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時,他拿出一顆夜明珠放在了炕桌的燭臺上,珠子發出的璀璨光芒,瞬間將沈若蘭的小屋照得亮堂堂的,沈若蘭的傷腳就暴露在他的面前。
淳于珟一邊給她上藥,一邊皺眉,這麼多天過去了,天天給她上藥,腳上的疤痕還這樣猙獰,可見燙得多重,她當時被燙時得多疼!
想到這兒,他的眉頭擰的更緊了,摸着那凸凹不平的疤痕,沉聲說,“還疼嗎?”
帶着繭子的指肚摩在傷疤上,有點兒癢,沈若蘭往回縮了縮腳,誠實的說,“不疼了,就是總癢癢!”
“癢就對了,傷口剛脫痂時都這樣,以後逢陰天下雨時更癢呢!”淳于珟拿出藥膏抹了起來,他從打來吉州就總受傷,次數多來,對養傷的過程能總結出經驗了。
沈若蘭咬着嘴脣,低聲道:“我知道,哎!傷在腳上,癢的時候撓都不方便,真是折磨人呢!”
“那你希望是在臉上嗎?”淳于珟低頭一邊給她塗藥,一邊涼聲問了一句。
“當然不希望?”
想到這個可能,沈若蘭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貓似的,一下子尖利起來,坐起身氣沖沖的說:“要是我的臉燙成這樣,我一定會殺了沈若梅的,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饒不了她,她現在還能活着,也算她運氣了!”
聞言,淳于珟勾起脣角笑了笑,眸中的寒光如流星般一閃,轉眼即逝了。
他沒有說話,但不表示他沒有行動,沈若梅現在確實還好好的活着呢,不過,她很快就能享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傷害到她的人,不管是誰,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很快,藥上好了,淳于珟下地洗了手,又回到炕上,脫了衣服鑽進了她的被窩中。
被窩裡熱乎乎的,還帶着一股子淡淡的處子清香,淳于珟進去後,習慣的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兒處嗅了嗅,說:“真香!”
沈若蘭彎起脣角笑了笑,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看着他說,“今兒紅棉被送到你那兒去了吧?你怎麼處置她了?”
“紅棉?”他微怔一下,馬上想起來了,“你是說陳炳榮的那個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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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就是她,你把她怎樣了?”沈若蘭問。
淳于珟輕描淡寫道:“割了舌頭,放了!”
沈若蘭嚥了口唾沫,割舌頭,多疼啊?
古代果然是個殘忍殘酷的社會,生活在底層的人當真是一點兒人權沒有,這要是放在現代,哪個底層社會的百姓被上層社會的人給割了舌頭了,網上的輿論都能把那個行兇的傢伙給淹死,不搞得他身敗名裂,身陷囹圄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是,生在這個封建的舊社會,也就只能自認倒黴了,不,應該說,紅棉還不算倒黴,至少她還活着,沈若蘭本以爲,按照淳于珟的性子,他得把她直接一腳踢死呢,沒成想只是拔了她的舌頭,還讓她活下去了,她也算是幸運的了!
事實上,淳于珟讓紅棉活下去,並不是因爲他仁慈,而是紅棉在最關鍵的時刻,把她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給稟出來了,算是將功折罪,才僥倖逃過一命的。
淳于珟聽聞段元煥家的妾室敢暗中陷害沈若蘭,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已經差人去縣城責問段元煥,現在,那個偷着寫匿名信陷害蘭兒的賤人,應該已經受到責罰了!
**
段家
花夫人梨花帶雨的跪在地上,嬌嬌軟軟的哭着,“夫君,媚兒知錯了,您想想辦法,救救媚兒吧,媚兒不想死啊……”
此時,段元煥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糾結,面色痛楚,如同一隻陷入絕境的困獸。
自從羅同把湛王的話傳過來後,他就一直處在了痛苦和糾結中了,自知愛妾犯下彌天大錯,要是不處置了她,湛王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但是,他又是真心喜歡這個女兒,捨不得處置了她啊!
“嗚嗚嗚,夫君,我真不知道沈姑娘竟然是湛王的人,我還以爲她要勾引你呢,所以才寫那封信的,嗚嗚……早知道她是湛王的人,就是有鬼拉着我的手,我也不敢去寫那封信啊…。”
段元煥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愛妾,心裡一陣陣的疼。
他是真的愛媚兒,愛她的盛世美顏,愛她溫柔多情的做派,也愛她在牀上那副千嬌百媚的模樣和**蝕骨的功夫,反正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她什麼他都喜歡,喜歡的不得了,不然他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要休了原配娶她爲正妻了,更不可能在休妻無望的情況下擡舉她做平妻,把整個段家交給她打點了!
