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你不要自有人要 聞他之言,雲鴻珂眼裡的痛楚再也無法抑制,只見他手扶着桌角,不顧額上鮮血淋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雲老太師磕頭道:“祖父,父親既然如此說,還望祖父成全孫兒的孝心,將孫兒剔除族譜,逐出太師府,孫兒可在此對天發誓,自踏出太師府起,絕不會再踏入這座府邸一步,也絕不會在人前以太師府子孫自稱。”
誣陷?
抹黑?
這就是他的父親,是給予他生命的父親。在其心中,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庶子,有的只是嫡子,哪怕嫡子再不堪,也是他看中的孩兒,而他,卻被指責是孽子,孽畜……雲鴻珂跪伏在地,心裡抑制不住地大笑,笑自己可悲,笑姨娘可悲,竟然有這樣一位不辨是非黑白,一味偏袒嫡子的父親,相公。
他不再落淚,不再落一滴落。
因爲不值得,爲這樣一位偏心的父親,爲這樣一個從未將他視作兒子的男人落淚,一點都不值得。
雲漢修目眥欲裂,衝着雲鴻珂大吼道:“滾!你現在就給爲父滾出太師府,滾出京城,滾得越遠越好!”
“夠了!”雲老太師終於被其激怒:“跪下!”瞪向他雲漢修,他沉聲命令道。
“父親,您不能信這孽畜之言,戩兒他是個好的,他是兒子的嫡子,從小在母親身邊教導,他怎麼可能做出那等荒唐之事?”跪倒在地,雲漢修赤紅着雙目,與老太師道:“這孽畜是嫉妒他嫡兄,所以才夥同一個外人誣陷戩兒,讓戩兒背上見不得人的惡名。”
雲輕舞無良地輕笑出聲,道:“四爺這麼維護五少爺,實在是讓人覺得可笑得緊。”說着,她看向戰戰兢兢地侍立在一旁的兩個小廝,道:“將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那倆小廝聽了她的話,上前跪在書房中央,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他們知道的全一五一十地道了出。
“混賬!連你們這倆狗奴才也誣陷爺的孩兒,是不是不想要你們的狗命了?”
雲漢修梗着脖子吼道。
“他們可是五少爺身邊的小廝,只是不想助紂爲虐,向老太師陳述事實而已,怎就是誣陷五少爺了?”雲輕舞眉眼上挑,言語輕淡,卻諷刺意味濃郁。雲漢修被她氣得只覺血氣上涌,擡起手,就擊向那倆小廝。
慘呼聲接連響起,隨之是血腥味瀰漫而開。
那倆小廝全死在了雲漢修掌下,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驚得雲輕舞雙眸大爭,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四爺這是殺人滅口麼?可是,這會不會晚了些?”眨眨眼就,她嘴角動了動,勾脣問。
“老四,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雲老太師一掌拍在書案上,沉聲喝道:“既然你不想要這個庶子,爲父便成全你,至於戩兒,你立刻給爲父帶到祠堂,準備領家法。”連自個的女人和子女都管制不了,平日裡在朝堂上又如何爲皇帝辦差?
喜女色,沒擔當,腦子糊塗,這是他養的兒子麼?
暗暗自問,雲老太師的臉色黑得如鍋底一般,難看到極致。
“老太師,有句話在下想說,不知可不可以?”
雲輕舞神色淡然,揖手道。雲老太師輕頷首,就聽她道:“在我看來,九少爺根本就沒有錯,如果就將他這樣剔除雲氏族譜,逐出太師府,於小小年歲的他來說是不是太過了?還有青姨娘,她爲了顧全太師府的聲譽,爲了保全五少爺的名聲,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老太師是不是也得給她一個說法?”大戶人家死個侍妾,與死個奴僕沒什麼區別,畢竟侍妾的地位比起奴僕高不了多少,甚至還不如那些在主子面前得寵的丫頭僕從。
因此,搞不好青姨娘會被四房那位母老虎、命人用一張破草蓆裹住丟至城外亂葬崗,也不是沒有可能。
苦命的女人,偉大的母親,在這,就讓她爲其爭取點做人的尊嚴吧!
