氣質就是來自這位慈眉善目的國母呢。阿不暗想。
“皇上,聽說阿不姐姐寫的一手好字,嫣兒心嚮往之,不知今日能否求得姐姐的一副墨寶供自己瞻仰呢?”
阿不眉頭一緊,對那“姐姐”兩字很是感冒,隨即面色正常看着那倨傲瞧着自己的女子,盈盈而笑,心中卻是知道今日跑不掉了。
“你這丫頭,你想要你姐姐的墨寶還怕以後沒機會嗎?”
宛妃嗔怪的看了宓嫣一眼,目光幽幽的在阿不身上一頓,說的話更讓阿不一頭霧水。
“你阿不姐姐纔沒你這麼不懂事。”
宓嫣嘻嘻一笑,走至宛妃跟前晃着她的手,“娘娘偏心,不寵嫣兒了。”
說着,得意的衝座下的阿不揚揚眉,眉宇間滿是炫耀。
看來宛妃寵愛宓嫣郡主並不是傳聞,阿不斂了斂神,強壓下宛妃句句意有所指的話帶來的不適,側頭看身旁的男子,他依舊是笑着,卻分明讓人感覺到一股寒意。
阿不一窒,他,是在針對宛妃?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偏頭對上她的,脣角上揚了一分,眸光深彌然已沒有剛剛懾人的冷冽。
“不必勉強,一切有我。”
心中一動,所有的不安被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散無影。
她點點頭,反手握緊了他。
鳳無聶有感於她對他的依賴,看着她的眸深了幾分。
“老四,不是叫你媳婦寫幾個字也捨不得吧?”
鳳凌霄自是將下面二人舉動看在眼底,想起圍場他連話都不捨得讓她說一句便好笑,“你這混小子,哪有你這樣護着媳婦兒的!”
左手座上的鳳無缺聽阿不會寫一手好字時便心癢難耐,他自小對這些癡迷哪裡肯放過這次機會,“四弟,你若不讓阿不留下個整句半字的,別說父皇,皇兄也不依。”
阿不自知再不開腔就是不識擡舉了,緩緩環過周圍打量的眼,神情坦然,也不忸怩,笑道:“既是如此,阿不獻醜了。”
在座有不少人是初見阿不,本來見她不支一聲頭也不擡就以爲只是個躲在漱漣王身後的溫雅女子,不想這一開聲,言語不似一般女子嬌弱,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竟顯出一絲豪情大氣,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心下皆暗贊,果然是漱漣王看上的人。
走至備好文房四寶的大桌前,手指從一排種類各異的毛筆上輕劃過,“不知郡主要阿不寫什麼?”
“是不是我說什麼你便能寫什麼?”
“盡力一試。”
阿不神情輕鬆,取過一隻狼毫,輕捻着筆尖,似是等着宓嫣發話。
“家父雖去的早,可聽聖上說也是一名坦坦蕩蕩的大將,過幾日便是家父忌日,不知道阿不姐姐能否寫一些彰顯他生平赫赫戰功的祭文留存後世?”
阿不思緒轉過一圈,已胸有成竹,點點頭,捏袖將筆蘸過墨,擡手就要落下之際——
“哎呀不好不好,姐姐與四哥哥大婚在即,嫣兒豈能壞了彩頭。”
她堪堪停住,一滴墨已滴在了白紙上。眉微蹙,卻沒有發作。
“不如寫些喜慶的吧,如此秋高氣爽,姐姐便寫些讚美我黛國大好河山的詩句可好?”
宓嫣笑的純然無害,催促着執筆的女子,眼見她就要落筆又是一叫,“別忙別忙,我突然想到我一個好姐妹生辰快到——”
“你忒聒噪了。”
不想阿不竟如此不給情面的打斷,她一愣,而那冷着面的女子已不理會,隻手一揮,只管自己落筆。
衆人不敢打擾,皆是湊近了看,一瞅卻無不俱驚。
躍然紙上的奔放狂草龍飛鳳舞般,看似隨心所欲卻嚴密謹然,骨氣勁峭,卻自有一股超脫瀟灑,竟全無女子家的秀麗婉轉,若不是早知她是女子,說是出自男子之手也不無人相信,竟還比一般男子更出色、更高遠些。
大氣,非同一般的大氣!
一首水調歌頭寫畢,擱筆,無視衆人震驚的眸,自顧走到那放着當擺設的鋼琴面前坐下。
既然要出風頭,那就一次性出個夠罷。
打開琴蓋,朝鳳無聶一笑,“唱給你聽。”
鳳無聶眼中的深幽盡然不見,全是熠亮,走至她身旁,端目細視她。
清揚的曲調在女子手下翩飛,他聽了一會,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笛,放至脣邊,指尖微動,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
阿不又驚又喜,擡頭對他揚脣一笑,隨後脣輕啓,便響起她略帶低沉沙啞的嗓音——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
低綺戶,
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明明是一樣的詞,字是剛勁,歌卻婉轉纏綿,一剛一柔,意外的和諧非常,而創作出這詞這曲的人,又該是怎樣的一個絕女子?
一曲畢,那些先前曾鄙夷阿不的人皆不是瞪了眸愣愣看着那二人,臉上全是崇拜仰慕。
鳳凌霄率先反應過來,連連拍手大讚,眉宇間盡是愉悅,“好、好哇!”
他連說了三個好字,也甚少見到他這般激動神色。
“皇上可滿意?”她眨眨眼,面容開始輕鬆起來。
“豈止是滿意,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他含笑看向阿不,眸中盡是慈愛,“老四竟是撿到寶了。”
“沒想到這小姑娘默不作聲的,一出手便一鳴驚人,真是叫人驚喜。”
戚皇后本也是出自大家,看着阿不的字便知她小小年紀造詣不凡,看着她的眼不免也多了幾分惜才之情。
“姐姐說的極是,就連我也是嚇了一跳呢。”
宛妃笑答,只是笑未達眼底。見在旁的宓嫣一副憤恨不甘的樣子走去安慰的拍拍她手,隨後拉過她帶到衆人面前,卻不看阿不直直對鳳帝道:“阿不如此才情,又年長嫣兒許多,以後與她定能相處融洽,嫣兒,你以後可要好好跟你姐姐學學。”
她特意將姐姐二字着重,看向她的眼神再不是先前的和善,阿不若再聽不出就是傻了。
她沉眸,果見宓嫣紅着臉滿是小女兒嬌羞的看了鳳無聶一眼,點點頭,“嫣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