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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從油草巷到大屋塅,從大屋塅到牛糞塘,不說有二十里路,少說也有十五六裡。來回一折騰,劉春如他們趕到牛糞塘時,公雞已打了四次鳴。雞叫聲告訴劉春如,天快要亮了。
天大亮時,曹二白和那五六個鄉兵沒精打采地回到牛糞塘。可憐他們整整守了一個通宵,也沒見裘四出門。裘四咧?他壓根就沒想要出門。要知道,睡覺要比夜間出來舒服的多哩。
劉春如又氣又火,喝了兩口酒,倒頭就睡。當他睏完一覺醒來,已是翌日午時,太陽當頂。牛益善輕步走進房來,看見劉春如已醒,便對他說:“春如,找裘四要人的事,我看就算啦……”
“算了?冒那容易!”劉春如不等牛益善把話說完,就吶喊開了,“今夜我再去,不找他裘四,找他外甥!裘四如果不把田天儉交出來,我抓他外甥田月先的壯丁!”
“那何式要得咧?”牛益善緊跟着劉春如的話茬道,“這樣反而會把事情搞糟!”
“搞糟就搞糟!”劉春如說,“他裘四是隻老虎,別人不敢惹他,我偏要去惹。他那老虎屁股,別人不敢摸,我偏要摸。制不服他裘四,我不姓劉!跟他裘四姓,姓裘!”
“哎,”牛益善見說服不了劉春如,嘆聲氣,出門走了。
“姐夫,”劉春如看着牛益善的背影,說道,“你放心,今夜去,準是馬到成功。”
事情果然像劉春如說的那麼輕鬆容易。當日夜裡,田月先糊里糊塗地被劉春如抓到鄉公所來,關進了班房。
“誰?”天勤只聽到鐵門“呯”地一聲響,隨即一個人便被丟進了班房裡,倒在了天勤的身上。把天勤從睡夢中驚醒。
“是天勤哥嗎?”田月先聽出是天勤的聲音,試探着問道。
“哦?是月先!”天勤驚問道。“你怎麼也進來坐班房?”
“我不曉得!是劉春如那王八蛋把我抓來的!”田月先告訴天勤,“我也不曉得我犯了甚麼法,還要半夜裡來抓我!”
“你冒問他劉春如?”天勤問。
“問他,他不講。”田月先回答,“我氣不過,破口大罵,把他劉春如的祖宗十八代罵盡,他還是不告訴我。我罵他,他就打我。來的路上,我冒停嘴巴,他冒停手。到現在,我身上還是痠痛痠痛的!”
“他劉春如隨便打人?讓他打。”天勤對田月先說,“他打你多少拳,你記住!有朝一日,我們窮人翻身的時候,我們打他,照樣打他多少拳。讓他劉春如也嚐嚐我們的拳頭。”
“我們翻身?”田月先連連搖頭,“天勤哥,話講的好容易,能有那一天嗎?”
“有的!”天勤蠻有信心地說,“月先,你難道冒想過,有人給我們窮苦農民撐腰呀!”
“誰?”田月先問,“誰給我們撐腰?”
“***!”天勤肯定地回答。
“我聽娘講過,”田月先想起娘曾講過這些事。他接口說道,“以前,我們這山鄉,也有過***。現在不見了。”
“他們在北方!”天勤把這兩天心裡想的話,說給田月先聽,“他們正和國民黨搶地盤哩。”
“你聽那個講的?”田月先懷疑着問道。
天勤告訴田月先:“***在北方,這早就聽人講過。至於和國民黨搶地盤的話,是我默神出來的。”
“哦?”田月先一怔,“你默神……”
“別大驚小怪,”天勤說,“你聽我把話講完,看我講得對不對。國民黨軍隊叫國民革命軍,聽老輩人說,他們早年從廣東打過來,到我們湖南時,農民歡迎他們,擁護他們,好多後生子報名參軍。如今咧?國民革命軍不革命了,打***,欺負老百姓。窮苦農民不歡迎他們,不擁護他們,更冒人願意當兵扛槍打***。國民黨在前方和***打仗,吃了敗仗,死人丟槍,冒人補充,這才抓我們窮苦農民的壯丁。從去年春上點編到現在,抽了兩回了。抽壯丁冒人願去,他們就抓。抓誰,誰就跑!……”
“對,你說得對!”田月先聽得高興,打斷天勤的話道,“冒人替國民黨當兵,就該他們垮臺!”
“國民黨想不垮臺,***也要把他們打垮!總有一天,***會打到我們嵩南鄉來的。”天勤繼續說下去,“現在,我們就盼望那一天早些到來。”
“是的!”田月先接着天勤的話,說,“我也盼望***早些打過來。”
田月先說完這話後,再也不做聲,天勤也在默神着。頓時,班房裡安靜下來。天勤和田月先,雖然沒有再言語,可是,他們的心裡,卻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嚮往與憧憬……
此時此刻,似乎他們不是在鄉公所的班房裡,而是在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不,是在那萬里無雲的天空。不,是在那遼闊深邃的大海。不,是在那太陽剛剛升起的山鄉!在山上、水邊、路旁、田野裡,自由自在地暢談,盡情地嚮往。
在嚮往的同時,***,這大寫的三個字,像一面紅旗,在他們心中飄揚。像一輪紅日,從他們心中升起。但,在此時此刻,他們默神不到的是,當他們盼望的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一場轟轟烈烈的鬥爭正等待着他們,等待着他們這一代人!
翌日早飯後,牛益善來到班房門前,隔着門喊田月先:“田月先!田月先!你聽到冒?”
“聽-見-啦-!”田月先把啦字拖得長長的。
“你曉得你是何解才抓來的嗎?”班房外的牛益善在問。
“不曉得!”班房裡的田月先在回答。
“你舅舅裘四窩藏壯丁!鄉隊長找他,他不理。鄉隊長才把你抓來的。”門外的話傳進了班房。
“啊?”班房裡一**吃一驚,不過,吃驚的人不是田月先,而是天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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