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尋走來,這夥人凶神惡煞打賭道:“一看年歲不大,鬼面倒挺冷酷,別被咱嚇尿了。”
坐在桌子上的露背矮人吸口煙壺,朝姜尋臉上吐出煙霧,灰白煙觸到鬼面鮮紅的尖牙更加詭異,露背矮人指着放鐵器的桌子上道:“把鬼面衣服放到那裡,學三聲狗叫就滾吧。”
姜尋頓了頓道:“閣下不覺得過分嗎?”
旁邊滿臉橫肉的瘦子收起笑聲,拿起雙叉從桌上跳下來道:“還敢還嘴,容我去爲兄弟們取下酒菜。”
姜尋觀男人一眼道:“古人言,目露三角,易慘遭橫死,不如收起鋼叉……”
瘦子捂着腹扭頭看着身後衆人露出殘缺的牙齒狂笑道:“兄弟們,咱們地界什麼時候來了活菩薩。”笑完,扭過頭,兩根鋼叉直奔姜尋的腦袋,後面的人起鬨着要吃哪裡,姜尋向後翻走,順手撿起桌子上的手指粗的鐵棍,瘦子人呈弓狀,雙叉握在胸前,又衝上來,姜尋踏步閃過,鐵棍橫於叉中起身側踢,雙叉順鐵棍飛了出去,直紮在桌上,後面人放肆大笑:“怪人肅,昨天聽說你去王婆子那裡,今天就不行了?”
怪人肅大叫,跑回桌前抽出鋼叉,咧嘴大罵道:“放屁,老子手滑,你等且看着。”隨後伸出長舌舔着嘴脣惡狠狠道:“借這燒鐵的火,把你烤上一定好吃,還記得上一次吃人還是半年前。”面具下的姜尋皺着眉頭,內心厭惡,轉身就要離去。
怪人肅只以爲這年輕人被嚇到,握緊雙叉大喊着衝上來,叉尖眼看就扎入後心,姜尋側身躲過,右腳踢向膝蓋,擡手奪叉,鋼叉在手中翻轉,對着怪人肅的手臂就刺進去,鮮血噴出,濺到黑色的鬼面上,順着獠牙滴落,怪人肅躺在地上蜷曲身體,露背矮人站起身驚呼道:“好大的膽子,敢傷我的人,”
所有人都站起來,拿着武器他們走出草棚圍在姜尋四周,露背矮人手中不忘菸斗道:“年輕人,在鬼獄城中招惹我們,是你命短。”話音剛落,菸斗墜在地上,矮人作鷹爪扣來,姜尋以肘抵擋,相觸瞬間驚歎矮人力大無比,二人皆用內勁,霎時彈開,姜尋衣袖被撕開從肘到腕出現血痕,矮人陰笑着扔掉手中布條,姜尋不敢大意綁起袖口,直直盯着矮人,伴隨滲人笑聲,矮人跑來招招朝腳腕抓去,姜尋躲開後一記掃腿踢,矮人以雙臂抵擋姜尋,姜尋收力穩住身形,實招爲掌重重拍在矮人的腹部,霎時矮人向後滑去,癱倒在地。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不敢上來,哇的一聲,跪在地上的矮人大吐鮮血,他伸手擦掉嘴邊血液,目光陰冷地看着姜尋,惡狠道:“殺了他。”
呼喊着,兵器相碰,姜尋劍不出鞘,招招暈穴,摔得滿臉是土的矮人再度上來,姜尋以掌抵拳,矮人摸向腰間,寒光閃過如蛇吐信,直奔喉嚨,慌忙中以劍抵擋,仰身後退,身後又有大刀橫來,姜尋踏起雲步穿梭在人羣,以劍指點在衆人頸處,被點中的人前一秒還怒眼揮刀,下一秒就軟綿綿地倒下,矮人越打越急,轉眼間人的倒得差不多,場上就剩皮包骨的青年與那矮人,這青年握劍的手顫顫巍巍,像是喝醉一般,姜尋側身抓住他的手腕,借他的劍與矮人相搏,矮人招招被破,大喊道:“死魚眼,你反抗啊。”
青年驚恐,喉嚨裡像是被塞了東西,喘着粗氣道:“半身,半身沒知覺。”
矮人手臂青筋暴起,直刺而來,姜尋抵擋,這劍竟然截斷,青年驚目大瞪想要躲閃卻動彈不得,姜尋把青年向左推去,自己向右躲開,劍入無聲,細劍貫穿青年手臂,矮人拔出細劍,青年抱着肩膀滿眼恐懼,霎時全身抽搐,手臂傷口變成黑紫色血色也是暗色,矮人皺眉撿起地上的大斧直接將青年整條手臂劈下,慘叫聲傳遍整個街道,矮人雙眼通紅,姜尋聞聲心煩不再戀戰,踏步而走,矮人左右看去不見姜尋,握緊拳頭雜碎木桌吼道:“不管是誰,我與你不死不休。”鐵鋪中火星四濺,掄錘人汗水滴在發紅的鐵上化作一縷白氣,他們從來都沒有擡過頭,就好像木欄之外就是另一個世界。
姜尋繼續向前走,主街之上竟建有一座高大的房子,兩個身披皮甲,手持長槍的衛兵守在門口,成隊的衛兵交叉巡邏,厚大的柏木牌匾上用銀水澆出城主府三個大字,周圍有許多飢腸轆轆的乞丐,盼着能從城主府倒出的垃圾中翻出吃的,姜尋找到一處揹人的牆邊盤坐在地,沒多久就聽見旁邊有走步的聲音,睜眼看到的是個滿臉污垢,頭髮蓬亂的老人啃着一塊僅剩肉絲的骨頭,老頭伸出皮包骨滿是油的手在姜尋眼前晃了幾下道:“新來的別睡了,那邊有食物再不去搶都沒了。”
