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 高遠總有種自個穿越進了現代種田文的錯覺。嘛,自從他們搬進這棟小木樓後,他就過上了養在深閨的古代小姐的生活,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麼的都不能概括高遠的腐敗生活。這不, 沒幾天功夫, 高遠就感覺自己圓了一圈兒。
他靠在搖椅上, 懶洋洋地伸手去拿左邊小方桌上擺着琳琅的水果, 待放到自個嘴邊時又頓住了動作,神色猶豫。
沈九在對面坐着一小馬紮,好看的手指正在擇菜, 動作嫺熟又優雅,不知是做了多少次才能練就這般技巧。他聽見對面小老鼠般咀嚼的聲音突然安靜了, 便擡眼看去, 正看到高遠一臉苦色, 心中一急,忙在腰上的圍裙上胡亂蹭了蹭手, 大步走到高遠跟前,問:“怎麼了?水果不好吃?”
高遠搖了搖頭,咬着嘴脣,樣子委屈又難過,幾乎是哽咽着, “沈九……你說……我是不是根本就沒懷孕啊……”
沈九一愣, 隨即臉色舒緩下來, 低下頭抵上高遠的臉, 蹭了蹭他的額頭, 輕笑着問:“怎麼突然這麼想?”
“因爲……我一點兒都沒有懷孕的感覺啊……”高遠苦着臉,雖說他沒有經驗吧, 但是好歹最近也惡補了很多關於懷孕的知識,雖說男女有別吧,但生子什麼的還是有些共通之處的吧……但是!就那些高遠在各處得來的知識而言,目前他可是一點懷孕的跡象都沒有,好吃好睡,除了腹肌軟了許多……
沈九看着高遠日漸白嫩回來的臉,黑漆漆的眉眼,小模樣委屈的不行,手一陣發癢,又在圍裙上蹭了蹭手,這才伸手揉了揉他的臉,見他吃痛皺眉才樂呵地鬆開。
“別亂想,就算你不相信女媧那姑娘,你也要相信你老公我的能力吧?”
高遠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沈九則全把它當成媚眼兒享受,笑眯眯地親了高遠一口,順了順毛,見高遠情緒好了些,這才又繼續坐在小馬紮上擇菜。小馬紮身板兒薄弱,被沈九這麼一個體型一壓,嘎吱嘎吱作響,給這幽靜的小木屋平添些許樂趣。
“阿遠,難道你不覺得你最近情緒變化很大,就是有了孩子的徵兆嗎?”過了老大一會兒,沈九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高遠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低頭看了看那平坦如故的小腹,爾後突然笑了起來。哎呀,這才什麼時候啊,他就已經得了產前抑鬱症什麼的嗎?
“阿、阿九。”高遠突然開口,有些囁喏,視線和沈九的黑眼睛相對,沒來由地一陣心顫,臉頰也染上一層熱,眼神微閃,“我、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沈九靜靜地看着他,道:“可以。”表面平靜無波,手裡的那顆白菜卻被手指攔腰折斷。
高遠衝沈九笑了笑,帶着些靦腆,解釋說:“內什麼,嘿嘿,平時我總是連名帶姓的喊你,我們、我們都這樣了,再那樣喊你覺得挺不好的……顯得不、不夠親……”
沈九仍舊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嗯”了聲,手裡的那顆白菜已經壯烈犧牲化爲一地碎屑。
傍晚,太陽下山後,熱氣漸漸散去,沈九便拉着高遠出來散步。沒走多遠,就在小木樓周圍轉悠,爬上山坡,穿越竹林,再繞着小溪走一圈,隨便閒聊些什麼。
或者沈九給高遠講很久以前的事,或者高遠給沈九講小時候在外婆家的生活,更多的,卻是誰都不言不語,只那樣並肩走着,勾着手,背對着夕陽,影子都在地上拉的好長好長,緊密纏繞,不分彼此。
他們所待的村子名叫長樂村,民風淳樸,住戶也不多,大都是祖祖輩輩長在大山裡的老實人。村裡人大都知曉沈九他們倆住在了溪邊的小木樓,剛開始還不時有人來串門兒,沈九也禮貌地款待,不過,後來也不知是誰走漏的消息暴露了沈九和高遠的關係,漸漸地,也就很少有人再來看他們,甚至,有時沈九去集上買東西穿過村子時,村民大都避而不見。
沈九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在人際關係維持這方面就很不走心,更多的是不在意。對他不重要的人是不值得他傾注心血去對待的。難受的是高遠。他畢竟是從文明社會出來的人,羞恥心自尊心什麼的還沒有隨着節操的破碎而消失,所以一見到村裡人這麼不待見他們,心裡怎麼着也是有些難過的。
那晚沈九把他攬在懷裡,撫着他的後背,“阿遠,如果這些你都不能坦然面對,那麼以後你該如何面對我們的孩子?否認他的存在嗎?否認他和你的關係嗎?也要否認我們的關係嗎?”語氣很是強硬。
高遠喃喃,“不……我不會否認他!也、也不會否認我們!”他的手遮住眼睛,聲音有些委頓,“我只是一時還不習慣他們的眼神。”他們——那些村民、那些別的人、那些不能理解他們這個羣體的人。
在N市的時候,高遠接觸的圈子很小,生活中所面對的人也比較單純,而且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對於同性戀這個存在接受度還算高,所以即使那段時間裡有同事看破他跟沈九的關係,也沒人給他臉色看,更別提那樣尖刻異樣的目光。
高遠也知道村民的疏遠並無惡意,只是一種下意識地行爲罷了。換位思考一下,倘若他是大山裡的人,猛然接觸到兩個大男人搞在一起,肯定也會受不住的吧。將心比心,高遠也就漸漸理解並接受了那些眼神,再和村民相遇時,他也不再難堪地低頭疾步走過,反而是笑着打招呼。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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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天色還早,高遠神色有些扭捏,“阿、阿九,你先去洗澡吧,我一會兒再洗。”
沈九挑眉,“嗯?怎麼,今兒想着疼我啦?平時不都你先嘛?”