雲鴻珂慢慢的擡起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滿眼希冀地望向雲老太師。
離開太師府,不在做雲氏子孫,他不在乎,但姨娘說過,她即便是死,也是他身旁這無情無義男人的妾。說到底,姨娘多半也想以其妾室名義下葬吧?
否則,她的魂魄怕是很難安息。
雲老太師定定地看着雲輕舞,上位者的氣勢全然展露,奈何雲輕舞與他四目相對,神態間坦坦蕩蕩,不見半點慌張,亦或是畏懼。
“老太師,我義父膝下沒有男嗣,我覺得你可以考慮將九少爺從四房過繼到三房,這樣一來,九少爺還是您的孫兒,也不會再與四房有任何關聯,不知您覺得這樣可好?”以老爹對老孃的感情,這輩子怕是不會再娶妻了,而她,未來又不能日日陪伴在他身側,這萬一有個什麼事,身邊連個親人都木有,想想都讓人感到滿心蒼涼。
再者,雲鴻珂這熊孩子品行端正,意志力堅韌,堪稱塊璞玉,日後稍加雕琢,必會展露鋒芒,成爲一塊上乘美玉。
“小子,你想得倒好,我告訴你,即便我不認這孽子是我的兒子,也不可能讓他過繼到三房,讓他喚旁人叫爹!”
雲漢修自記事起,就恨雲漢卿,恨雲漢卿被父親重視,到了娶親的年紀,又因爲雲漢卿拒婚小孟氏,讓他不得不接受家裡的安排,娶了雲漢卿看不上,不想要的女人,再到婚後這麼些年,和他同牀共枕的妻子,不光沒忘記那個不要她的男人,且在夫妻做那種事時,喊出愛慕之人的名字,這於他來說,無疑是赤果果的羞辱。
無子,無子好啊,他就要看着雲漢卿斷了香火,日後沒有子嗣供奉。
此刻,這黃口小兒,腦中倒是轉得快,竟想到將雲鴻珂這個孽子從四房過繼到三房,好日後奉養雲漢卿,他又能如何答應?
雲鴻珂怎麼也沒想到那救他的少年郎,會在祖父面前提議將自己過繼到三房,給三伯做繼子,可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排斥做三伯的兒子,甚至有些歡喜。至於歡喜的緣由,絕對不是因爲三伯有爵位在身,而是他極其崇拜三伯,崇拜那個年少時就征戰沙場,從未出現過敗績的‘鐵面戰神’。
三伯在他心裡是個神聖的存在,曾經無數次他有想過,若是能像三伯一樣,毅然離開太師府,去邊關從軍,指不定他也能爲姨娘在太師府,在四房掙來臉面,甚至掙來誥命身份。奈何,奈何他離不開,就姨娘在四房的地位,就她那溫軟柔弱的性子,他實在是不敢輕易離開太師府赴邊關投軍。
他怕,怕自己前腳剛走,姨娘就會被嫡母設法給除掉。
所以,他一直隱忍着,隱忍着自己的志向,隱忍着心中的一切,陪在姨娘左右,照顧她安然活着。然,姨娘還是去了,且是以那種悽慘的方式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塵世。眼裡止住的淚水,伴他心中所想,再度滾落而下,落在冰涼的地面上,蘊開一瓣瓣悲痛欲絕的碎花。
良久,雲老太師從雲輕舞身上收回目光,凝向雲漢修道:“青姨娘擡爲貴妾,着下人買副好棺木,在雲氏祖墳近旁的空地上找塊地方妥善安葬。”
“父親,那賤.人婦德有損,根本不配做兒子的貴妾,更不配葬在咱雲氏祖墳旁邊!”雲漢修咬着牙出言反對。
雲老太師似是沒聽到他之言一般,問雲鴻珂:“你可以願意過繼到三房,做你三伯父的繼子?”
