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說完,就撂下書走開了。
書坊裡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指指點點的,剛纔張金鳳又是咳嗦又是跺腳的,大家就都注意到她了,也看出了她對那位俊俏公子的心思,都對她的無恥行徑十分不齒,如今看到她丟這麼大的臉,都哈哈的笑出了聲,一點兒面子都沒給她留。
沈若蘭也轉過身子,笑得肩膀直抽。
張金鳳被心儀的男人嘲諷,被大夥兒肆意嘲笑,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又氣又羞得,但是不敢跟那些人怎樣,只好拿沈若蘭撒氣:“你還要看到啥時候?這裡男女混雜的,不是正經女人該來的地方,咱們走吧!”
面對她的無理責難,沈若蘭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大街上還男女混雜呢,你不照樣溜的比誰都歡嗎?要是怕遇到不正經的人,就少咳嗽幾聲,少跺幾下腳,少往人跟前湊活就沒事了!”
張金鳳被她的幾句話噎得直瞪眼兒,氣得恨不能啪啪給她兩個大嘴巴子,看她還敢不敢跟自己巴巴了,但是她也就是想想,要是真那樣做,自己的新衣裳不就泡湯了嗎?
張金鳳瞪着眼睛看了沈若蘭一會兒,才磨着牙道:“那我上外邊等你去,你快點兒。”
沈若蘭不鹹不淡的說:“那可不一定,我不看完了是不會回去的,你要着急的話就先走吧。”
張金鳳還等着上沈若蘭家拿錢買衣裳呢,哪會先走啊?她氣鼓鼓的瞪了沈若蘭一眼,無可奈何的出去了。
一出門兒,就忍不住低聲咒罵,把沈若蘭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
正絮絮叨叨的罵着呢,一個打扮華麗的小姐帶着兩個丫鬟從書坊裡走出來,經過張金鳳的身邊兒時,那位小姐身上的彩錦綴珠子荷包忽然掉下來,就落在了張金鳳的腳下。
張金鳳一看那荷包,頓時心頭一跳,趕緊蹲下身去撿,只是剛把荷包拿到手,那位小姐身邊兒的丫鬟就看見了。
“哎呀,小姐,您的荷包掉了,是這位姑娘幫您撿起來了。”
張金鳳的臉皮抽了兩下,暗悔自己剛纔手慢了,要是撿起的瞬間就把荷包塞到袖子裡,這個和荷包不就是她的了嗎?
那位小姐見到自己的荷包,一下子捂住了胸口,一副很後怕的樣子,說:“謝天謝地,荷包被這位姑娘給撿到了,不然這和包上鏽了我的名字,若弄丟了可就難處了。”
古代女子的私人物件可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帶着名字或帶着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務必要妥善保管,因爲一旦落到了登徒子的手中,姑娘的名聲就毀了,所以當日沈若蘭纔會脫了胡美嬌的鞋子威脅她,胡美嬌也沒敢當時就把在沈若蘭家看到張二勇的事兒傳揚出去......
張金鳳一聽自己撿到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握着荷包的手攥得更緊了,眼珠子也滴溜溜的轉起來,考慮着怎麼跟這位小姐要點兒好處。
結果不等她提出來,那位小姐就主動說“這位姑娘,你可幫了我的大忙了,我的車子就在前面,姑娘若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吃頓便飯吧。”
這是要請她吃飯呢!
張金鳳是個嘴饞的,一聽有好吃的,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再說,看這位小姐穿金戴銀、呼奴喚婢的,說不定還能給她點別的好處呢!這可比扒着沈蘭丫要那一身兒衣裳強多了。
於是,她喜笑顏開的跟這位小姐上了馬車,一徑往吉州城最好的百味人家去了。
到了百味人家,張金鳳被百味人家的金碧輝煌,奢華壯麗震得瞠目結舌,連坐都不敢坐了,就怕把人家啥東西給弄壞了叫她賠。
這位小姐倒是很和善,見她這副畏首畏尾的樣子,笑着安撫她幾句,請她坐下了,又叫過胡女,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那些菜都是張金鳳聽都沒聽說過的。
等菜的過程中,小姐和張金鳳攀談起來,說起在書坊的事兒時,小姐說,“我看見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好像很愛讀書的樣子似的,姑娘和她是主僕關係嗎?”
張金鳳一聽自己被誤會爲下人了,急忙急頭白臉的辯解,“纔不是呢,她是我沒過門兒的嫂子,我是她小姑子,就她那樣的,哪配使喚我啊?”
小姐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原來那位姑娘已經定親了啊,你那未來嫂子的模樣倒是不錯,氣質也清雅可人,可見是個不俗的.....”
張金鳳可不願意聽別人誇沈若蘭,當即撇撇嘴,說:“那你是不知道她是啥人,讓她的表面給你糊弄了,她呀,最不是個東西了......”
