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子昂也是我的兒子,他沒了,我心裡不比你好過,但是,身爲軍人的你我,都應該清楚知道我們的使命。”
頓了下,他表情變得沉重:“爲保衛國家,子昂離開了我們,爲此,我們心痛的同時,更該爲我們的兒子感到驕傲和自豪,他是爲國而死,是爲他的信仰戰死在前線,我們可以緬懷他,但卻不能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來,你說我說的對麼?”
“對,你說的都對,是我錯了,我錯在不該嫁給你,錯在不該給你生兒子,錯在不該不阻止你送兒子上前線。”
她的子昂是多麼優秀的孩子啊,卻年紀輕輕就離開了他,四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好像她的子昂從未來過這世上一般,這讓她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怨身旁這個心裡只有國家和部隊,沒有妻兒,沒有家庭的男人?
是,作爲軍人,她應該理智,應該忘記曾經的傷痛,應該理解他,但誰又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
他理解嗎?
“梅子,我當年就對你解釋過,上前線是子昂自己要求的。”
周建安語氣沉重,眼裡的隱痛愈發明顯:“作爲他的父親,我唯有叮囑他保重,沒理由阻止他自己的決定,更何況我是一名軍人,是他的領導,怎能因爲他是我的兒子,就動用權利,留他在部隊逃避上前線。我不能那麼做,不能自私的替他做決定,從而讓他恨我,讓他背棄入伍時的誓言。”
“你這不能那不能,讓我失去了子昂,那你告訴我,你爲何連我的子豫也不放過,你說啊!”
戚梅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悲痛:“你罵他,罵他比不上子昂,罵得他一無是處,是,我是縱着他在外面玩鬧,可我只想保住他,不想他步上他大哥的後塵,不想再失去這僅剩下來的兒子。今天,他告訴我,他該清醒了,不能再玩物喪志,不能再渾渾噩噩地活着,對於他徹底醒悟過來,你很滿意,對不對?”
“孩子總會長大,子豫只比子昂小三歲,到部隊裡歷練歷練對他沒壞處。”
周建安說到這,握住妻子的手緊了緊:“你也別太擔心,要是我猜測無誤,那混小子保準去了默寒那邊,你也知道,默寒和子昂關係極好,有他在,子豫不會出事。”
“誰知道呢,誰知道那孩子在那麼遠的地方會不會有事,周建安,我今個就把話撩到這,子豫絕對不能當兵,如果你執意與我作對,我們就離婚。”痛聲說完,戚梅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回了臥室。
“叔叔,阿姨!”
女孩婉轉柔順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戚梅腳步頓住,擡手拭了拭眼角,這纔回過頭,笑看向已走進客廳的纖細身影:“嵐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羅嵐長得雖不是特別漂亮,但勝在皮膚白.皙,氣質不錯,給人的感覺就宛若空谷幽蘭般靜雅,她笑了笑,先是問候了聲周建安,然後走到戚梅跟前,像親女兒似的挽住戚梅的臂彎:“阿姨,我剛回來沒多久,想着您和叔叔這會應該沒休息呢,就跑過來了。”
“是休假嗎?”
戚梅臉上浮起笑意,坐回沙發上。
“家裡阿姨說我媽生病了,我心裡擔心,就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趕了回來。”
羅嵐進了家門,就知道自己是被騙回家的。
相親,這都什麼年月了,還來相親那一套,她就不明白了,媽媽就那麼擔心她嫁不出去?
而且,她不信媽媽不知道她的心思。
想到那抹身影,她心裡禁不住泛起一股苦澀,心口也悶疼得厲害。
“你媽媽病了?”
戚梅露出關心:“嚴不嚴重?”
“阿姨不用擔心,我媽媽沒病,她是看我常年不回家,就找了個藉口騙我回來。”
周建安坐在一旁翻看着報紙,沒有參與妻子和羅嵐之間的談話。
“你媽媽也是爲你好,是阿姨沒福氣,沒能讓你做阿姨的兒媳婦。”戚梅不用多想,就猜出了羅嵐媽媽騙女兒回家的用意,此刻,她心裡又忍不住痛起來,子昂,她的兒子,如果還活着,多半已娶身旁這討人喜歡的女孩兒爲妻了,而她現在只怕也做了奶奶。
但世間沒有如果,她的子昂不會復活,不會再喊她一聲媽媽,不會再對他露出微笑。
“阿姨……”
羅嵐知道戚秀梅想到了什麼,她嘴角動了動,眼裡露出愧然之色:“都是我不好,沒能阻止子昂上前線。”
“怎麼能怨你呢?子昂是個有主意的孩子,他一旦決定的事,旁人即便說破嘴,也改變不了什麼。”拍拍她的手背,戚突然想到了自家老二,於是看向羅嵐,語氣越發顯得柔和:“嵐嵐,阿姨一直以來拿你當女兒疼愛,你回了部隊,幫阿姨多照顧照顧子豫。”
“子豫?他去那邊了?”羅嵐有些驚訝。
周子豫可是個二世祖,不好好呆在京都吃喝玩樂,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做什麼?
“今天走的,你叔叔說他應該去找默寒那孩子了,在阿姨這,默寒和子昂一樣,都是子豫的哥哥,你呢,是子豫的姐姐,他出門在外,我是放心不下的,你見到他,能勸他回來最好,勸不動,就幫阿姨看顧他一點,別讓他在那邊受了欺負。”
“阿姨放心,我會的。”羅嵐含笑點了點頭。
忽然,門外跑進來一個圓臉,穿着打扮在這軍區大院一看就像是小保姆的小姑娘,她朝周建安夫婦問好後,就看向羅嵐:“嵐姐,家裡有您的電話。”
“知道是哪裡打來的嗎?”
羅嵐沒有起身,秀氣的眉微蹙,凝向自家的小保姆。
“打電話的女同志說她是您的同事,還說有很要緊的事要告訴您。”小保姆如實相告。
心裡突了下,羅嵐沒有再坐下去,起身向周建安夫婦說了句抱歉,就告辭離去。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別再在那丫頭面前提子昂了。”
放下報紙,周建安捏了捏眉心,隨之輕嘆了口氣。
“我怎麼就不能提,事情怎麼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