“孫兒願意!”雲鴻珂抑制住心中騰起的激動和歡喜,眼裡淚水愈發不可抑制地往外涌出,他朝老太師跪地連磕三個頭,顫聲重複道:“孫兒願意給三伯父做兒子,孫兒會一輩子孝敬三伯父。” 雲老太師“嗯”了聲,又道:“族譜上我會做修改,將你從四房移到三房名下,至於過繼儀式,等你三伯父來日回京後再舉辦,你可有異議?”
“孫兒沒有,一切全有祖父做主。”雲鴻珂搖搖頭,哽聲道。
“給你父親磕三個頭吧,從今日起,你便與四房再無瓜葛,至於你姨娘的遺體,明日便安葬了吧。”說到這,雲老太師起身,走出書案,從雲輕舞身旁經過時,深望其一眼,而後,徑直出了書房。
雲鴻珂在雲漢修怒目注視下,磕了三個響頭,道:“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喊您父親,您多保重!”撿起地上姨娘用血寫下的遺書,他緩慢站起身,走至雲輕舞面前:“義兄,珂兒先去看姨娘了!”扯了扯嘴角,他揖手一禮,轉身往書房外走。
“你滿意了?”
雲漢修從地上站起,瞪着雲輕舞陰聲道:“你只是太師府的客,作何管我四房的事?如若不是你插手,我的嫡子就不會廢掉一隻胳膊,更不會讓三房白撿一個兒子。”
“四爺,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腦子不清醒,聽我句勸,還是儘快找大夫給你瞧瞧吧,否則,這一不留神,病情難免會加重,到那時,你就算想醫治,恐怕也已病入膏肓,沒得治了!”雲輕舞眼神憐憫,說着,還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珂弟被你一口一個孽子地叫着,甚至連孽畜兩字都怒喊出口,你不要他這個兒子,還不允旁人要了?”
“說,你來我太師府究竟是何居心?”怒視她,雲漢修一臉怒容質問。
雲輕舞悠然地理理袍袖,轉身往書房外走:“居心?我能有何居心?來府上這些時日,我基本都在宮裡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真搞不明白四爺心裡在想什麼。”音落,他人已消失在門外。
書房裡發生的事,孟氏起初是不知道,但小孟氏從婢女口中得知雲鴻珂和雲輕舞去了壽安堂,心中難免不多想,於是,她吩咐那名婢女再次回到青姨娘母子住的院落,不長時間裡,知曉青姨娘已死,雲漢修亦去了壽安堂那邊,頓時坐不住了,急忙稍作收拾,便趕至壽安堂和自己姑母通氣。
兩個嫡女,一個身亡,一個廢了,剩下唯一一個嫡子,今兒又傷了一條胳膊,這令她好不傷痛,好不難過,倘若再被一個不起眼的庶子污了名聲,那麼她唯一的嫡子,這一輩子就算徹底完了。姑侄女二人坐在主屋外間的榻上,說了好一會話,中間有安排丫頭到書房門外偷聽,卻被告知根本就近不了書房門口兩丈以內。
有護衛在書房外看守,哪個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在老太師書房外聽牆角?
久等不到書房裡的人出來,小孟氏把自己該說的與孟氏全道了遍,求這個嫡親姑母無論如何也要在老太師面前,爲自家嫡子說兩句好話,免得嫡子被祖父厭棄,進而連四房一起不受待見,最終成爲各房茶餘飯後的談資。
小孟氏在丫頭媽子簇擁下,離開壽安堂不久,雲老太師就回了主屋,孟氏不等他開口,就問起雲鴻珂,雲漢修都在書房裡說了些什麼。
端着丫頭奉上的茶盞,雲老太師輕呷一口,道:“去院裡候着。”
“是。”伺候孟氏的兩個大丫頭,以及她身邊的老嬤嬤齊應聲,行禮後,告退而去。
“四房那邊今日發生的事,你從四兒媳口中怕是已經知道了吧?”雖是問,但從雲老太師的面部表情來看,已然有答案。孟氏知道瞞不過他,只好點點頭,道:“戩兒還小,難免性子不穩,做出些有失體統之事,想來再過個幾年,總會變得穩重起來。”欺辱庶弟和庶母,她可不會說出口。
雲老太師看她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盞上,道:“小麼?他今年週歲也有十七了吧,比之三房收的那位義子怕是都要年長几歲,可你看看,他們兩人能放在一起比嗎?無論是學識、修爲,亦或是氣度,你覺得他和那位少年比麼?”
