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春天,災難沒有因爲大梁山人們的勤勞和善良而眷顧他們,反而像洶涌的潮水那樣捲土重來。
第二次大災難是在修路隊上山半個月以後,小麥長到茶杯高的時候發生的,來得突然,來得迅猛,來得不可預料,也不可一世。
誰也不知道這場大難會爲大梁山的人帶來再一次的滅頂之災。
被王慶祥那張賤嘴說中了,大梁山的人不能滿千,一旦滿千必然會降下天災,將大梁山的人口打回原形。
從老輩人的口裡,王慶祥聽到過關於大梁山從前的傳奇,千百年的時間,大梁山經受過四次滅頂之災。
第一次就是天降流火,數百年前,忽然一天黑雲密佈,萬里長空被一層烏黑黑的濃煙籠罩,不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雷鳴聲,那雷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天上的烏雲也越壓越沉。
黑雲裡帶着植物被燒烤的焦糊味道,一下子將整個大梁山包裹在了正中間。
那時候,天上開始紛紛掉石頭,是一種火紅的石頭,開始的時候石塊很小很小,砸在地上噼噼啪啪響,砸在山石上,山石被砸裂,砸在草房上,草房被砸塌。
再後來,那些石頭的形狀也越來越大,不再是一個圓圓的小石塊,而是一簇簇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跟下雹子一樣,落滿了大梁山的角角落落,掉在草叢裡,草叢立刻燃起了火,砸在草房上,整個草房都被砸進了地底下,房間裡的人也被砸在地底下。
大流火掉在原始森林裡,森林裡的樹幹跟樹葉也開始紛紛燃燒,八百里大梁山頓時被一場猛烈的大火吞噬,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場。
火場不單單燒燬了密林,烤紅了大山,燒死了山林裡的一切動物,毀滅了一切的植物,村子裡的人也被燒死砸死不少,兩千多口人一天兩夜的時間,只剩下了不到五百。
這一場大災難至今還記載在村子裡的一塊石碑上,距離現在大概八百多年。
對於那次的滅頂之災,村子裡的人一直搞不明白怎麼回事。再後來,王海亮利用科學的原理解釋了這一切。
因爲大梁山裡有一座活火山,八百年前,那座火山爆發了,而且引發了一場大地震。
滾滾的火山灰跟岩漿噴涌而出,火山灰籠罩了大地,噴涌而出的岩漿化作一個個巨大的火球,瞬間將整個村莊砸得片瓦不存,燒得寸草不剩。
那是一次不可預料也不可提放的天災,誰也沒有辦法控制。
第二次大災難是大地震,距今大概五百多年,那一次,整個大地抖動起來,大梁山好像一個大簸箕,而山裡的村民,所有的動物跟植物好像是簸箕裡的糧食。
簸箕不斷晃動,將所有的活物顛簸起老高,聲音也驚天動地,很多山峰開始崩裂,從中間裂開,很多山石開始滑坡,填充了山谷,滾滾的滑坡山石飛流直下,一個小時的時間不到,大梁山幾個村子的人就被徹底掩埋了。
那時候,大梁山的人早已突破三千,而逃出來的人緊緊不足三百。
第三次災難,是在二百年前,那是一場大洪水。
夏季的大雨下了八天八夜,跟草簾子一樣密佈了天空,籠罩了大地,大雨大水將大梁山澆了個措手不及,也將大山裡的村民澆了個措手不及。
山洪很快爆發,所有的山谷全都成爲了汪洋大海。
大水沖毀了民居,沖走了人畜,被淹死的人跟動物,摔死的人跟動物數以萬計。
一千五百多口人的大梁山,半個月的時間不到,再次只剩下了不足三百。
第四次大災難就是去年了,去年一場大暗病來襲,很多人開始發燒發熱,身上起了水紅疙瘩。
那些水紅疙瘩在全身各處蔓延,並且一點點潰爛,侵蝕人的皮肉,折磨人的意志。至少二百多個人被暗病折磨死了,大梁山坡地上的新墳三個月的時間多了二百座。處處是白帆飄蕩,處處是哀痛的哭聲。
小燕,孫上香,都在這場大暗病中死去了,張大毛也差點斃命。
按照王慶祥的話說,大梁山的人又超過了一千,天神又要爲大山降下災難了。
果不其然,就在大暗病席捲大梁山半年以後不久,一場新的災難再一次降臨。將山裡人再一次拉到了生死滅絕的邊緣。
這一次災難還是大地震。
大地震來臨前是有預兆的,但是村子裡的人卻沒有注意。
頭兩天,山裡的村民還在山上修路,運輸隊的人也不斷地將柳編,藥材,一點點運出大山。隆隆的炮聲也在繼續,
村子裡的婦女跟老人還在地裡鋤地,小學裡還穿出了郎朗的讀書聲。
天氣已經不正常了,非常炎熱,初春沒過,天上就烈陽高照,氣溫一小子升高到了三十多度,彷彿夏季提前來臨。
人們揮汗如雨,脫去棉衣棉褲的人們依然不堪燥熱,甚至有人打起了蒲扇,山裡的修路隊那夥年輕小夥子早已光了膀子,人人幹得熱火朝天。
地裡的麥苗一晚之間竄起來老高,田野裡出現了很多的裂縫,也出現了很多的鼓包。
