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言瞧見夏湘眼裡的驚懼,轉頭對那鷹笑道:“巴葉,去……”
巴葉頓時收了雙翼,轉身躍出窗外,直衝向天空,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
夏湘打了個冷顫,向後退了退,跟戴言拉開一定距離。
“你這些日子去哪了?我到處也找不到你。”
戴言心裡一暖,耐心解釋道:“我去山上捕了只鷹,這些日子,我在熬鷹。”
“熬鷹?”
“它不吃不睡,我也不能吃不能睡,把它野性熬沒了,它纔會臣服我。所以……這些日子,我都要餓死了!”戴言話一出口,心頭一驚,自己在幹嘛呢?這後半句話的語氣,怎麼聽着像撒嬌?自己重活一世,竟然跟個九歲的小姑娘撒嬌?
上輩子真是白活了!
夏湘瞧着戴言臉色變了又變,說道:“身子熬壞了沒有?若病了,我把那鷹燉了給你補身子!”
戴言瞧着夏湘鼓着小臉兒氣呼呼的樣子,輕輕笑了一聲,繼而聲音便冷了下來:“你睡覺前,跟誰在一起?”
話題轉換得有些突兀,夏湘微微一愣,想了想,旋即有些納悶兒地說道:“今兒也不知怎的,杜府的丞相夫人竟來看望我,還同我閒話半晌,只是……聊着聊着我就困的不行,連怎麼回的房都記不清了。”
“丞相夫人?”戴言心思一轉,便想明白丞相夫人打的什麼主意。一時間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望着夏湘冷冰冰說道:“早知如此,便讓巴葉好好教訓教訓這幫混賬東西!”
“你……罵誰呢?”夏湘不明所以,對戴言的喜怒無常有點兒恐懼。是不是熬鷹的時候把腦子熬壞了?
“沒罵誰,”戴言忽然又笑了,笑容裡透着一絲狡黠。他起身將一旁桌上的點心端到牀上來,就這麼捧着個盤子吃了起來,又對夏湘笑了笑:“你再睡會兒罷。”
夏湘不知戴言搞什麼鬼,兩人這模樣若被乳孃瞧見,少不得一番責備。她正要起身。卻聽到碧巧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二爺,您怎麼在這兒呢啊?您不是跟夫人一道兒去後山生活館了嗎?”
杜廣的聲音透着一絲迷惘:“我……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二爺彆着急,奴婢這就帶您去宴息處,再讓人去生活館知會夫人……”說着,碧巧便帶着杜廣去了宴息處。
夏湘疑惑地望向戴言。戴言也放下手中的點心,意味深長地望着夏湘。夏湘恍然想到什麼,抓着戴言的胳膊問道:“你進來時,房裡只有我一人?”
“還有杜廣!”
“杜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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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你牀上。”
“……”夏湘驀地想到丞相夫人的一顰一笑,還有她話裡話外的詢問和試探,頓時像吃了蒼蠅似的,心裡一陣膈應:“她……竟能做出這樣的事,還真是……不要臉面了!”
戴言在心底默默讚許“不要臉”三個字形容的好,露出那慣有的溫柔笑容來:“我給你倆吃了解藥。又把杜廣送到了葡萄架下。”
“這次……是我大意了,還要多謝你……”夏湘並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她心裡清楚。若戴言沒有出現,恐怕自己小小年紀就要壞了名聲。
“別急着謝我……”戴言雙手背後,躺在牀上望着承塵,眼裡盡是笑意。
夏湘心裡生出一絲不妙來,心思一轉,連忙坐起身來拼命往牀下推戴言:“你下去。你快下去,快出了我這屋子。快出去,過會兒就來不及了!”
戴言雙眼一閉,老神在在耍起了無賴,賴在牀上死活不動。夏湘小胳膊小腿兒自然推不動他,急的額上滲出汗來。
見夏湘急的快哭了,戴言忽然睜開雙眼,目光不錯地盯着夏湘的眼睛,問道:“你在怕什麼?”
“過會兒定會有人來,若被人撞見可怎麼好?”
“撞見便撞見,嫁我不就得了?”
夏湘忽的擡頭望向戴言,心底莫名一陣悸動,旋即她又笑了,搖了搖頭:“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我怎麼會嫁給你?”
“你就不是小孩子了?咱們都會長大的。”戴言開了個玩笑,聲音卻絲毫不見笑意,盡是嚴肅認真。
“你……是說……長大了娶我?”夏湘也是懵了,竟傻乎乎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戴言眼睛一亮,就像天上的星子。
夏湘微微一愣,望着戴言愈加濃重的笑意,頓時沉下臉來,雙頰火辣辣地燙:“你戲弄我!”
“這種事,我不會戲弄你!我說娶你,便一定要娶你!”戴言笑容愈加溫和:“只怕……大小姐嫌棄我個田莊山野間的窮小子,不願下嫁。”
“……”夏湘回過神來,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嫁你妹!”