“戩兒作何要和個外人作比?”
孟氏皺眉,臉色有些不好道:“戩兒是什麼身份,那叫什麼雲輕狂的又是何身份?”雲老太師的目光晦暗不明,沉聲道:“身份低又怎麼了?想我當初還不是個寒門子,現如今我的身份又如何?”
“他怎能和你比?”孟氏道。
“我與老四說了,將青姨娘以貴妾的身份安葬在雲氏祖墳一旁。”雲老太師淡淡地說着,孟氏只是撇撇嘴角,倒也沒出聲反對。雲老太師頓了頓,續道:“老四房裡女人和庶子不少,可他似乎從未在乎過那些個女人和庶出子女,當着我的面,一口一口地罵自己的庶子是孽子,甚至直言沒那個兒子,於是,我便做主將那孩子過繼到了三房名下。”
孟氏聞言,立時上火,可瞬間不知想到什麼,竟硬生生地將火氣壓了下去,淡淡道:“老三膝下是該有個兒子,要不然,等他上了年歲,身邊連個孝敬的人都沒有。”白得個爵位,這等好事,她沒理由生氣。
畢竟再怎麼說,那庶子也是她老四的種。
宮門落鎖了,東宮裡面,某太子卻還是未等到人兒歸來,不由來來回回地在內殿走動,想着自家媳婦兒怎就說話不算數,鬧心啊鬧心,於是乎,他決定等天色完全黑下來,就前往太師府一趟,好好懲罰懲罰媳婦兒。
……
“呵呵!四房想和大房聯手除掉我?老妖婆和景墨染關係不一般?”清水苑這邊,雲輕舞用過完善,坐在自己屋裡,聽着雨、電稟報着最近一段時間,四房和大房,還有壽安堂那邊的動靜,她嘴角禁不住掀起一絲冷笑,道:“大房恨我,想除掉我,還說得過去,可四房那位爲何比大房還要恨我?”
“主子,就四夫人與大夫人的談話而言,她是因爲自己兩個嫡女出事,纔想着要除去主子,難道這個理由不可信?”雨入墨般的修眉皺在一起,問出心中疑惑。雲輕舞道;“我不是不信,而是不完全信,你們想想,她的兩個嫡女發生那樣的事,與我有直接關係嗎?就因爲嫉妒我嫁給太子,便姐妹失和掐架,互相言語攻擊,這說出來誰信?”
電琢磨片刻,道:“聽主子這麼一說,倒也是。”忽地,雨一拍腦門道:“主子,我想起來了,四夫人在她自己屋裡,好像有唸叨過老爺的名字,從語氣上分辨,她似乎很恨老爺。”雲輕舞蹙眉:“四夫人恨我爹爹?”
“沒錯,屬下有一晚在蒼松居潛伏,聽到四夫人突然間嘴裡蹦出一句,說什麼永遠都不要原諒老爺,說要不是老爺,她就不會過現在這樣的日子。”雨如實稟道。
雲輕舞輕叩着桌面,眸光微斂,道:“看來,她和我爹爹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事。”雨和電未語,就聽她又道:“因爲我爹爹之故,她恨我,要除掉我,那麼我是不是可以這麼認爲,我娘就是因爲她對我爹爹的恨,才遭了她的毒手?”