那裂縫又細又長,從麥田裡穿過,順着山坡,將大多數的八卦田切割成爲了數塊。
地裡的鼓包讓人十分奇怪,頭天還平坦坦的麥田,第二天早上起來跑地裡一看,竟然鼓起了無數的墳頭,那些墳頭大的像棉被,小的像臉盆。將莊家都頂出了地面。
第三天再去看的時候,那些鼓包又全都不見了,麥田也恢復如初。
炎熱的天氣讓人喘不過氣來,樹葉靜止不動,青蛙的鳴叫聲跟一切蟲鳴也聽不到了。
半空中蕩起一層薄薄的霧氣,那霧氣如塵如霜,也不降落,在半空中瀰漫,翻滾。
天上的飛鳥顯得焦躁不安,嘎嘎鳴叫,一羣羣飛起,一羣羣落下,它們撲閃着翅膀,彷彿有一大羣蒼鷹在追趕那樣。
有的鳥兒找不到地方躲藏,竟然一頭撞向山石,撞斷脖頸以後,撲撲楞楞掉落在地上。
不幾天的時間,人們就在村子裡,山道上,田野裡,發現了大量的鳥屍,很多鳥兒也是不吃不喝,不去覓食,餓死也不動地方,自殺而死跟飢餓而死的鳥兒無法計算。
鳥兒們的反常,沒有引起大梁山村民的過度淨叉,他們覺得這是一種自然現象。
有細心的人竟然發現,家裡的騾馬牲口近幾天也食量驟減,同樣不吃不喝了。
不但如此,那些騾馬,牛羊,在圈裡也是焦躁不安,用爪子撓在地上嘩嘩作響,塵土飛揚。
有的騾馬被主人牽出圈的時候,怎麼拉也不走,兩腿一個勁的向後撤。
放牧的人趕動羊羣,羊羣剛剛竄出圈門,就漫山遍野四散奔逃。慌得那些牧人一個勁地揮動鞭子,可無論他們怎麼轟趕,羊羣也不往一塊聚攏。
那些羊兒們如臨大敵,草也不吃,咩咩亂叫,牧人丟失的羊羣數量也難以估量。
早上起來,張柺子一手拄着扁擔,一手挑着水桶,去爲喜鳳嫂的水缸裡打水,走到井臺上的時候,往井裡一看,竟然嚇一跳。
因爲井裡的水不見了,水位一晚的時間下沉了十幾米。
平時一根扁擔勾起水桶就可以將水打出來,今天的井水利用軲轆攪下去,竟然沒有夠着。
張柺子那個悶得慌,於是他趕緊回家,又拿了一條繩子過來,打算接上將水打出來。
但是當他拿條繩子趕過來的時候,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
水井裡水忽然一下從井口裡竄了出來,水面一下子升高了十多丈。不但冒出了井口,而且順着井臺嘩嘩的向下淌。整個井臺都淹沒了。
井水跟開鍋的水一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渾濁無比,還有一股子怪味。
大梁山有兩口井,一口在村東,一口在村西,這兩口井的水人們吃了幾百年,是大梁山的祖輩們挖出來的,向來甘甜爽口,是造酒的最佳水源。
這裡的水比山泉還要甘美,忽然變得渾濁,張柺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奇怪的事情。
好歹水是打滿了,他格里格拐將水挑回村子,倒在了喜鳳嫂的水缸裡,喜鳳嫂一下子就捂住了鼻子。
女人說:“柺子哥,你那兒挑來的水?不會是人們提出去的泔水吧?”
張柺子苦苦一笑,無言以對,他擔心喜鳳嫂誤會,趕緊賭咒發誓:“喜鳳,我就是死也不會挑別人家的泔水給你吃,天知道怎麼回事?這水,我是從水井裡打的啊?”
喜鳳嫂知道張柺子憨實,沒有責怪他。再後來,喜鳳跑到隔壁去借水,發現大栓嬸挑來的水也是渾濁無比,奇臭難聞,這才知道張柺子沒騙她。
總而言之,一樁一樁怪事在村子裡出現,很多人都是迷惑不解。
這兩天,王海亮在山上也感到不對勁,因爲天氣太熱,溫度太高了,他已經光了膀子,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即便這樣,頭上的汗水也照樣呼呼冒出。
春天才過了一半啊,距離仲夏還早得很,過度的炎熱幾乎都要將莊稼苗烤焦。
到底哪兒出了問題?爲什麼會這樣?這是千年沒聽說過的奇怪現象。
頭一晚,王海亮沒有睡着,山上修路的民工也沒有睡着,因爲天氣太熱,再加上大梁山的野狼整天嚎叫,淒厲無比,吵得根本合不上眼。
這幾天,大梁山的野狼也焦躁不安,大地震來臨前夕,人是沒有知覺的,但是動物卻提前預知了,而且正在做出應對的措施。
很多成年大狼紛紛開始遷徙,嘴巴里叼着小狼,在山谷裡來回亂竄,奔走,慌不擇路,它們在尋找新的巢穴。
它們呼兒喚女,竭力嘶嚎,惶惶不可終日,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第二天晚上,山裡竟然寧靜了,一聲狼嚎也聽不到了,一晚的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半空中的夜鶯也不叫了,整個世界沉悶地要死。
這就在這一晚,真正的大災難終於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