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生氣?怪朕太狠心?”他揚眉反問,伸出食指隨意的勾起我的一綹長髮。
“離宮短短兩個月,你竟忘了禁宮之內的生存法則了麼?朕若不狠,又怎能將你安全的帶出來?朕若不狠。。。朕的江山又怎麼辦?”
他一把放開我的頭髮,任它們隨風翻飛起舞:“你要的。。。不就是這樣的我麼?”
他易了容,我卻清晰的看見了他眼底的痛楚。
是我逼他的。
一直都是我逼他的。
他說的沒錯,我要的,不就是這樣一個能夠完美的殺伐決斷的皇上麼?
我做的那些骯髒事,恐怕只比他多,不比他少罷。
現在又來裝什麼慈悲心腸的好人?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他背過身去,負手而立。
時值黃昏,林間斑駁錯亂的枝椏順着夕陽的餘暉映在他的身上,他緩慢的開口:“來之前朕已囑咐了手下日暮之時帶兵過來,他們應該快來了。等到天一黑,你立刻跟着他們走。”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想趕我走?!我說過,我一定要將你平平安安的帶回皇宮!你說你不走,你要找藏寶圖。那好,我就陪着你找到藏寶圖,然後一起回去!我。。。。。。”
他半擡起左手,打斷了我的話。
“這裡就是之前你所說的被封死的山林的對面。”
我吃驚的望向四周,這周圍的景色竟果然與那片奇怪的林子一模一樣!剛剛我只顧着跟他生氣,竟沒有察覺。
他後腦勺動了動,就算看不見他的正面,我也能想象此刻他正輕擡下巴示意。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不遠處果然是一片亂石林立。原本應該種滿奇怪植物的地方竟堆滿了大塊大塊的山石,像是絕路一般,十分的突兀。
“我們過來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應該是在之後被人重新佈置過,好對你們進行埋伏吧。”
“你會不知曉?”
以他的性子,絕對會派人嚴守後方,絕對不會將背後這樣輕易的示人。打死我都不相信此事他並不知情,可之前他在山洞裡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那一瞬間的疑惑表情也不像是裝的。
“朕知曉,朕當然知曉!”
他爽快的承認,倒讓我吃了一驚。
“可朕沒想到朕居然會被他利用了!”
他的手緊緊握成一個拳,像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怒氣:“他竟會如此恨你!朕竟算漏了這一點!”
“誰?那個他是誰?”
我隱隱的感到,他口中的那個他必然與這些日子以來這一系列事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者,甚至那人就是幕後的主使者。
不過,有誰竟可以與皇上交往如此的密切而不被我發覺?
有誰竟能有這樣大的滔天權勢可以瞞天過海?
有誰可以開得一個相當大的籌碼可以與皇上合作,甚至談條件?
又有誰。。。恨我入骨?
他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你不必知曉。朕自有籌謀。”
“你的籌謀是什麼?”我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你的籌謀讓我痛失愛子?!”
他平靜的外表終於有些震動,回過身來吃驚的看着我:“你說什麼?”
我倚住身後的樹幹,以防自己倒下去:“國師府第十二代嫡長子,我樂正清盼了十年才盼來的第一個孩子!阿青本來在國師府裡養胎養的好好的,爲了救我,以身犯險。。。。。。”
我說不下去了。一想到阿青那天慘白的面容,還要爲了安慰我強顏歡笑,我就覺得心裡揪的慌。
還有,該怎麼向樂尚文那小子交代。
一想到那個看似腦子進水,實則敏感多疑的尚文老弟,在聽到阿青小產的消息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就覺得不光心口疼的慌。
還頭皮發麻。
是的,沒錯。
是頭皮發麻。
他會不會把我按在地上狂踩一百遍啊一百遍。。。。。。
只要想想心裡就瘮的慌。
“對不起。”
像風一樣輕的話語,吹過了我的耳畔。
它太輕太輕了,輕的讓我以爲這句話只是個幻覺而已。
我詫異的看着他,他沒說話,只是冷着一雙眉眼,目光遊離的看着前方。
“朕只能告訴你,朕與某個人有交易,在逐步收回皇權的過程中,他會住朕一臂之力。並且——他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我明白了。”
他是對你有用的人,我不會與他爲敵。
若是能代替我的位置,那我就算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混蛋!你以爲我會這樣想麼?!
我又不是觀音菩薩!
我沒那麼寬廣的胸懷和慈悲!
孃的!敢動我的人?
事成之後看我不抽死他丫的!
對了!得儘早查出他的身份,然後。。。。。。
然後告訴樂尚文!
讓尚文小弟跟我一起抽死他丫的!!!
這樣。。。或許。。。可能。。。大概。。。應該。。。尚文老弟就不會把我狂踩一百遍了吧。
他看我沒說話,以爲我真的那麼表裡如一寬容大度的明白了這件事,便繼續開了口。
“恐怕來之前你們也遭到了不少的伏擊吧?”