於是,嗶哩吧啦的,把她知道的關於沈若蘭和沈若蘭家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說的過程中,極盡誇張的把沈若蘭貶的一無是處,一文不值的!
那位小姐就靜靜的聽着,沒有插話,暗暗的把她說的那些全都記下了......
*****
沈若蘭並不是真的要看書,不過是想耍耍張金鳳罷了,張金鳳出門兒後,她就一直留意着門外呢,後來發現她不見了,自己就也離開了。
然後,發現周正和綠蕪來了,正在家裡等着她呢!
“蘭兒.....”
見到沈若蘭,綠蕪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蘭兒,我們沒本事,你交代的事兒辦的很不順利。”
原來,那些被家裡拋棄的姑娘們,只有極個別的被送到了尼姑庵或女道觀,絕大多數都被家裡給嫁出去了,不是嫁給有錢的老頭子做填房小妾,就是嫁給娶不上媳婦的殘疾傻子之類的,反正都能給家裡換來經濟利潤的,還有的把女兒嫁到了鳥不拉屎的偏遠鄉下,這些姑娘們都過得十分悲慘,很少有幸福的。
其中,已經有一個人懸樑自盡,還有一個受不了打擊,瘋了的!
沈若蘭聽到這些,心情很沉重,一時間都不知道把她們救回來是對是錯了。
古代人封建保守,女子地位低下她是知道的,可是再沒想到她們的家人竟也不能接納她們,她們本就是受害者,需要家人的安慰和陪伴,可家人竟不理會她們的痛苦,在封建道義的驅使下,還往她們的傷口處撒鹽,簡直沒人性啊!
“我們就帶回了兩個姑娘,一個是被她爹孃送到尼姑庵帶髮修行的,還有一個是被爹孃嫁到鄉下,我們花了五兩銀子買出來的。其餘的,我們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就她們也辦不到啊!”
沈若蘭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把她們倆安頓好,就去找合適的鋪面安排鋪子的事兒吧,至於那些姑娘,我再想想辦法......”
他們又討論了一下鋪面的問題,沈若蘭的意見是:鋪子一定要大,一定要氣派,位置稍微偏僻一點的話也可以,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她的火鍋是吉州獨一無二的,位置偏僻也擋不住她的生意興隆!
商議完畢後,夫妻倆離開後,沈若蘭又思考起那些可憐的姑娘們來,現在,她真不知該怎麼幫她們纔好了。
之前她們在烏孫陷入煙花之地時,她可以通過官方去幫助她們,名正言順,合情合理,可是現在是她們的爹孃和親人在迫害她們,別人又能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幫她們們,去插手人家的家事呢?
幫,師出無名,名不正言不順;不幫,又於心不忍,心懷愧疚,真是跋前躓後、進退兩難啊?
*****
湛王府裡
王府的一等大丫頭春梅、春蘭和春桃緩步而行,進入到後院兒一個精緻的房間中。
房間裡,上好的檀木雕成的桌椅上,細緻的刻着繁瑣的花紋,處處流轉着屬於女兒家的細膩溫婉的感覺,靠窗邊,是一個檀木嵌螺鈿的妝臺,上面擺着一面用錦套套着的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還有一支金鑲珠寶五鳳簪和一串罕見的倒架念珠。
此時,青蓮就坐在這妝臺前,呆呆的看着妝臺旁的牆上掛着的《蜻蜓荷花圖》,一顆心早就飛到了爪哇國去了。
她的耳畔,還在迴旋着李嬤嬤說的那些話.
“王爺每天早早就到了,就一直站在窗邊等着沈姑娘,他不許我們叫他王爺,因爲沈姑娘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王爺說要娶沈姑娘,被沈姑娘拒絕了,她說不想給人家當妾室,將來也不許自己的男人納妾,把王爺都給氣壞了,案子都踢飛了......”
“王爺很喜歡沈姑娘做的吃食,每次吃都能吃很多,您也知道,王爺從不吃剩菜的,可最後那天沈姑娘做的那碗菜被倒掉了,王爺還大發雷霆,發難了倒菜的奴才......
......
青蓮閉上眼睛,雙肘支在妝臺上,捧着頭,心酸酸的痛。
雖然早知道他遲早會娶妃,會納妾,還會有很多女人住進這後院兒中,這些她可以不管,可是她希望,不管他有多少女人,都只爲責任,無關乎感情。她希望由始至終,他都不要愛上任何女人,在他的心中,她永遠都是他最依賴、最信任的那個,無人能取代。
她可以容忍他娶妻納妾,也可以容忍他去跟別的女人共度**,但是,她受不了他對別的女人用心。
正妃的位置可以不是她的,但他心裡的那個位置,必須是他的!
不管是誰,都別想要搶走她那個位置!
“給青蓮姐姐請安!”
