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寶說:“二丫,既然見到了他,你應該高興,應該跟他相認,你期盼了他那麼多年,爲他付出了那麼多,應該讓他知道。”
那知道二丫顫抖了一下,說:“栓寶哥,千萬不要!”
“爲啥啊?你不是一直想得到他嗎?你不是一直在想着他嗎?這樣對你多不公平啊?我去跟他說,他不認你,我就擰掉他的腦袋。”
栓寶氣呼呼的,覺得海亮欠下二丫的太多,他要爲妹子討回公道。
二丫說:“哥,求求你,千萬別,這樣會害了他,俺不會原諒你的。”
“爲啥啊?你真沒用!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二丫說:“哥,這是俺跟海亮之間的事兒,不管你的事兒,你千萬不要跟他提半句俺還活着的話,也不要說你認識俺。否則妹子不會原諒你。”
栓寶道:“如果海亮跟我說話,咋辦?”
“那就說……你是俺男人。咱倆是……夫妻,你可以告訴他,俺的名字叫古麗。跟你一起來支援災區的。”
“……”栓寶無語了,想不到二丫竟然讓他編瞎話。
他的臉再次紅了。
現在,栓寶已經是二丫工廠的總經理了。
十年前,二丫挺着大肚子,暈倒在了Z市的街頭。
是栓寶看到了她,並且將女孩用自行車馱回到了家裡。
栓寶對二丫很好,栓寶娘也對二丫很好,把她看成了家裡人。
二丫跟海亮的孩子,就是在栓寶的家裡生的。
只可惜那孩子後來被二丫送回了大梁山,還被野狼叼走了。
那一晚,栓寶試圖摸進二丫的屋子裡,跟女孩親熱一下。
但是二丫竭力反抗,還用剪刀刺傷了他的手臂。
再後來,二丫就離開了,一走就是四五年。
五年以後,栓寶的工廠倒閉,他失業了,到Z市的罐頭廠去應聘。
那時候,他纔再一次見到二丫。
二丫毫不猶豫錄用了他,從哪兒以後,栓寶就對二丫忠心耿耿。
他把對女人的愛深深埋在心底,也把對女人的愛,轉換成爲了工作的動力。
Z市的罐頭廠辦的那麼好,蒸蒸日上,栓寶爲二丫立下了汗馬功勞。
二丫離開Z市,到遙遠的大西北開新廠,說白了就是爲了躲開海亮。
因爲大梁山有路了,王海亮的聲明在Z市如雷貫耳。他的開廠計劃也越來越明顯。
Z市是王海亮企業佔領的第一陣地,一旦他的工廠開啓,必然會首先佔領Z市的市場。
到那時,海亮跟二丫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難免會低頭不見擡頭見。
所以二丫乾脆躲開了,一個人來到S市發展。
栓寶離不開二丫,所以也跟了過來了。
二丫整天唸叨海亮,栓寶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
王海亮在栓寶的心裡就是個神話。
他一直想見見這個讓二丫牽掛了半輩子的男人,到底是如何優秀。
王海亮的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會讓自己的心上人魂牽夢繞,對他不離不棄?
栓寶的心裡升起了一股子醋意,也升起一種不服。
他想跟海亮較量一下,把二丫的心給奪回來。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在觀察着王海亮的一舉一動。
他終於看到,王海亮拉着帶娣走出帳篷,開始跟所有的病人看病。
他發現王海亮果然很強壯,也很英俊,紫紅色的臉膛,濃眉大眼,兩腮是稀疏的絡腮鬍子。
海亮的個子高大,鶴立雞羣,臉上的笑容很和藹。
他治療疾病的方法非常奇特,跟其他醫生不一樣。
他不讓病人打針,也不讓病人住院,就是支起來大鍋,熬了一鍋中藥湯子,讓所有人喝,喝不完就拿回去洗澡。
草原的牧民很少有人洗澡的,因爲草原上的水源非常奇缺,大多數人都不愛洗澡。
男人女人幾乎一年都不洗一次。
這裡的人敬畏水源,覺得上天給了他們水源,是爲了養活他們的,是最大的恩賜。
用來洗澡就是糟蹋了,上天知道了是要懲罰他們的。
但是海亮卻讓他們必須洗澡,還說這些病就是因爲不講衛生引起的。
他還告訴買買提老人,讓他把所有的羊圈和馬圈進行消毒,全部撒上生石灰,這樣可以滅菌。
海亮的藥很管用,經過他這麼一鼓搗,那些病人的病情果然達到了緩解,不疼不癢了,身上的毒疙瘩也開始消退。
因爲他用的是宮廷秘方,這些秘方是祖上留下來的,其他的醫生沒有,使用的藥材也極其的簡單。
海亮這兒的病情得到控制,把其他幾個地區的醫生納悶地不行。
要知道,他們一個個可都是有文憑的,大多是醫科大學畢業出來的,竟然趕不上一個鄉下來的土豹子。
所以那些醫生都不服氣,暗暗較勁,想跟海亮一較高下。
七天以後,海亮這兒的任務就完成的差不多了,他有了離開草原的打算。
草原的風景是看不到了,除非是等到四月,家裡還有一攤子事兒呢。還有,他非常的想念玉珠。也想念閨女靈靈。
這天,海亮看完了最後一個病人,覺得無聊,就跟帶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帶娣在海亮的跟前,那話可多了,身體一個勁的在海亮的身上蹭,兩個鼓鼓的胸也在海亮的身上蹭,一口一個海亮哥,把海亮喊得暈頭轉向。
這時候,一個強壯的大漢,提着酒瓶子走進了海亮的帳篷。
那大漢進門就問:“你是不是王海亮?”