“嗯?”這下換戴言懵了。
夏湘也不解釋,掙扎着就要往地上爬,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竟會跟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談婚論嫁。戴言也有些納悶兒,上輩子自己閱美無數,這輩子怎麼就看上個九歲的胖丫頭!雖然,這丫頭確實聰明……也還算得上可愛。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個往牀下爬,一個拼命攔着。折騰半天夏湘也沒下得了牀,變得愈加暴躁了,張嘴便咬上了戴言的胳膊,她可是下了狠口,只覺得嘴巴里傳來一陣鮮血的鹹腥味道。
雖然戴言依然微微笑着,不吵不嚷,溫柔望着夏湘,可鮮血的味道衝擊着夏湘的大腦,讓她瞬間清醒了許多,驀地鬆了口,擡起頭來。
正此時,門口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咱們來瞧瞧大小姐,這會兒也該醒……”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丞相夫人那張嬌媚的臉孔出現在門口,話音戛然而止。
夏湘正趴在牀上,嘴角掛着幾絲鮮血,滿臉錯愕。
戴言坐在夏湘身邊,坦露在外的小臂處現出一排齒印,有紅色的血順着齒印處流成兩道細細的紋路。
這……
丞相夫人姣好的面容上瞬間陰雲密佈,夏湘明明應該昏睡在牀上,廣兒明明應該睡在旁邊,自己帶着一羣夫人推開了房門,明明應該坐實廣兒與夏湘……
怎麼就醒了?怎麼就換了人?
夫人心裡恨得緊,一口銀牙險些咬碎,卻轉過身將一衆人攔在身後,轉身關了房門:“我先進去瞧瞧,只怕這小妮子還沒醒,咱們人多可別再把她吵醒了!”
衆位夫人心裡訕訕然,臉上卻不敢露出一絲不悅來。
這夏湘何德何能,被夏府趕了出去也不消停,也不知給丞相夫人灌了什麼迷藥,使得夫人這樣看重她。
而走在前頭的幾個婦人可是眼尖,瞧見了夏湘跟戴言在牀上的光景,心中一陣欣喜。怎麼?這節骨眼兒了,丞相夫人還要替她遮掩?即便遮掩過去了,夫人還會樂意將她娶進門?若真的娶回丞相府,可是京都裡最大的笑話了!
房門關上一剎那,夏湘狠狠咬了下嘴脣。她看得清楚,方纔瞧見房裡情景的,可不止丞相夫人一人。這些婦人早在賞花會上就恨上自己了,如今被她們撞見這樣的事,怎麼會輕饒了自己?
恐怕不日便會傳出流言:精品美食生活館幕後東家,被夏府趕出門的九歲大小姐,在莊上與人苟合,沒羞沒臊,白日宣淫!
又或者:精品美食生活館幕後東家,被夏府趕出門的九歲大小姐,在莊上私養面首!
夏湘擡頭看了眼戴言,一捂臉,憤然道:“到底還是壞了名聲!日後還怎麼嫁人?”戴言這廝,長得確實好看,絲毫不比京都那個小白臉世子李毅差,還真就像個小面首。
戴言似笑非笑:“正好,嫁不出去嫁我!”
“你做夢!便是壞了名聲,我也嫁得出去!天下好男兒千千萬,我纔不要在你這歪脖樹上吊死!”夏湘用力推了戴言一把:“你給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我就……就跳窗戶!你不出去我出去!”
話音未落,只見丞相夫人帶着個婆子,陰沉着臉推門而入。
戴言依然坐在牀上,夏湘也沒有下牀的意思,二人坦坦蕩蕩地望着夫人,臉上絲毫不見慌張,反而十分磊落。
夫人目光凌厲,看了身邊婆子一眼,那婆子便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戴言的胳膊。
夏湘蹙眉,越過戴言,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腕。
丞相夫人故意裝出一副焦急的模樣:“湘兒,讓程媽媽把他帶走,保證不傷他性命,可這莊子……他待不得了!”
夏湘冷哼一聲:“這莊子是我的莊子,他待得待不得也是我說了算!”
“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夫人眸子一沉,目光又冷硬了三分,表情也不若方纔那般焦急了。
戴言依然雲淡風輕地微微笑着,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爲我好?那迷藥也是爲我好?您府上二爺又怎麼莫名其妙跑到我房裡來了?!您沒瞧見二爺,很失望吧?”夏湘的聲音越發冷冽,目光不錯地望着丞相夫人,一句跟着一句的質問,不留一絲餘地。
丞相夫人眉心一跳,卻立時恢復了平靜,笑道:“湘兒說的什麼意思?我怎聽不懂?莫不是睡糊塗了?”
沒法兒把她娶回去,也不能任她胡說,壞了自己的名聲。丞相夫人再望向夏湘時,忽然有些無力,或許,自己真不該打這丫頭的主意!想到此處,心裡不由一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