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是真的不顧惜寧遠候他們的死活了!既然這樣,那我便成全你!”驀地收手,宮澈提氣飄至不遠處的樹梢上,揚聲道:“將人了結了帶過來。”
“阡陌……你真那麼做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雲輕舞髮絲凌亂,眼裡的憤怒和恨意近乎要溢出來,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鮮血順着指縫涔涔而落。一晚沒睡,加之修爲被禁錮,體力連個正常人的標準都達不到,可想而知,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打鬥,她有多累,有多心力交瘁。
擡眼,她怒視着宮澈,嘴裡發出的聲音宛若杜鵑啼血:“放了我爹爹和父皇,放了他們吧!”宮澈卻不爲所動,實則他心如刀絞,是的,是心如刀絞,看着她眼角掉落的淚,看着搖晃,站立不穩的身體,看着她凌亂的髮絲,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刺入,狠狠地在裡面攪動着。
不想的,他不想這樣,奈何他心中的執念卻在瘋狂叫囂,想聽到她說“我答應你,我答應和你在一起。”這句話,事實上,她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立刻死在她眼前。
院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不多會,兩個黑衣勁裝男拖着兩具屍體走進院裡。
淚模糊了雙眼,雲輕舞渾身顫抖,聲音發顫,想挪動腳步上前,雙腿卻仿若被灌了鉛一般沉重,一步都挪不動。
“爹爹……爹爹……”
她跪在了地上,整個人似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是我害了你,爹爹,是我害了你和父皇,爹爹……我是禍害,我不該活在世上,爹爹……”宮澈看着這樣的她,慢慢地轉過頭,聚滿痛楚的眸中掉下一滴淚,穩了穩情緒,他啞聲道:“帶下去埋了吧!”隨着音落,他提氣飄出小院,飄向城樓。
“啊……啊……”
雲輕舞忽然擡起頭,嘴裡發出悽愴的喊聲。
“其實……只要你冷靜下來,能看清不少事……”白子歸淡漠中夾帶着憐惜的聲音在院中響起,然,雲輕舞仿若完全聽不到,只是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但白子歸併未止聲,而是繼續道:“在你到這裡之前,我一直覺得陌給不了你幸福,覺得他對你的愛不如擎天來的純粹,覺得曾做過那麼多錯事的她,沒資格再和你在一起,可自我知曉他近來所做的一切後,我改變了自己對抹的看法……蝶兒,陌是愛你的,他的愛一點都不比擎天來的少,只不過,他不太懂如何去愛一個人……”
城樓上,宮澈攥緊手中的玉笛,凝望遠方天際,任還夾帶着冷意的春風迎面而過,白衣勝雪,衣袂飄飄,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這裡,一站就是多半個時辰,忽然,遠方傳來龍鳴聲,由遠及近,眨眼功夫,一條威武的青龍就出現在他數丈外。
眸光微閃,他嘴角動了動,問:“帶來了?”
宮衍屹立在青龍背上,俊美無儔的臉上不見絲毫情緒,揚手,一道明黃聖旨對準城樓上的白衣徑直拋出,宮澈擡手接住,展開看了眼,只覺這道禪位詔書宛若巍峨山巒般沉重。皇位?天下?他從前極力角逐,想要握在手中的權勢,在對方眼裡竟比鴻毛還輕,輕易地就拱手讓人。
多麼可笑啊!
他在乎的,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放到其次的,人家卻放在心尖上,這就是他們的不同嗎?
心中大笑不止,但他神色間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宮衍輕淡的聲音揚起:“可以收手了吧?”
“你以爲這樣就夠了嗎?”將聖旨放到城牆上,宮澈眉梢微微上挑,旋即執起玉笛,霎時,笛聲幽幽,在空中盪漾而開。宮衍見狀,臉色立時冷凝似冰,深邃銳利的星眸也在剎那間迸射出滔天怒意。
“我沒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伴音起,他驀地從青龍背上躍下,飄至城樓上,雙手運力攻向這言而無信之人。
卑鄙?不,他這麼做不是卑鄙,他只是嫉妒,只是心中不平,只是想疏散心中的憋悶。
身輕如燕,宮澈險險躲過他的攻擊,笛音片刻都沒中斷。
宮衍身上殺氣狂溢,再度發起致命一擊,霸猛之氣震得宮澈不受控制地向後飛出數丈,待他穩住身形,只見蒼白的臉色愈發顯得沒有血色。束髮的白玉簪被那霸猛之氣震碎,長髮散落下來,將他俊逸的臉龐遮蓋住,寒涼的風吹過,衣袍翻飛,長髮獵獵飛舞。
即便這樣,他絲毫不顯得狼狽,笛聲依舊從脣齒間嫋嫋升起,且鼓動魔力,逐漸加強控魂力度。
眼見着城樓上的兵士攥緊兵器欲攻向身邊的同伴,眼見着街上的百姓就地拿起棍棒,刀具等物慾攻向彼此,宮衍目中寒意急遽暴增,提氣返回青龍背上,收斂真氣,怒道:“你究竟想怎樣?”其實這句話他不用問,也知對方會說什麼,無非是想要他的命,只有這樣,纔不會對那把椅子有所威脅,纔有可能讓他有機會擁有他的小丫頭。
幽幽笛音逐漸止息,兵士和百姓皆保持着互攻對方的姿勢,宮澈低下頭,一口血噴出,方擡眼看向宮衍,道:“你應該知道該如何做。”宮衍沒於袖中的拳頭握緊,星眸中的怒意毫不掩飾,就聽他又道:“整個西北大營的將士,以及這城中的百姓,加在一起近十六萬條人命,現在都在我的掌控中,你最好想好了,再做決斷。”
“就算沒有我,舞兒也不會和你在一起。”宮衍閉上眼,片刻後,重新睜開,聲音嘶啞道:“你今日的作爲,只會讓她愈發厭惡你,恨你!”
宮澈蒼白的臉上浮起虛弱的笑容,道:“我有的是時間讓她重新愛上我。”他只是想看看這抹青衫的態度,想看看他的胸懷到底有多寬廣,想看看他究竟以怎樣的能耐讓她死心塌地地愛着他,不願給他一次機會。
“她只會恨你!”宮衍說着,身上的殺氣,眼裡的怒意瞬息間全部消散,這一刻,他顯得無比輕鬆,無比釋然,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往後即便沒有他陪伴在側,她……她應該也會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