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毀於一旦,這可不是聳人聽聞,莫文英既然開始集結軍隊,那依着幾個人現在手裡的力量,根本就是以卵擊石,所以,一定要取得皇上的支持才行,但是,已經去了兩個人跟皇上報信,結果都是音信皆無,還真說不好這一次再進宮,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了,但是,總要努力過才行啊,就像山林說的,即使是知道後果悽慘,可爲了這江山社稷,也要捨得下這大好頭顱。
“欽山,這次我去,你別跟我爭,外面的事情一直是你統管着,你留下比我留下有用,所以,這次換我進宮去。”
吳澤遠這次很堅決,上一次戴俊進宮,他沒有跟戴俊爭,是因爲他覺得自己留下會比戴俊留下有用,而這一次,他覺得萬欽山留下比自己有用,不管到什麼時候,吳澤遠都是很理智的,他知道事情的重大,所以他就更加的小心謹慎,不敢踏錯一步。
“二哥,這次得我去,你先聽我說……”
看到吳澤遠張嘴要說話,萬欽山趕緊把他的話截住,
“二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現在外圍的作用已經不大了,我們已經幾乎全盤地瞭解的他們的行動,就算還差那麼一點半點沒有拿到證據的,我們現在也能分析出他們的想法兒和動向了,所以,外面現在只要監視着就行了。”
“反倒是這次進宮,意義要比前兩次要大,二哥,我不是跟你義氣用事,纔想搶着進宮的,對皇上性格上的瞭解,我比你要清楚一點兒,也許以前是你比我知道的多,但經過了這次我回京被貶,左相事發這件事兒,我和皇上做了很近距離的接觸,我多少能明白一點他的思路,而且,山杏還跟分析過,皇上的擔心和決斷,讓我不要盲目地以表面的眼光看待皇上。”
“所以就目前來看,還是我瞭解皇上多一些,既然這樣,我們兩個就不要爭了,而且,留你在外面我還能放心些,你比我心思細膩,論起照顧家眷,你肯定比我想的周到,外面就交給你了,還有,如果我真的回不來的話,你跟山杏說,就說是我讓你去轉達的,讓她過繼個兒子給大哥,當然啦,得在大家府上同意的情況下,如果他們自家的親戚裡有合適,並想要過繼的,那也由得他們。”
萬欽山這話一出,吳澤遠立時就淚奔了,
“欽山,欽山,這樣的事情我處理不好,所以,還是你來吧,我不想留在外面,我做不來這樣的事兒。”
話說得模模糊糊,聽不真切,但萬欽山連蒙帶猜的,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吳澤遠,你是將軍,是爺們,哭成這樣可真讓我笑話了。”
伸手攬過吳澤遠,伸手在他的臉上拍了幾下,然後用拇指抹了抹他的眼淚,
“瞧你,還掉眼淚疙瘩了,丟不丟人,別讓我小瞧你啊,你可是我們的主心骨,想當年還沒有山林的時候,我們三個不管遇到什麼事兒,最後白板拿主意,幾乎都是你,你可別說這次你就不行了。”
話越說越哽咽,萬欽山猛地把吳澤遠帶進懷裡,不讓他看到自己溼潤的眼睛。
就怕吳澤遠變卦,也趕上事情緊急,下午的時候,城裡的五城聯防軍也開始有動靜的,這可真是要了命了,萬欽山一刻也沒敢耽擱,立刻就遞牌子進宮求見了,本來以爲未必就能見到皇上呢,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宮門前亂轉着,已經有內侍過來傳話,宣萬欽山宮裡覲見,萬欽山趕緊小跑着進了宮,一邊腦子裡還轉着,到時候怎麼能讓皇上給自己個機會,單獨跟自己說幾句話。
等到萬欽山進了皇上的御書房,卻發現御書房裡除了皇上,再沒有別人了,甚至連個貼身內侍或者施禮太監都沒有,這可是讓萬欽山有點看不明白了,可轉念一想,皇上大概是猜着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跟山林和戴俊一樣了,所以乾脆就直接避着人,跟自己安心地談事兒了,這麼一想,萬欽山心裡倒是定了些,只要皇上肯聽自己說話,那就說明還是有希望的。
“卑職叩見皇上,皇上金安。”
萬欽山規規矩矩地跪下磕了三個頭,這才半擡起頭對着皇上一抱拳,
“皇上,卑職求見,是有話要說。”
雖然只是半擡着頭,但萬欽山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的表情,那臉上的玩味和思慮,清晰可見,這不禁讓萬欽山的心裡咯噔一下,又有些沒底了。
“有什麼事兒,你就報上來吧,朕聽着呢,你這個時辰跑來急慌慌地要見朕,看來是大事呀。”
皇上的語速緩慢,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這真是把萬欽山的一腔熱情給澆熄了,剛剛升起的那點兒希望,就這麼隨着皇上的一句話,不知飄到哪裡去了,萬欽山抱着的拳頭,捏出了青白的印痕。
“怎麼不說話呀,見了朕又無話可說了?膽子不小,逗朕玩兒呢這是。”