“回主子,經您這麼一分析,我覺得很有可能。”電道。
“主子,你說那位景公子和老夫人會是什麼關係?”雨問。雲輕舞靜默沉思,良久,道:“從他們二人的對話中,不難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奇怪的是,我想不明白老妖婆爲何阻止景墨染和我交往,而且語氣那麼堅決?再有就是,景墨染讓她不要找我茬……”言語到這,她忽地眸光一亮,道:“老妖婆討厭三房,也就是說她討厭爹爹和我親祖母,進而她討厭所有和三房有關聯的人。”
雨開動腦筋一想,道:“主子,那你說老夫人當年之死,還有老爺差點被害,會不會就是雲老夫人所爲?”
“這太師府中,除過她,我想不出誰還有理由那麼做,有那個能力那麼做。”清冷的眸光一凜,雲輕舞道:“我祖母的死可以懷疑到老太師另外兩位侍妾身上,可我爹爹又是被下毒,又是身中血咒,他的兩位姨娘可沒有那等本事。”
“雲老夫人有修煉武道,她身邊的那位老嬤嬤的修爲也很不錯,再結合她的身份,確實可疑得很。”電這時道。
雲輕舞蹙在一起的眉慢慢舒展,掀起嘴角道:“最近進展不錯,你們兩個也辛苦了,接下來咱們就是要找到確鑿證據,好讓她們死前無從辯解。”
“主子放心,屬下會盯緊老夫人和四夫人。”
雨,電齊拱手道。
“嗯,好好盯着,一旦掌握證據,我必讓她們血債血償。”眸中殺意一閃而過,雲輕舞起身,走向房門口:“我去看看珂弟,你們自便。”
窗外夜色幽幽,閣樓裡亮着一盞不太明亮的燈盞,風兒透過窗棱而入,吹得桌上的燈火忽明忽暗,雲鴻珂跪在牀邊,握着姨娘冰涼的手,眼裡的淚水早已流盡。他回到閣樓不久,壽安堂這邊就過去了兩位老媽子和一個小丫頭,三人捧着嶄新的衣物,還有一些飾品,奉孟氏之命前來給青姨娘裝扮,好讓她明日干乾淨淨地上路。
染血的牀褥已更換一新,只等明日天色方亮前,將青姨娘的屍體放入院中的棺木中,然後趁着街上行人不多,用牛車拉到城外十多裡外的雲氏祖墳附近入土安葬。
雲鴻珂累了,哭累了,餓累了,可他依舊跪得筆直,緊攥着姨娘冰涼僵硬的手不放。
“姨娘,你聽到珂兒說的那些話了麼?珂兒以後就是三伯父的孩子了,雖然三伯父遠在邊關,但珂兒會去尋三伯父,會喚三伯父爹爹,會在他跟前盡孝。”嘶啞的聲音從他脣齒間發出,他笑了,笑容是那麼滿足而歡喜:“三伯父是珂兒心目中的大英雄,姨娘,這是珂兒心裡的秘密,現在能給他做孩子,我很高興,很歡喜。姨娘,我不僅會孝敬三伯父,還會對九姐姐好的,自珂兒在祖父面前點頭,願意過繼到三伯父名下那一刻起,珂兒就已把九姐姐視爲親姐姐了。”
雲輕舞手裡拎着食盒,剛飄至閣樓上,就聽到雲鴻珂說的那些心裡話。
“熊孩子倒真是至純至真!”嘴角微翹,她心裡暗道一句。
“姨娘,我要變得強大,這樣就能保護三伯父,保護舞兒姐姐,也只有這樣才能作爲舞兒姐姐的依靠,姨娘,你一定要保佑我哦,保佑我儘早強大起來,好早一日爲三伯父長臉,爲舞兒姐姐長臉。”
許是真的累了,慢慢的,他鬆開青姨娘冷冰冰的手,抱膝蜷縮在地上。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條被遺棄的狗狗,看着讓人好不心酸。
又累又餓,腹內空空如火燒一般,可他卻一遍遍地在心裡告訴自己:“我不餓,我一點都不餓……”直至一陣香氣引得他慢慢擡起了頭,引得他循香望去:“義兄……”看到雲輕舞,看到她手中提着的食盒,他扶着牀沿緩慢站起,輕喚道。
“快坐到桌前吃點東西。”雲輕舞微笑着與他說了句。
雲鴻珂睜大眼,艱澀地嚥了咽口水,看着桌上擺放好的菜餚和香噴噴的醬鴨,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義兄,這,這都是給我吃的麼?”
