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之上,一艘木船劈波斬浪,如離弦之箭般穿梭,在船身後面拖出一條長長的白浪,如同在黑色的平面上,劃出一道白線。
偶有海獸在海中掀波,朝木船撲去,但最終只能撲到木船的一點影子,而後淹沒在那白浪之中。
看到那些模樣醜陋的海獸,小白便和安然說起當初她跟雲不留來到雷霆山脈的時候,在黑海邊上獵殺海中巨獸時的情形。
“現在和那時候相比,深海巨獸已經滅絕,再也難見半隻。”趴在船弦的欄杆上看着海中海獸出沒的小白搖頭輕嘆,“那時候,只要我們站在岸邊,將神識往黑海中那麼一探,不用等多久,就可以看到有海中巨獸踏波御浪而來,那場景,真是至今難忘。”
雖然小白有吹噓炫耀的感覺,但安然卻是沒有損貶她,而是很配合地問起了當初她和雲不留來這黑海時所發生的事。
經過那場長達三天三夜的戰役之後,兩女之間的革命友誼,似乎已經到了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無話不談的地步。
對此,雲不留也不好打擾小白的興致,雖然小白的話中,多少與事實有些出入,與寫實的手法相比,確實是略微有些誇張了些。
偶爾,他們還能碰到一些鐵甲堅船在海面上游弋,有修士站在船弦處朝着海中的海獸斬出劍光,或射出一支支巨箭。
海獸的嘶吼聲,不時從各處傳來。
在離白雲城兩三萬海里的海域之內,這種場面比較常見。深入黑海之中的海船,數量就比較小了。
如今的黑海,已經不再像當初那樣漆黑如墨,天空中常年籠罩的黑雲也早已消散開來,海中的海獸,也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兇猛。
至少現在在黑海中看到天境巨獸的可能性已經降低了許多,荒境巨獸更是半隻不見,早已不似當初那般兇險。
穿着沙灘褲,戴着墨鏡的雲不留坐在甲板上曬着太陽,在他身前的泳池裡,安然和小白穿着一身比基尼,在池中戲水。
看着陽光下那兩條白皙的美人魚,雲不留又陷入自豪得意之中。
兩日後,木船來到了黑海中心,離白雲城估摸着有五六萬裡之距的距離,雲不留關閉了木船引擎,起身走到船舷邊。
在海面上看了看後,他回首道:“你們在此等候一下,我去下邊看看,很快就回!”
“我們隨你一道去吧!”小白閃身來到他的身邊,而後便縱身跳出船舷,腦袋向下一紮,化成一條巨蛇,一頭扎入水中。
看着海中巨蛇在海中掀起波瀾,最終探出腦袋,朝他吐水,雲不留脣角抽搐,揮揮手,將那道水浪揮回海中。
安然來到他的身邊,看着小白掩嘴咯咯輕笑,而後身形飄起,朝着海中墜去,“小白妹妹,等等我!”
見一人一蛇朝海底潛去,雲不留只好身形一動,一頭扎入海中。
“我說你們兩個跟下來幹嘛?我就是下來看看底下遺蹟中的封印有沒有破損,這黑海的海水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雲不留朝兩人精神傳音,說道。
黑海的海水之中,多少還蘊含着一絲殺戮之氣這樣的黑暗能量。
普通修士碰到這種能量,要是不用源炁袪除的話,情緒很容易就會受到這種能量的影響,黑海中的海獸會瘋狂,原因就在這裡。
所以普通修士一般不會輕易下海,就算是迫不得己要下海,也會多做些準備,比如穿上隔水防護服。
當然,對於小白和安然來說,海水中的那點黑暗能量,肯定無法影響她們,她們跟下來,完全就是閒的。
很快,他們便潛入數千米海底,進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過在他們的眼裡,即便是身處黑暗,可黑暗中的事物,也依然可以一覽無餘。
黑暗的海底深處,有一座存在了至少上萬年的上古遺蹟,默默矗立於其中,如龍盤,似虎踞。
在那海底遺蹟之中,有一些發光的海底生物在遊弋,讓這片海底遺蹟的色彩看起來有些斑斕,也更顯得神秘非凡。
小白化成了一條人首蛇身的美女蛇,看着周圍被海水浸泡近萬年的古老建築,和身邊的安然咬起耳朵來。
“姐姐,你說,這裡封印的殺戮之主,暗夜君王,會不會也像那位**之主一樣,是個美人呢?要不他幹嘛阻止我們下來?”
小白的聲音不大,但也能夠讓跟在她們身後的雲不留聽到,雖然海水傳音的效果確實不怎麼理想。
跟在她們身後的雲不留暗翻白眼,覺得這兩個女人就是沒事找事。
“姐姐,你說,他會不會也讓這位暗夜君王轉世重修呢?上次**之主最後連自己的身體都交給他了呢?”
