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心裡想着,除了萬欽山這件事,以後,再不瞞着彭嬤嬤他們任何事了,這面被他們關心着,那面卻又欺瞞着他們,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我就說彭嬤嬤和關伯不會這麼大意,讓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嘛,果然是你自己的語音,也不怪彭嬤嬤說,你說你怎麼就長不大呢。”
山林看着這樣沒心沒肺的妹妹,也是不知道如何生她的氣纔好。
“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說從前有位師父,帶着幾個弟子,師父有一天問弟子們說:如果你要燒壺開水,生火到一半的時,發現柴不夠了,你該怎麼辦?有的弟子說趕快去找,有的說去借,有的說去買。師父說:爲什麼不把壺裡的水倒掉一些呢?哥,我的心不大,裝不了太多的東西,我想要活得開心,就不能計較太多,世事總不能盡如人意,有舍纔有得。”
山林聽到妹妹講完了故事,發了半天的怔,屋子裡的其他人,也都半天沒有說話,大家都不知道現在要說些什麼纔好,屋子裡的人,有年歲大的,也有年紀小的,可有誰能真正做到,倒掉壺裡的一些水,然後等着水開呢,都知道有舍纔有得,有想要不計較,可有的時候,我們偏偏是捨不得的,捨不得已經到了手的東西,或者是捨不得那些已經遙遙在望的果實。
想着自己被困在伯爵府,不也是想要藉助伯爵府的能力,使得自己能理容易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嘛,如果沒有了伯爵府,自己大概已經淪爲街頭的乞丐,或者是哪個府上的下人,現在,自己享受着伯爵府帶給自己的便利,卻又埋怨伯爵帶給自己的窘迫和尷尬,可見,自己就是個捨不得的人,舍不下親情和臉面,卻要用它們換取自己的未來。
彭嬤嬤、關伯和後進屋來的秀娘,一樣的都有自己的捨不得,因爲捨不得,他們也同樣失去了很多的機會,現在想來,都是自己內心裡隱藏的貪婪,導致自己捨不得放手,
“哥,捨不得也不是什麼不對的,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想要的東西,只是,取捨之間,你就要看哪個對你更重要了。”
山杏看到哥哥發呆,以爲他在爲自己難過,就拉了拉他的袖子,
“哥,我是真的過得很開心,不是敷衍你,在你們眼裡,我應該做個大家的小姐,這樣纔會有將來,可在我的心裡,能不能做個大家的小姐並不重要,我想要的,是能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大家閨秀在享受生活的富裕,日子的輕閒的同時,也被禁錮了她們的靈魂和腳步,可這是我沒辦法放棄的部分。”
“哥,我喜歡現在的日子,隨心所欲的做我自己,你可能覺得我爲這個莊子操心,爲那塊菜地操心,爲那片麥田操心,爲我以後的日子操心,都是不值當的,我本來可以做個瀟灑的閨閣小姐,或是金貴的侯府媳婦,看着別人替我忙活這些生計上的事情,我只管吃喝玩樂就成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爲此所付出的代價呢。”
“首先我得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各種規矩禮儀就是我的第一道束縛,會有專人來教導我,把我調教成跟那些個大家閨秀千篇一律的樣子,像個人偶一樣,然後就是我的婚事,我需要爲某個家族承擔他們的家庭榮譽,他們卻不會關心我會不會幸福,我卻要爲他們的利益,做出不懈的努力,或許,努力的不夠,還會被家族放棄,然後,沒有孃家的媳婦,也會被婆家放棄,最後,一無所有。”
這話說得山林的臉都發起燒來,山杏現在的日子,不就是伯爵府爲了自己府上的利益,才造成的麼,
“所以,我選擇了過自己想要的日子,選擇了自己奮鬥,誰也不靠,你看着我辛苦,我卻樂在其中,這就是追求的不同,甲之砒霜,己之蜜糖,而且,我有一樣最值得自己驕傲和自豪的,那就是,這些經過我努力而得到的東西都是我自己的,不會因爲我被人拋棄而變得一無所有。”
山杏的最後一句,才真真的讓山林心有所感了,
“山杏,是哥想錯了,你說得對,誰有都不如自己有,經過自己努力得到的東西,才能真真正正的成爲自己的,等着別人給你,那就已經失了身份了,做人不能只看着別人風光,那些都不是自己的,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高有高的長處,低有低的優勢,我自然也有自己的長處和優勢。”