“自然是給你吃了,我在清水苑已用過膳食。” 俊秀的臉上始終掛着柔和的笑容,雲輕舞走至他身旁,將人拽到桌旁坐下,道:“快吃,還熱着呢!”眼裡淚水打轉,雲鴻珂定定地看着桌上的佳餚,肚子裡不時響起咕嚕嚕的聲音,雲輕舞道:“還愣着做什麼,吃啊,但別吃撐着了!”
“謝謝義兄!”
雲鴻珂起身,朝他一禮,這才重新坐回凳子上。
“不許動不動就行禮,這樣讓我感覺很不舒服。”自己人,尤其是親近之人,見了面動不動就行禮,別人會有何感覺她不知道,總之,她覺得彆扭,生分,極不舒服。也是,率性,灑脫如她,又怎會拘泥於一些俗禮?
“可是……”雲鴻珂雖未接受過正規的禮儀教育,但青姨娘平日裡沒少教他如何待人接物。在他心裡,眼前的少年郎不光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義兄,自己又豈能不予以尊敬?
雲輕舞笑道:“沒什麼可是,你我之間無需那般生分。”瞧熊孩子似乎還有話要說,她心下嘆口氣,壓低聲音,幾乎是用脣形道:“我就是你的舞兒姐姐。”雲鴻珂當即怔住,雲輕舞有些好笑道:“別問爲什麼,你只需知道我沒有騙你,只需知道咱們現如今是親人,只需知道咱們都是爹爹的孩子,聽清楚了嗎?”
雲鴻珂是個聰明的孩子,只見他想了想,便重重地點點腦袋:“嗯,珂兒知道了,珂兒往後都聽義兄的話。”義兄是舞兒姐姐,是太子妃娘娘,她眼下不想多說自己的事,肯定有她的理由,那他便不問,只需謹記舞兒姐姐是他的親人,是他最親最親的親人。
和姨娘在他心裡的份量一樣,永遠都是他最敬重的親人,遠在邊關的爹爹亦是!
“好了,乖,快吃。”
摸摸他的頭,雲輕舞笑着道。
“嗯。”
雲鴻珂扯了扯嘴角,爽快地應了聲,跟着,他便顧不得別的,撕下一隻醬鴨腿就咬了一口。直至吃完一整隻醬鴨,又吃了不少菜餚,還喝了碗羹湯,他纔打了個飽嗝。“等你姨娘明日下葬後,你就搬到清水苑居住。”雲輕舞從袖中掏出一小瓷瓶,往掌心倒了些許透明液體,雙手搓了搓,就往他腫脹的臉頰上塗抹:“這藥可以消腫祛痛,塗抹兩三日,你的臉就會恢復好。”
“謝謝義兄!”雲鴻珂心裡別提多感動了,他是真沒想到身旁的義兄,少年天才雲輕狂,就是他的舞兒姐姐。
“熊孩子,別不停地把謝謝掛在嘴邊,我可告訴你哦,要是你像個小老頭一樣沉悶,我可是會生氣的。”捏捏他的鼻子,雲輕舞微笑道:“我今晚就在這陪你。”
“義兄,你呆在這沒法休息。”雲鴻珂朝閣樓裡面看了看,低聲道。
雲輕舞臉上表情柔和,笑道:“一晚不睡沒事兒。”雲鴻珂聽她如此說,想了想,道:“那我陪義兄說說話,這樣時間會過去快些。”雲輕舞卻道:“我要教你一套武功心法,就從今晚開始,你得用心記下來,白日裡除過跟杜叔讀書識字,就是修煉武道,每過段時日我會讓人考校你,不要以爲不是我親自考校,你就可以偷懶哦,因爲啊,我不定什麼時候會親自對你動手,若是讓我知道你沒有好好修煉功法,那我可就要懲罰你哦!”