海亮不認識栓寶,於是說:“我叫王海亮,大哥您是……?”
栓寶說:“我跟你一樣,來支援災區的,我也是大梁山人,只不過我住在Z市,聽說你也來自大梁山,想跟你認識一下,喝一杯……。”
王海亮一陣驚喜,想不到在大西北,也可以碰到家鄉的人,真是千里他鄉遇故知。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
“大哥,你也來自大梁山啊?真是太巧了,我必須跟你喝一杯。帶娣,拿酒,弄菜!”
就這樣,栓寶跟海亮喝上了。
帶娣也很興奮,趕緊張羅了兩個菜,還把爐火挑得旺旺的。
栓寶之所以來找海亮,是實在忍不住。
他在爲二丫喊冤叫屈,也覺得王海亮傻啦吧唧,忒不是東西。
我妹子跟了你那麼久,還懷了孩子,悽風慘雨了十年。
你他麼倒好,左擁右抱,家裡有個做飯的,外面有個好看得。
這個叫帶娣的,是哪兒來的狐狸精?爲啥跟你關係那麼好?是不是有一腿?
你把二丫放在了什麼位置,奶奶的,老子非揍你不可!
王海亮非常高興,熱情地招待了栓寶。
栓寶比海亮大兩歲,海亮就稱呼栓寶大哥,栓寶就稱呼海亮兄弟。
栓寶問:“海亮,這位叫帶娣的姑娘……不會是……弟妹吧?你屋裡的?”
王海亮趕緊解釋:“栓寶哥不要胡說,帶娣是我妹妹,我們兩個只是兄妹關係。”
“喔,對不起。對不起,我誤會了。”
“沒關係,栓寶哥,你一個人來的?”
栓寶說:“不是,我跟我家裡的……一塊來的。”
“喔,嫂子也來了?那我得認識一下,栓寶哥,把嫂子叫來,一起喝一杯唄。”
栓寶抿一口酒,說:“不用叫她,你認識她的,就是那個古麗,買買提老爹的孫女。”
“啊?古麗是嫂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啊。栓寶哥真有福氣,娶到那麼好的姑娘,值得幹一杯。”
王海亮也會說奉承話,他的交際能力已經非常成熟,再加上豁達的性格,跟人言談的時候,已經是遊刃有餘了。
他幾乎不相信,像栓寶這樣粗魯的男人,可以娶到那麼文質彬彬的女孩。
真是一朵鮮花啊,插在了那啥上……
起初,王海亮的腦海裡閃過一絲懸念,他覺得古麗跟二丫很像。
甚至有時候,他真的把古麗當做了二丫,真像揭開她的面紗,看看女人的廬山真面目。
二丫是十年前跳崖死的,而買買提老爹,也是十年前第二次走進大梁山的。
他那次走進大梁山,是爲了採集一副神奇的中藥,名字叫血燕窩。
而古麗,就是那時候被老爹救下的。
時間吻合,地點吻合,人物也吻合,在那一剎那,他竟然閃過了一絲懸念。
古麗難道就是二丫?二丫沒死,被買買提老爹救了?
可跟栓寶這麼一交談,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事情不會那麼巧合,而且如果二丫還活着,一定會回到村子裡去,絕不會拋棄他王海亮,嫁給別的男人。
而且古麗的男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正在跟他喝酒的栓寶。
栓寶好像在故意試探他,問道:“海亮兄弟,你成親了沒有?”
海亮憨憨一笑:“成親了,孩子都快十歲了。”
“喔,那你一定很愛你的媳婦了?”
海亮說:“談不上愛,兩口子過日子,什麼愛不愛的?有愛情也化成親情了。”
栓寶又問:“那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最愛的,離開以後要死要活的那種。”
栓寶看着海亮,心說,你小子不承認喜歡二丫,老子就用酒瓶子砸你腦殼。
而且栓寶已經握緊了酒瓶子,準備砸海亮的腦殼了。
王海亮嘆口氣,嘴角上流出一絲苦楚,眼神一下也變得溼潤了,說:“當然有,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只可惜她去了。”
“去了哪兒?”
海亮說:“天堂,我不知道她在天堂過得好不好?……我祝福她,十年前,我們一起……私奔,我們被追上,她被親生父親失手打落了懸崖……從此不知所蹤……”
王海亮的臉龐掠過一絲悲苦,二丫是她的傷痛,這個傷痛已經癒合了十年,但是卻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疤瘌。
再一次揭開這疤瘌,他依然痛心疾首。
看着海亮的樣子,栓寶遲疑了一下,手裡的酒瓶子鬆開了。
“對不起海亮,我不知道這話會勾起你的傷心事。”
海亮一笑說:“我們是朋友,你是我大哥嘛,兄弟之間,當然是無話不談。”
栓寶抿一口酒,問道:“海亮,那我問你,如果二丫還活着,而且她活的很好,那麼你會怎麼做?會不會跟她一起生活?會不會拋棄家裡的妻子,跟他破鏡重圓。”
王海亮一聲苦笑:“不會了,永遠不會了,即便二丫活着,我也只能祝福她,儘量彌補她。”
“爲什麼?”
海亮說:“緣分,從二丫掉進斷崖的那一刻,命中註定我們的緣分盡了,而且我不能對不起玉珠,我是男人……男人要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