高遠嘿嘿笑,“對啊,今兒你是大爺,大爺先請,小的不着急。”
沈九把碗筷瀝乾淨水放好,看了高遠一眼,也沒多問什麼,隨手抄起一件短款,轉身去了浴室。
浴室是由木板隔開,隔音效果幾乎爲零,沒一分鐘呢,高遠就聽見裡面傳來水流的聲音,腦海裡條件反射地出現一具頎長健美的男性軀體,妖嬈又雄健,勾的高遠心裡一陣鬧騰,強壓下那股邪火,他匆忙拿着手機走了出去。
在溪流對面,高遠靠在一棵竹子上,頭頂是竹葉的剪影,隱隱露出破碎的天空。
“喂,爸,是我,遠子。”
“……嗯,挺好的,對,找着他了。他沒事,身體好着呢,哪有……我沒惹他生氣……”
“……只要他不欺負我我就謝天謝地了!”高遠氣哼哼地,手指摳弄着竹節,“爸你身體還好吧?放暑假沒?”
“暑假就別亂跑啦,在家好好歇歇,想轉轉就在附近吧,外面哪啊都挺熱的。”
“爸……我和沈九比較忙,媽的忌日……”高遠猶豫了下,一咬牙,“媽的忌日我今年可能去不成了……”
那邊傳來高父的“噢”,語氣裡不無遺憾與落寞。
高遠心狠狠一抖,眼底泛起酸,卻仍強笑道:“不過,只是可能啊,也許到時候我們忙完了,就可以一起去看媽了。”也許還會多一個小朋友。
高父只簡單地叮囑了高遠幾句,“山裡蚊蟲多,注意點兒,小心中暑啊,錢還夠用嗎?噢,你們好就成,我沒事,家裡挺好的。”
高遠只笑着答應,指節漸漸發白,竹節上被他摳出一道道白痕。
末了,他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話。
“爸我給您懷了個孫子。”這樣邏輯詭異的句子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通話結束,高遠盯着手裡那支小巧的鍵盤機,耐摔節電,手機中的戰鬥機,是他們在這裡安頓後沈九幾十塊錢給他買的。當時他還皺着眉抱怨,“你丫不是土豪嗎?不是高水準的土豪嗎?!怎麼這會兒就給老子買這麼個破玩意兒!”
沈九給出的官方解釋是:“本土豪不缺錢,只是,你是孕夫,靜養第一。”
孕夫你大爺啊!
當高遠面有不鬱地回到木樓時,沈九正坐在半圓形小沙發裡看電視,是一檔娛樂節目,電視上的人笑得表情猙獰了都,可沈九還是一臉面癱,盯着那閃爍的屏幕一動不動,可當高遠順勢坐到他旁邊時,他的手臂立馬攬了過來,把高遠拉入了自個懷裡。
沙發本就不大,兩個成年男子窩在裡面着實有些擁擠,高遠本來想說換一個豪華型的來着,可自從嘗過窩在沈九懷裡看電視的滋味後,他就斷了這個念想。豪華沙發?屁,浪費錢!
沈九並沒做什麼別的動作,只是把人擁入懷裡,找了個兩人都舒服的姿勢,靠在一起看電視裡的女主持誇張地逗樂取寵。
在高遠迷迷糊糊快睡着時,他隱約聽到沈九說了這麼一句話,“咱媽的忌日,能趕上,還可以帶着咱兒子。”
高遠當時就想反駁說,“你怎麼知道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是女兒你就不喜歡了嗎?”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周公拉入了夢鄉。
臨睡前高遠OS:(“▔□▔)最近他是被夢魔給上身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