“修煉武道?義兄……我,我可以嗎?我有資格修煉武道嗎?”
雲鴻珂聲音微顫,眼裡充滿希冀,又有那麼些難以置信,生怕自己剛纔只是幻聽。
“任何人都有修煉武道的資格,你自然不例外。”她當然知道熊孩子所言何意。畢竟在這個時空,在這個封建,等級分明的古代王朝,尋常人能吃飽飯,過安穩日子就已經不容易,哪有機會修煉武道?
“義兄……”雲鴻珂雙眼發亮,裡面滿滿都是喜色:“我會努力修煉武道的,決不懈怠!”雲輕舞淡淡一笑,道:“好,我相信你會說到做到。”說着,她在閣樓裡找到兩個蒲團,然後招呼雲鴻珂在她身前盤膝而坐,開始催動真氣,爲他打通任督二脈。
雲鴻珂只覺體內暖意融融,有什麼在源源不斷地流淌着,渾身感到舒爽至極。
收斂氣息,雲輕舞說了一套心法,道:“記住了嗎?”
“嗯,珂兒記住了。”雲鴻珂點頭。
雲輕舞站起身,道:“那你現在就開始修習心法,我就在院裡。”音落,她出了閣樓。
月華如水,脈脈流轉,瀉滿一地。
雲輕舞本負手站在院裡,仰望着掛在樹梢上的彎月,倏地,她身上殺氣外溢,盯着院中一隅道:“我不知道你們的主子是哪個,但你們給我聽好了,九少爺已被老太師過繼到三房,他現在是我雲某的義弟,若是他有個什麼閃失,我勢必讓你們主子好看,滾!”
袍袖輕拂,只聽接連兩聲吃痛聲響起,不多會,院落中恢復之前的寧靜之態。
“你怎麼來了?”就在某女剛收斂真氣之際,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凌空而落,在她面前站定,藉着皎潔的月色,看着眼前男人俊美絕倫的五官,她嘴角微翹起一抹弧度,戳着他的胸膛,低聲嗔道:“真小氣,我這不是有事耽擱了纔沒能及時回宮麼。”
宮衍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長臂一伸,就攬她入懷裡。
“一會你就回宮吧,我明兒安置好珂弟,便立刻……”沒等她說完後話,男人就已低頭吻了下來。這個吻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雲輕舞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慌亂急速。手兒被他緊握着,腰肢被他強.勢地箍着,她只能緊貼在他溫熱的懷裡,任他索.取。
熾烈,執着;霸道,強勢,全然一副佔有的姿態。以至於當他終於移開脣,黑眸深沉盯着她時,她已面色潮紅,眸光柔亮如水。而他,則挪目往她的脖頸上一掃,沒有片刻停留,就吻在那白.皙的肌膚上。
雲輕舞身心都在顫抖,嘴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聲,瞬息間愈發面紅耳赤。
她下意識的雙手用力,想要將男人推開。可手兒剛擡起就被他察覺,隨之被他攥住,半點都動彈不得。好在男人品.嘗完她脖頸間的肌膚後,終鬆開她的雙手,也停下來這個要命的吻。然而,他卻依舊牢牢地將她禁錮在懷裡,看着她,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一雙黑眸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迸射出惑人的魔力,讓人禁不住地想要沉浸其中。
“我以爲你遇到棘手的事兒了呢!”