“恩。”的確,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襲擊,果然都是出自同一批人的手筆。
“甚至在剛剛的那起刺殺事件中,對方的目標也是你。”
“會不會是你之身前來的消息泄露了出來?對方花了這麼大的力氣要殺我,這不合常理吧?”
他是皇上,皇上不比國師大麼?
自古以來,這皇上不才是被刺殺的主要靶子麼?跟我有半個銅板的關係啊!
總不會是曾經被我除掉的人的親屬家眷什麼的來買兇尋仇吧?
尋仇尋了這麼大個動靜出來,甚至還跟皇上勾搭在了一起。
這也太燒錢了。
“不是朕。你以爲,憑藉朕的能力,朕沒法悄然的離開周圍的眼線麼?朕去你那的消息沒人知曉。”
“那爲何之前的消息會被封鎖的死死的?”
我氣急。若不是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我會這麼急躁的趕來麼?
“你擔心我。”
明明是肯定的句式,卻被他一張面癱臉給生生的搞成了疑問句。
“這是身爲國師的職責。”
“恩。”
他又不答話了。
“你說啊,爲何會被你那所謂的合作者斷掉後路?”
我咄咄逼人,不想被他就這麼簡單的矇混過去。
真相,我要真相。
“如你所說,這是合作的條件之一。”
合作的條件之一就是讓皇上自己困住自己?
對方到底想幹什麼?
“那二十萬的士兵很快就到,他們會助你將這些山石移開,將舊路打通,助你離開這裡。你快回去。不然。。。怕是京中要生變。”
他看我又要開口。急忙接着說道:“那個人不會對朕不利,這一點你放心。朕將兵士給你,自然也不會不顧及自己的安危。那人會暗中保護朕。你只速速回去,真怕他又要玩什麼小把戲。”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關係?!
那個神秘人不會傷他,會保護他,會助他奪得皇權。
可是又會在背地裡翻雲覆雨。
他卻極信任他。
甚至比信任我還信任他。
混蛋!
那到底是什麼人!
等等。。。。。。
“皇上,那個人。。。是慕容敏麼?”
他面無表情的斜斜瞥了我一眼:“沒腦子。不是她。”
“那你爲何要讓我提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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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母后的親侄女,又留在了無人坐鎮的京中。現下又因着禮正的身份而使得勢力有所提高。怎麼,難道國師竟以爲不需要好好提防着她點?”
那麼,皇上是因爲怕慕容敏在京中興風作浪才這麼着急的想讓我回去?
“是,下官愚鈍了。”
“哼,你知道就好。”
很長時間的沉默,他只安靜的站在那裡,像一顆樹一樣的沉默着。
而我靠在離他幾步遠的樹幹上,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說什麼呢?
是說“恩,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保重。”。
還是堅持“我不要走,我一定要留下。”?
恐怕都不是應該說的話吧。
“我的部下怎麼辦?”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句話比較重要一點。
“你一走,對方失去了目標,又失了頭領,自然很快就會撤退的。”
他低笑一聲:“擔心蘇青麼?”
“恩。”
“放心,朕會將尊夫人安全的帶給你的。”
“謝謝。”這句話我說的很認真。
“不必。”
他一把揭下臉上的易容。
嘶。。。我看着都疼。這皇上下手真重!
“你幹嘛揭下來?不是說了喬影不在麼?”
他似有些好笑:“這本來就是朕自己易的容,剛偷學了沒多久。不然你以爲怎麼能有那麼大的破綻讓你一眼就看出來?況且對方現下估計已經知曉了你被救走的事情,只要他的手下一描述,便定能猜到救走你的人是朕,那朕再僞裝下去也就沒意義了。馬上朕的屬下就要來了,不揭下易容怕他們認不出朕。”他心情頗好的跟我開起了玩笑。
不過這個玩笑好冷。。。我被凍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唔。。。我認出你不是因爲你的易容技術不好。真的很好。真的!”
唔。。。我決定給他的易容提點意見,以防下一次他在同一個地方失敗。
啊!!!
我真的好善良!!!
我被自己感動了~~~
他認真的看着我。
唔。。。果然,還是原來的面孔比較帥。那張路人甲的臉太不符合他的悶騷氣質了。
“就是你的。。。你的右耳垂上。。。。。。”
他一挑眉,伸手摸了摸耳朵。
“朕的耳垂怎麼了?”
“上面有顆。。。唔。。。有顆不大的米痣來着。。。。。。”
我的聲音底氣不足,越來越小。。。到最後恨不得變成了蚊子哼哼。
我沒事瞎瞅他,實屬大不敬的冒犯。還揪出了他這種低級的錯誤,他應該會生氣的吧?
他薄薄的脣又抿的緊了些,一雙斜飛的鳳目卻不再看我。
果然。。。是生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