山杏也順着哥哥的話說到,
“可不是,就算是貧富,也是各有煩惱的,富人不一定煩惱少,窮人也不見得就不開心,我們又何必盯着他人的風光,抱着那些所謂的嫉妒,獨自惆悵呢,倒是讓別人看了笑話,不管高人一等,還是矮人半截,只要盡本份,做好自己就好,我會萬事努力,卻不會萬事強求。”
山林還想要順着妹妹的話頭繼續說呢,卻看到自家媳婦正彎着眉眼憋着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妹妹帶歪了,那些努力啊、抱負啊之類,跟今天自己教訓她有什麼關係,這丫頭是越來越鬼了,完全把自己帶跑題兒了,
“你靠自己是好的,知道有舍有得也是好的,可就算是這樣,你太任性也是不對的。”
聽到哥哥到底是把話頭轉了回來,山杏無奈的撇了撇嘴,戴晨夢卻已經是輕笑出聲,這兄妹倆可是太逗了,山林的教訓還在繼續,
“就像今天這樣把小老虎抱出去之類的事情,我要是再見到,還是要批評你的,就算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孩子着想,做事不考慮後果,彭嬤嬤,你別聽她的,以後該管還得管着。”
彭嬤嬤得了大舅老爺的指令,自然是很歡快的應着,
“哎,就聽大舅老爺的。”
然後指着山杏到,
“看你以後還敢不聽話。”
山杏不禁哀嘆一聲,到底沒有躲過去,這日子沒法過了。
“好了好了,話也說完了,去抱了小老虎,我們到後院去吧。”
戴晨夢畢竟是侯府出來的小姐,這麼跟個外男在一起,還是個門房,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接受不能的,彭嬤嬤也反應過來這與理不合,
“這可怎麼話說的,大人們在這邊一聊天,倒是我們家小寶貝給忘了,我去看看有沒有鬧人?”
彭嬤嬤快步進了裡屋,去看小老虎,進了屋子,卻看到秀娘守在炕邊,大寶和大妞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小老虎的旁邊,
“這是幹嘛呢?”
彭嬤嬤指着三個孩子問秀娘,
“我也不知道,兩孩子進屋就非到弟弟旁邊來,我還怕他們兩個鬧了小老虎呢,哪知道,就這麼老老實實的坐着,一動不動的。”
彭嬤嬤就湊到三個孩子跟前兒去,看了看兩個孩子的表情,
“你們兩個是在看弟弟嗎?”
兩個孩子,一個十一個月大,一個九個月大,都還不會說話,可聽了彭嬤嬤的話,互相看了看,齊齊的點了點頭,惹得彭嬤嬤呵呵地笑起來,
“可真是兩乖孩子呢,長大了,肯定是有擔當的,都是好哥哥,好姐姐。”
山杏在外間聽到彭嬤嬤的話,立刻躥進了內室,
“怎麼了怎麼了,嬤嬤這麼誇他們?”
聽到是在說孩子們,戴晨夢也跟着山杏進了裡間,山林因爲是男人,卻不好進人家的內室,只好跟關伯在外間閒聊,心裡不禁嘀咕,這女人就是事多,進去抱個孩子而已,抱出來不就行了,結果倒好,進去一個搭進去倆,全軍覆沒。
“你們看看這兩孩子多乖呢,這麼小一點兒,就知道看弟弟了,聽秀娘說,進了屋子就要陪弟弟呢,一點兒也沒鬧人。”
彭嬤嬤可是真喜歡孩子,雖然她一輩子也沒嫁人,可經她手接生的孩子,沒有五十個,也有二、三十個了,對孩子,她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只要是有關孩子的事情,她就會覺得很是親近。
“喲,真的嗎?大寶,大妞,你們兩個是在看弟弟嗎?”
兩個孩子因爲屋裡的人多,都有些神色緊張了,可看到大人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兩孩子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不少,現在被山杏問到,依舊是懵懵懂懂的點着小腦袋,也不知道是真聽懂了還是假聽懂了,那小腦袋點得像模像樣的,都咧着小嘴咯咯笑着,露着幾顆小米牙。
“我的乖寶貝,可真懂事兒!”
山杏把兩個孩子抱過來,挨着個兒的親了一口,兩孩子還以爲山杏在跟他們玩兒呢,立刻也撅着小屁股,把小嘴貼到山杏臉上,學着她的樣子,每人親了她一口,蹭了山杏一臉的口水,山杏可是沒有半點嫌棄,一手抱起一個,就要往外走,屋裡幾個哪敢讓她吃這麼大的勁兒,趕緊攔着。
“哎喲我的小祖宗,趕緊把孩子放下,雖說是出了月子了,可也得再養養,這兩孩子可是不輕,再抻着胳膊閃着腰的,你還得侍候這個小的呢,可千萬出不得事兒,放下,放下。”
彭嬤嬤扎着手就來接大寶,戴晨夢先她一步把大寶接了過去抱着,
“妹妹也是,一高興起來就不管不顧的,自己個兒的身子都不知道愛護,這孩子沉着呢,我只抱着他一個都墜得慌,你這還要抱倆,可真是夠能逞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