姜尋眉毛微皺,走了出去,見衆多的乞丐正在一堆爛菜中翻弄着,撿到塊肉的老乞丐沒等吃就被一個小乞丐搶走,見別人追上來,小乞丐急忙將肉塞進嘴裡,力壯的乞丐用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直到將肉吐出來,壯年乞丐滿意地將肉撿起來,放在身上擦了擦,吃進嘴裡,剩下追肉的人看到並非自己能搶過,轉身又奔向爛菜,盯着這一切的姜尋內心感嘆,這個世界本就是沒有理由的欺凌與爭搶,弱肉強食罷了。
盤腿坐下看着衆多的乞丐,漸漸的蠟燭不再明亮,遠方的霧氣如翻滾河水,緩緩逼近,街道上除了姜尋再無他人,腳旁的霧像是要吞噬所有般,向上升起,直到不見任何光亮,鬼獄城中只剩黑暗,姜尋沒想到霧濃如此,摸索着來到牆角,踏牆而上緩慢落入城主府中,高牆隔開許多霧氣,能朦朧地看見房檐上點亮的燈籠,姜尋嗅着菜香尋找廚房,走到一屋前突然聽到裡面有人說話,側耳聽去,裡面一個婦人哭泣惡狠道:“被那畜生毀了容,今後該怎麼辦呀,一定要抓到,要他碎屍萬段。”
男人沉穩的聲音道:“放心,只要在城中,就跑不掉。”
婦人質問男人道:“自從毀了容,你就對我不冷不熱,別忘了那水只有我能取。”
男人柔聲道:“容妹,你想的多了,早點休息吧。”
姜尋站在門外頗有些無奈,若不是客棧美婦想要自己的性命,又怎能被匕首劃傷臉,無意偷聽他們的對話,俯身後退不料霧氣濃厚腳下踩的石子發出聲響,男人喝道:“什麼人,大膽。”話音剛落,城主推開門,四處白霧映在眼中,前腳踏出門檻,美婦的玉手摟在城主的脖子用腳勾回房門笑道:“除了老鼠,誰敢犯你威嚴。”
門被關上,姜尋長長鬆一口氣,從石階下爬起來,更加小心沿着香味尋找,城主府最右側的一間房子香味最濃,透過門縫向裡看去,牆壁上幾盞油燈火光微弱,鎖頭在門上掛着,姜尋輕輕地推開門,見鍋前還擺有吃剩的食物,沒吃的則被沙罩保護在裡面,將燻雞裝入布袋就要離開,一聲蒼老的聲音繞樑而來:“哪裡來的小賊,敢從我面前偷物。”
姜尋暗道不好,轉身就跑,門忽然關上,房樑上跳下一個老頭,眯着眼笑嘻嘻道:“莫怕莫怕,小友與我意圖相同。”
老人頭髮花白,面色紅潤,從兩米多的房樑蹦下也毫無聲息,姜尋暗道不簡單,抱拳道:“無意打擾前輩,小子告退。”
這老頭抓住姜尋的肩膀拎出一隻蒸鴨笑道:“相見即緣,請你吃鴨子。”說着,扯下鴨腿分給姜尋,姜尋接過鴨腿又掏出銀針試了試,老頭只當不見吃的滿嘴流油,嘴裡不斷哼着:“香,真香。”
另一處,毛兒坐在父親身邊,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臉上還有擦傷,從髒兮兮的手中拿出小塊樹皮遞給嶽凌天:“父親吃。”
嶽凌天伸手輕撫兒子的臉道:“摔得疼不疼。”
毛兒搖頭道:“父親曾說過,男兒應不怕傷痛,所以毛兒不疼。”
嶽凌天長嘆一口氣:“說過嗎?只怕我都已經忘記了。”
毛兒問嶽凌天道:“父親,以前都是大哥哥帶好吃的來看我們,他好久沒來了,新來的那個哥哥到現在還沒回來,會不會外面霧濃找不到回來的路了,還有吃人的惡鬼隱匿在霧中,他該怎麼辦呀。”
嶽凌天見兒子着急緩聲道:“大哥哥他有要做的事,過幾天就來看毛兒了,至於你姜尋哥哥,他功夫不凡,眉宇間有股正氣,鬼神尚不可犯,不要擔心。爲父不餓,毛兒把樹皮吃了就去睡覺。”
時間緩緩,嶽凌天見兒子睡着在腳下,紅彤彤的臉瘦弱的身體,心中就像被潮水倒灌般喘不過來氣,如果自己一人淪落至此大可以解脫去找妻子,可毛兒還這麼小他該怎麼辦,只恨自己是廢人不但幫不了孩子還處處拖累,不知不覺早就乾涸的眼中滑下渾濁地眼淚,嶽凌天捂着胸口低着腦袋一動不動,像是睡去又像是枯木般早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