皇上撇了撇嘴角,頗有些不以爲然的神態,看着萬欽山的眼神,也像是逗貓逗狗似的,沒有半點的溫度,
“皇上,卑職不敢戲耍皇上,是真的有事稟報。”
雖然心一點點地沉下去,但萬欽山不甘心,他不想就這麼放棄了。
把捏緊的拳頭鬆開,兩隻手互相揉搓了一下,讓自己那僵硬的手掌,回來一些溫暖,讓自己知道,自己這個人還在,欽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裡告誡着自己,總要拼一回,總要拼一回才能甘心,不管結局如何,自己做過了,也就無悔了,哪怕真的……真的爲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畢竟自己努力過了,只是,如果真的讓左相那些人得逞了,那丟的可不只是自己這一條命。
“皇上,卑職最近查到一些事情,希望您能給卑職一些時間,讓臣詳盡地跟您稟報清楚。”
咬了咬牙,萬欽山再次叩了個頭,然後直起了自己不屈的脊樑,
“皇上,卑職最近發現督軍統領莫文英有異動,接觸過城外的護城軍統領,和內城的五城聯防軍統領也有來往,前幾天,城外的護城軍統領就有動作了。”
皇上聽到萬欽山的話,挑了挑眉,卻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讓他繼續說,萬欽山就把自己瞭解的情況,仔細地講給皇上聽,
“……特別是今天,城內的五城聯防軍也開始行動了,我想他們應該是要有大動作了,皇上,如果他們的行動不是您指派的,那您可就得派人去盯着點兒,也得事先預防着點兒,不出事兒就罷了,臣只怕要出就是大事兒。”
“他們,他們是誰?誰要有大動作?”
皇上往案前湊了湊,用手拄了案子,很有些興趣地看向萬欽山,
“回皇上話,是卑職沒有說清楚,臣懷疑,這次的行動,應該跟左相有關係,左相的一個妾室,是督軍統領莫文英的侄女,在左相下獄之後,他的這個妾室去牢裡看過他,然後這個妾室的弟弟,也就莫文英的侄子去看過姐姐兩次……”
萬欽山想着,還是把話交待清楚,不然,皇上肯定是不相信自己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把話交待清楚了,皇上會不會信呢,
“……而且兩次都是在左相的妾室去探過獄之後,再之後,他就去探望他的督軍統領叔叔莫文英了,莫文英之後的動作,也都是在見過了他的這個侄兒纔開始的,所以卑職以爲,這事兒動作的是莫文英,但左相肯定脫不了干係。”
“卑職不怕別的,就怕左相動了逆天的心思,到時候,卑職最怕的不是我們這些大臣們的性命如何,卑職最擔心的,是百姓會民不聊生,左相在位的時候,就已經無節制的搜刮民脂民膏了,一旦讓他得了這……”
萬欽山沒敢把‘天下’這兩個字說出來,太大逆不道了,但他知道,皇上是能聽明白的。
“……哪還有百姓們的好啊,皇上,卑職請求您能派人查驗一下卑職所說是否屬實,如果確有其事,還希望皇上能儘早地採取行動,如果查驗是虛,那卑職願意接受皇上的任何處罰,便是取了卑職的性命,卑職也在所不惜。”
話畢,萬欽山再次給皇上叩了頭,以表達他此時堅定的心情,話已出口,再無挽回,而且,萬欽山也不會後悔,大丈夫當有所爲,自己的兩個兄弟已經爲此付出了,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萬愛卿,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朕這天下管理得還算可以,至少百姓們安居樂業,沒有民不聊生?”
沒想到皇上的關注點兒,跟自己根本不在一條線上,萬欽山幾乎無奈的,但皇上的問話卻不能不回,
“回皇上的話,您身居高位,卻能體恤百姓的疾苦,能聽進臣下之言,能縱觀天下形勢,已是百年難遇的明君,臣自然是希望皇上的江山,能屹立不倒。”
皇上樂了,這是在萬欽山進了御書房後,他露出的第一個還算是正常的表情,前邊的表情,都像在逗貓逗狗一樣的,完全不是對待臣子的正常態度,就算是他此刻的笑容,那也不是該對臣子展現的,只是,總於前邊的態度的要好些,萬欽山也只當他現在的態度正常,不然,萬欽山還真有些吃不住勁兒,比起被人無視,他更願意讓人抽兩鞭子,打兩板子。
“這話我愛聽,前邊那兩個,如果能像你這麼會說話,也許就不是現在這樣的結果了。”
一聽到皇上提到了前邊的兩個,萬欽山猛地擡起了頭,
“皇上,他們兩個目前可還好?”
皇上不提萬欽山也不敢提,現在就着皇上的話頭,萬欽山趕緊問問人可安好。
“好,好得不得了,敢無憑無據地就到朕的面前說些紅口白牙的話,可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萬欽山的心驀的一沉,
“皇上,他們也是爲了江山社稷才冒死進諫的,一如臣的本心一樣啊。”
皇上伸手朝萬欽山虛點了兩下,
“朕就是好奇,你們到底還有幾個人,這一個、兩個的,還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