“我也不想罰你,可是,那是湛王…。”段元煥看着自己的愛妾,乾澀的說,“湛王的脾氣一向不好,今兒他巴巴的發人來說這事兒,我若還留着你,只怕自己也要招來殺身之禍了…。”
“不會的,不會的,夫君,您可以去找夫人,她跟沈姑娘私交甚篤,只要她肯爲妾身說話,湛王就一定不會責怪妾身了……”
情急之下,花夫人一下子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就是讓段夫人去找沈若蘭給她求情。
虧得她能想出這個法子,這段時間來,她爲了逼宮,不擇手段的陷害和欺壓段夫人,也就是段夫人的忍耐性強,換做別人,早被她給磋磨死了,哪還能活到現在呢?
段元煥聽到她的主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跟妻子成親多年,對她的性情還是很瞭解的,這段時間他們把她逼得那麼狠,她肯定不會替媚兒去找沈姑娘求情的。
“她,不會去替你求情的!”段元煥如實的說。
花夫人卻不這麼認爲,她堅持道,“不,夫君,她會的,她肯定會的,你是她丈夫,是她的天,她不敢不聽從你的命令,你就去她跟她說,要是她辦不這事兒,就把她休了,到時候她一害怕,肯定會使勁兒的…。”
段元煥搖搖頭,“不行,我已經很對不起她了,不能再這麼做了,這樣做太不是人了。”
他雖然不喜歡他的妻子,甚至爲了新歡要逼她讓位,但是再經歷了這麼多事後,再讓他逼她去爲自己的新歡求情,也太過殘忍了,他不忍心這麼做,畢竟她還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呢。
花夫人一聽他不肯,頓時淚如雨下,膝行上前,抱着他的腿說:“相公,難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去死嗎?你不是說你這輩子最喜歡的人就是我嗎?難道你捨得我去死?你要是不忍心逼她,那就去哄她一下,大不了,我把掌家的權利還給她,往後對她行執妾禮還不行嗎?”
一邊哭着,一邊把嬌花似的臉蛋兒貼在段元煥的膝蓋上,軟軟的叫着“夫君”,沒幾聲就把段元煥的那顆心都給叫化了,最後,雖然情知道不應該,但還是起身去找段夫人了。
段夫人趙氏這段日子過的很不好,她身邊兒的親信都被打發了,如今伺候她的人都是花夫人派來的,都是花夫人的人,一個個非但不好好伺候她不說,還想盡辦法給她添堵,要不是她女兒天天在她身邊守着,怕是早就叫她們給磋磨死了。
如今雖然沒死,但也快要被逼瘋了,不然她也不會明目張膽的給沈若蘭寫信,送銀子,叫她設法幫自己除去那個狐狸精了。
段元煥走到趙氏的院子時,心裡很不自在,從前媚兒是怎麼在背後擠兌妻子的,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因爲偏愛媚兒,他就選擇裝聾作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妻子一定已經傷透了心,如今他再來逼她給媚兒求情,她一定得恨死自己吧?
可是,他也沒辦法,雖然他也很氣媚兒犯下的大錯,但是讓她去死,他真的捨不得啊!
進到院子裡的時候,正好聽到屋裡傳出一陣陣沉悶的咳嗦聲,段元煥聽了,心裡不由得生出一陣內疚,他早就知道她病了,卻從未來看過她一次,也未關心過她的病勢如何,甚至還落井下石,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她禁足了,由着她在這裡被那羣惡奴欺負,自生自滅……
進去後,屋裡竟冷冰冰的跟冰窖似的,地龍沒有燒,連炭盆都沒有攏,趙氏正蜷縮在被窩裡,有氣無力的咳嗦着,段元煥見此情景,心裡也不大好受,怒喝一聲:“來人!”
段夫人正咳嗦着呢,聽到段元煥的怒喝聲,睜開眼,看到他正氣沖沖的站在屋裡喚人呢。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扯了扯嘴角,苦笑說:“夫君怎麼過來了?”
段元煥沒好意思直接說來此的目的,只說:“我過來瞧瞧你,怎麼不見有丫頭在身邊服侍呢?”
聞言,段夫人悽然一笑,說,“我怎麼敢叫她們服侍我呢?她們不來磋磨我我就謝天謝地了。”話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嗦,咳嗦得眼淚都出來了。
段元煥見狀,心裡更愧疚了,怒聲道:“你這院子裡平時都是誰服侍的,告訴我,我去處置她們去?”
這時,段夫人的大女兒茯苓拎着一簍碳走進來,見到父親,趕緊撂下碳簍子,戰戰兢兢的上前向他請安問好。
段元煥妻妾衆多,兒女也多達十幾個,所以對這個跟妻子肖似的女兒也不大放在心上,茯苓也不大喜歡她這個爹,還挺怕他的。如今她娘受委屈,她也不敢給她娘叫屈,只能儘自己的一點兒綿薄之力幫襯她娘吧。
“給父親請安!”