雲不留:“……”
感覺到身後的雲不留一副無言以對的神色,安然也覺得有趣。
**之主花妖倒行逆施,禍害生靈的事情,安然自然聽說過,花妖在轉世重生之後,雲不留就去把那隻花妖的金髓都給抽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小白說的其實也沒錯,雲不留確實是把花妖給吃了。只是這個話聽起來多少有些曖昧,容易讓人誤會。
她自然清楚小白爲何要故意這麼說,就是氣雲不留來着。
雲不留自然也聽得出來,不過他不打算理會,這種事情,扯是扯不清的,跟故意找茬的女人說道理,那顯然有點兒傻。
這個地方他來過一次,當初破壞這個地方的傳送法陣之時,他就來過,那座傳送法陣所在之地,與那處封印之井相距並不遠。
看着被海中藻類覆蓋,已經被海水侵蝕得不成樣子的那些上古建築在身邊掠過,雲不留心中感慨的同時,也生出了讓科技院那邊派些船隻過來打撈那些海中遺蹟的想法。
倒不是說這些遺蹟有什麼文物價值,而是這些被海水和時間侵蝕而依然萬年不朽的石材,完全可以提煉出一些特殊金屬來。
這些金屬的堅硬度和耐磨度,或許對航天科技的發展有些好處。
“咦?有海獸,要殺了嗎?”
就在三人在深海之中潛游的時候,小白問道。
安然搖頭道:“不用理會它們了吧!畢竟它們的修爲太弱,破壞不了遺蹟,留給其他修士獵殺就好!”
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普通的海獸一點用處都沒有。
但云不留卻是笑道:“它們沒有理智,不會知道害怕的,等它們發現咱們的時候,都不需要咱們去挑釁,直接就衝上來了。”
果然,正如雲不留所猜測的那樣,當他們的身影從那些海獸的面前遊弋過去時,那些海獸在海中嘶吼一聲,直接就朝他們撲去了。
見此,安然隨手朝那海獸輕輕揮了下,便見那隻海獸的身體劃過一條黑線,然後海獸的身體便瞬間一分爲二。
藍色的血液融入漆黑的海底之中,並不顯眼。
雲不留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安然的‘空間斬’,但看起來確實是神奇的很,沒有劍氣縱橫的畫面,出手毫無軌跡和痕跡。
看起來僅僅只是輕輕一揮而已,輕描淡寫,但結果卻令人驚歎。
堂堂天境巨獸,即便是碰到像炎陽那樣的低階荒境修士,在這深海之中,也能拼上一兩招,可碰到安然……
小白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在驚歎之餘,也有些心悸,覺得自己和安然之間的差距,簡直如同雲與泥之別。
很明顯,她有些被嚇住了。
想到當初自己居然想着是不是可以霸佔雲不留,小白就爲自己的嫉妒心感到後怕,還好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要是真惹這個女人生氣,她會不會也給自己來上那麼一下?
小白的這種無厘頭想法,雲不留和安然都沒有發現,甚至雲不留壓根就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安然的性子很溫和,怎麼可能會做出那麼殘暴的事情,更何況小白還是他兒子的母親,安然又怎麼可能對他兒子的母親下手?
沒多久,在安然斬掉三隻天境巨獸之後,他們終於穿過一片遺蹟,來到海底深處的封印之地。
封印之地有陣法撐着,並未被海水浸泡着。
封印之井上的符文,有些地方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有些地方卻散發着淡淡的毫光,那些地方都是後來補充的封印符文。
看着這些發光的符文,安然秀眉微蹙道:“封印符文有反應,那就是內中的邪物正在攻擊封印,估摸着,還能撐上一段時間。”
小白恢復了人軀,問道:“還能撐上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
安然看向雲不留,雲不留搖頭道:“想知道,那就用你的幻夢繫統運算分析一下,不過這可能需要不短的時間。約摸估計着,撐個五十年,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頓了下,雲不留又道:“從這點來看,當初那位降臨在咱們天蒼星上的洪境修士的修爲,確實比我們要高出不少。”
安然搖頭道:“其實也未必會比咱們強出多少,那位洪境修士前來此界時,肯定攜帶着道器,否則在這個世界的天道壓制下,他很難盡數施展出全身修爲。但有道器輔助的情況下,那就不同了,瞬間讓他的修爲暴漲到宙級境都有可能,就看他帶的是哪一種道器了。”
雲不留和小白聞言都有些好奇,雲不留問:“道器能分幾種?”
安然搖頭道:“這個不好說,大體上,道器可以分爲輔助類和攻擊類兩種,輔助類當中也可以分爲控制類和增幅類……一般用來與天道抵抗的道器,一般是輔助類的道器。所以能不能讓那位洪級境修士的修爲得到瞬間增幅加持,就看他用的是不是增幅類的。”
“姐姐,你見過道器嗎?道器是什麼樣的?”小白好奇問。
安然微笑道:“道器的外表,看起來其實和那些普通法器法寶也沒什麼區別,有可能是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法劍,也有可能是一件看起來很普通的斧子,甚至是碗筷……”
“碗筷?”小白目瞪口呆起來,問道:“有哪位至強者,會把自己的碗筷煉製成道器的?這也太那什麼了吧!”