湊到她耳邊,他輕聲道。
雲輕舞驟然回過神,卻被他吹入耳孔裡的熱氣,弄得又是一陣臉紅心跳,全身血液似是一下子全衝到了頭頂。
“沒什麼大事,你不用擔心。”臉兒滾燙,紅得幾乎能滴出血,可她的聲音卻輕輕淡淡,沒有絲毫異樣:“你快回去吧,我保準明日回宮。”宮衍還摟着她的腰,低聲道:“我多陪你一會再回。”
知道他說一不二,雲輕舞沒再多言,只能由着他留下。
兩人相擁在月下,輕聲低語,待臨近後半夜,宮衍才鬆開人兒,提氣飄離而去。
“珂兒。”雲輕舞上樓,眸光落在熊孩子身上,喚了聲。
雲鴻珂睜開眼,眨巴着眼睛迎上她的目光:“義兄有話與我說?”
“武道修煉在於能吃苦,勤勉,持之以恆,非一早一夕就可出成績,好了,起來活動活動手腳,咱們下樓,我舞一套劍法給你瞧瞧,就當是幫你調節心情了。”雲輕舞說着,轉身便往閣樓門口走,雲鴻珂緊隨其後。
清涼的月色下,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時而宛若游龍,時而又如花間嬉戲的蝶兒,恣意地揮舞着手中的長劍。
劍光凜凜,似流星,又似閃電,行雲流水間,盡顯灑脫、豪邁之氣。
雲鴻珂看着看着,眼裡落下了淚水,暗忖:“要是我有這樣高絕的武功,姨娘就不會受辱,就不會選擇走上絕路!”雲輕舞舞完一套劍法,收起玉心,走至他身旁,看着他眼裡滑落的淚水,禁不住皺了皺眉:“怎又哭了?”
“我,我……”雲鴻珂張了張嘴,卻始終道不出後話。
雲輕舞道:“你今日已經哭得夠多了,記住,牢牢記住,男兒流血不流淚,遇到再大的事,只要多用心琢磨,總會有法子解決。”雲鴻珂點點腦袋,用袖子抹去淚水,道:“我不會再這樣了,剛剛,剛剛我只是相到如果我也有義兄這樣的武功,那麼姨娘就不會受辱,就不會選擇走上絕路。”
“是啊,若是你身懷武功,你便可以帶着你姨娘離開這府邸,誰攔着就砍誰,想救誰就能救誰。”雲輕舞說着,目中神光倏地變得清透無比,仿若能看盡人心底一般:“但你要知道,修煉武道,掌握高深的武功,不是讓我們來濫殺無辜,而是讓我們有能力保護要保護的人,讓我們不受欺辱。”
雲鴻珂眼裡的淚水完全止住,道:“義兄說的話我都會牢牢記住。”
雲輕舞道:“那就好好修煉武道,守護你想守護的,保護你想保護的,讓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欺辱你。”
雲鴻珂“嗯”了聲。雲輕舞又緩緩道:“你若喜歡劍法,我會看着你的修煉程度,到時傳授你一套,但你要知道,劍於你而言便是朋友,你要真誠地對待它,無論何時都要守住你的劍,哪怕生命走至終點,你手中的劍也不能離身,等你有朝一日達到劍心合一之境,便是你劍法大成之日。”雲鴻珂聽得似懂非懂,然,他知道舞兒姐姐說的一定有道理,他先記在心裡便是,等到可以修煉劍法時,自然會慢慢悟出舞兒姐姐之言是何意。
瞧他聽得認真,雲輕舞眼底染上一絲笑意,素手輕擡,手中忽然就多出一截細竹,她遞到雲鴻珂手中,道:“無聊時你可以先練練劍招。”說着,她素手再次揚起,手中豁然便又多出一截細竹,沒再多言,她舞出一套初淺的劍法,邊舞邊與雲鴻珂解說。
攥着手中的細竹,雲鴻珂學着她的樣子比劃着。
雲輕舞心下歡喜不已,暗道:“這熊孩子的記憶裡不俗啊,竟然將她剛舞出的劍招基本全記住了,雖然只見其形,且那形也不是很流暢,但這於一個僅看她舞了兩遍劍法的孩子而言,已經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