“起來吧,你倒是孝順,還知道照顧你娘!”段元煥看着只有十一歲的女兒,誇了她一句。
茯苓聽了,雙眸中頓時浮起了一層霧氣,她紅着眼圈,哽咽着說:“父親,這是女兒應該的,女兒要是不幫襯着娘些,娘早就被人給磋磨死了……”
段夫人看到女兒哭,心裡也傷感的不得了,也跟着她嗚嗚噎噎的哭起來,既哭女兒孝順,又哭自己命苦,自幼嫁的丈夫,竟然爲了個賤女人這般作賤自己,她好恨,好苦啊……
段元煥看到妻子女兒哭得悽慘,不自在的咳嗦了一聲,說:“花氏新掌家的,到底經驗不足,連挑幾個好使喚的下人都挑不好,害你受了這般苦楚,我看這個家還是由你來當吧,還有伺候你的下人,我看都是些懶骨頭,明兒就都換了去,你喜歡誰服侍,自己挑好了。”
話一出,段夫人和茯苓都大吃一驚,他這是要把掌家的權利交還給她嗎?花氏又怎麼肯呢?眼見的他愛花氏愛得恨不能日日捧在手裡,又怎麼可能罔顧花氏的意願,把掌家的權利交還給她呢?
段夫人不愧爲大家出身的,深諳宅斗的要領,這會子丈夫忽然對她這麼好,定然不是他回心轉意了,而是一定另有所圖,於是擦了擦眼淚,緩緩的說:“不必了,我如今也病得七死八活的,什麼時候好還不一定呢,她在外面見多識廣的,閱歷肯定比我豐厚,這個家也肯定能當的比我好,還是她接着讓她當好了!”
她故意跟段元煥提起花氏‘在外面見多識廣’,是爲了暗諷她從前的生活放蕩墮落,也是爲了提醒段元煥別色令智昏,別忘了她是個什麼貨色。
聽到段夫人這麼說,段元煥的臉色果然不大好看了,僵了片刻,最後還是坐了下來,艱難的說,“其實,讓你當家還是媚兒自己的意思了,如今她遇到點兒麻煩,也只有你能幫她了,倘若你能不計前嫌施以援手,媚兒往後一定會對你以禮相待,這個家往後也還由你來當!”
一聽這話,段夫人眼睛裡劃過一抹苦澀,她多想聽到丈夫說讓她掌家是因爲他回心轉意了,或者是因爲看花氏這般欺負自己他看不過去了。
可惜,他連騙騙自己都不肯,直接上來就爲花氏求情,可笑他還自詡女人緣兒有多好,身邊的女人也一直很多,然而他到底還是不瞭解女人。
當一個女人被另一個女人奪走一切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去幫她?即便是幫助那個毀掉她的女人能夠獲得巨大的利益,但是女人是感性的動物,在徹骨的仇恨面前,就是拿出再大的利益好處,也不可能讓她放棄弄死她的機會啊!
她抿了抿嘴,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說:“到底是什麼事兒啊?有夫君你罩着,她還會遇到麻煩嗎?”
段元煥嘆了口氣,說,“事情是這樣的……”他覺得有必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她講明白了,不然她不知情的話,也沒辦法去找沈姑娘替媚兒求情啊!
段夫人聽完後,爲難的說:“夫君,我跟沈姑娘的交情還沒好到可以求她辦事的地步呢,除了這個法子,就在沒有別的法子了麼?”
段元煥道:“沒有了,我認識的能跟湛王殿下說上話的人,也都是跟我一樣給他做買賣賺錢的,但是這種事兒,誰敢去找他說呢,所以,還是從沈姑娘那邊兒下手的比較好。我看,你去找沈姑娘求情再合適不過了!”
段夫人垂下眼眸,心裡呵呵的笑了幾聲,說,“讓我去替花氏說說情倒是可以,但是能不能行就很難說了!”
不行是一定的了,就算她真在沈姑娘面前有那麼大的面子,她也肯定不會去給她說情的,但是當着他的面兒她又不能這麼說,只好拿話敷衍他了。
多年的夫妻了,即便是段元煥不喜歡她,平日裡也不大不留意她,但是對她的性情也還是有幾分瞭解的,看到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段元煥立刻就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了。
她不想幫忙,甚至還想落井下石,置人於死地,這是他接受不了的,他不能讓媚兒有事,即便是要愧對了她這個原配妻子,對不起她給他生的幾個孩子,他也必須強迫她爲媚兒求情,不然,媚兒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狠下心腸,對段夫人說:“這次的事兒要是成了,往後我會讓她對你行執妾禮,家裡的一應事務還是由你來掌管,但是,要是不成……”
他的聲音冷下來,硬着心腸說:“那你也不用回段家來了,直接回孃家就可以了!”
就差沒直接說不成就休了你了,但是段夫人也一下子就聽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那張本就蒼白病弱的臉刷的一下又白了許多,一雙眼睛也帶着痛苦和控訴的神色,死死的盯着段元煥,像要崩潰、要爆發似的,但最後卻沒有爆發出來,她只盯着他的眼睛,淚流滿面的呵呵說,“我知道了,我會盡力的,夫君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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