安然輕笑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當初我聽到一位老前輩說起這個的時候,也不敢相信。但那位前輩說得信誓旦旦地說,他曾見過有人將一條萬丈蛟龍用筷子從深海之中夾出,放入一隻碗裡,那雙筷子和那隻碗,就是一件道器……”
小白想象了下那個畫面,覺得有點毛孔聳然。
而云不留則覺得彷彿自己的腦袋中迴盪起一句話:乖乖,快到我碗裡來!
“安然姐姐,你見過道器嗎?”小白又問。
安然點頭道:“我們安氏就有一件道器,是最古老的那位老祖宗傳下來的,是一把看起來有點殘破的油紙傘,那把油紙傘中,自成法則體系,甚至可以說是自成一界,防禦力極強。”
說着說着,安然便搖起頭來,“每一件道器,都是超脫天道束縛的至強者打造出來的,也只有如此,道器纔有可能抗衡天道。但抗衡也只是短暫的,畢竟再好的道器,也需要有人使用,使用者的修爲如果沒有達到超脫天道範疇,卻是無法發揮出道器的真正威力。當初我們安氏就是因爲沒法發揮出那件道器的威力,差點被搶走。”
雲不留估計,那次的事情,可能就是當初安然受傷,逃到這個世界的事情,據說那次安氏差點就被人給滅族了。
他們的當代族長,也就是安安的父母,都被人給殺害了,使得他們安氏嫡傳那一支,差點出現斷代。
“道器這東西,很多嗎?”小白不解問:“他們居然敢把這樣的寶貝借給一個洪級境修士,要是被人搶了……”
“沒有誰敢輕易出手搶奪道器的,除非是雙方徹底撕破臉皮,打算不死不休的情況下。”安然搖頭說:“更何況,他們是帶着道器前來這個世界,就這個世界而言,除了天道之外,他們會怕誰?”
雖然這樣的話有些打擊人,但確實是一句大實話。
不說其他,當初那位洪級境修士要是願意,完全可以將當時還處在荒境之中的他們,盡數屠滅。
可惜,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打死陸隨然,他也不會相信這個破滅之地的荒境修士,能夠將他們飛仙宗的荒境修士盡數斬殺。
可這種只有不到一成勝算的事情偏偏發生了。
不得不說,盲目自大,往往就是自取滅亡的開始。
三人在那封印之地內看了一會,便回到海面上,而後繼續西行。
數日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雷霆學院所在的那片羣島之上。
雲不留悄摸摸將積攢了許久的信仰之力吸納煉化,然後便迎來了小白和安然的鄙視目光。
在她們的精神力掃探之下,她們已經知道,在這片羣島之中,樹立有無數雲不留的雕像,這片羣島的原始人們,完全將他當成了神。
一邊還教人家要自由平等,不要搞盲目崇拜,這邊居然成了神靈的代名詞,他居然還在悄悄煉化這些原始人們身上產生的信仰之力。
雲不留攤了攤手,無奈道:“不是我這個人虛僞,而是這些海島原始人們在這一點上,實在是有些頑固不化。”
小白和安然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表演。
雲不留無奈聳肩,末了說道:“以前我有些不理解,爲何他們總是不聽我的話?明明我都已經直接和他們說,不要搞個人崇拜,我並不是什麼神靈,可他們其他方面都會聽,但就是這點不聽。”
“後來我慢慢理解他們了,他們其實也有他們的理由,他們把我當成神靈,也是希望我能夠庇護他們。在大自然面前,個人的力量是極其渺小的,面對無法抵抗的天災人禍,他們能做的,除了乞求上蒼地垂憐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直到我的出現……”
小白斜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有難時,向你祈禱的話,你就會來幫他們?”
雲不留攤手道:“要不怎麼辦?眼睜睜看着他們落難?”
“可你在天蒼學院提倡出來的那些宗旨,和這個有些相悖吧!”
“是有些相悖,但這也是他們的自由不是?信仰也是一種自由。我總不能因爲不承認自己是神靈,就對他們的求救視而不見吧!”
安然奇道:“難道他們所乞求的所有事情,你都會幫忙?”
雲不留搖頭說:“那倒不會,我也是有原則的,不是真正無法抗拒的天災人禍,我是不會輕易插手管束的。其實我真正出手幫助他們的次數也不是很多,但他們就是認死理啊!”
安然又問:“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難道真的要成爲神靈?轉修神道?你這種情況,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不小心,真的可能會成爲一方神靈,被永遠束縛在這個地方。”
“什麼意思?難道轉修神道,我還不能自己控制?”
安然微微頷首,道:“衆生所願,有時天道是會感應到的。”
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