三個大丫頭進來後,齊刷刷的福下身,畢恭畢敬的向青蓮行禮。
青蓮擡起頭,淡淡的說:“查得怎樣了?”
春梅道:“託姐姐的福,我們今兒遇到沈姑娘的小姑子了,她小姑子把她的底細都告訴我們了......”
青蓮靜靜的聽着,等她們說完了,吩咐說:“着人盯着她,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來報我,另外,跟她的小姑子走近些,但不能打草驚蛇......”
春梅一聽,頓時猛抽嘴角。
讓她跟那個女人走近些,她怕被雷死啊!
今兒個跟那女人一起聊天的時候,她那些污言穢語就驚豔到她的耳朵了,還差點兒把她的下巴給震驚掉了;還有吃飯的時候,她那狼吞虎嚥、風掃殘雲的吃相,讓她這輩子都對百味人家有陰影了;跟她分開的時候,那女人的肚子竟然撐得跟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孕似的,走路都費勁兒了。
七八道菜啊,都叫她一個人給吃了,簡直是饕餮轉世啊,嚇死個人了!
還有那女人的扮相,也夠好人看半個月了:一身粗布花衣裳,補丁摞補丁的,穿這麼破走低調路線得了,可她還非得塗脂抹粉的,一張大黑臉擦得白渣渣的,一說話都往下掉渣,光塗了臉,脖子和耳根子都沒擦,黑黑的脖子和耳根子,把那張四方大臉顯得跟一張面具似的,看着煞是好笑!
還有她身上的味道:一個女人家,也不曉得把自己收拾的乾淨些,隔着一張桌子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餿臭的味道,參合着臉上那劣質香粉的味道,香臭香臭的,加上她嘴裡的口臭,那整體的味道,特能提神啊!
跟她在一起一個時辰,就讓她們三個有奪門而逃的**了,青蓮姐姐又讓她們跟她走近些,那豈不是還得跟她往來嗎?她們哭的心都有了啊......
*****
靠山屯
沈大春趕着馬車剛一進村,就看見他堂妹沈翠翹正抻着脖子向他這邊張望呢,看見他,翠翹撒腿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大哥,快點,不好了,家裡出事了!”
沈大春皺了皺眉:“咋地了?你這丫頭,都這麼大了咋還瘋瘋癲癲一驚一乍的,出啥事兒了?”
翠翹跑到他跟前,氣喘吁吁的說,“大哥,我大嫂她.....出事兒了.....”
沈大春一聽,心咯噔一下,話都說不利索了:“她.....她.....咋了?”
翠翹嚥了口唾沫,艱難道:“孩子沒了”
大春腦袋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整個人像傻了似的,坐在那兒一動都不動了。
“大哥,大哥,你咋了呀?你快醒醒,嫂子還在家等着你呢!”翠翹一看大春的眼睛簡直了,人也傻了,給嚇了一跳,急忙搖晃着他的胳膊喊了起來。
沈大春被她搖醒了,猛的舉起鞭子使勁兒一抽,馬兒像瘋了似的往家裡跑去......
沈大春家裡
彩霞病怏怏的躺在炕上,額頭上蓋着一塊毛巾,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一副萬念俱焚的模樣。
本家的一幫老孃們兒都聚聚在屋裡,有的幫着燒水燒炕,有的坐在彩霞身邊兒安慰她,還有心軟的偷偷抹着眼淚.....
“彩霞,彩霞——”
沈大春衝了進來,眼睛都紅了:“你咋樣了?咱兒子呢?”
彩霞一看見大春,‘哇’的一聲哭起來,哭得肝腸寸斷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大娘瞪了沈大春一眼,罵道:“你還有臉問,要不是你勾搭那騷狐狸,好好的孩子能沒嗎?你看看,這血都把褲子給打透了,還想啥孩子啊?早化成血水淌出來了......”
這時,沈大春纔看見炕沿底下有個盆子,裡面裝着彩霞的褲子,那褲子血淋淋的,上面的血跡還沒幹呢,簡直觸目驚心!
大春傻眼了,怔怔的看了那條血褲子幾秒鐘,一下子抱住了腦袋,也嗷的一聲哭起來了。
“你還有臉哭,你個沒記性的王八犢子——”
老沈頭揮舞着大煙袋鍋子衝進來,劈頭蓋臉就打,邊打邊罵:“都是你乾的好事兒,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勾搭那狐狸精去,這下好了吧,你兒子叫狐狸精給推沒了,看你還有啥臉去見先人去!”
沈大春忍着爺爺的打罵,睜着紅紅的眼睛,“啥?我們的孩子是給人推沒的?”
謝大娘恨恨道:“可不是嘛,彩霞上她們家去問她要她騙你的錢和東西,結果沒說兩句呢那個騷狐狸就逞兇打人了,倆狐狸精一起動手兒,愣是把你們大兒子給打掉了,沈大春,你就造孽吧!”
沈大春的眼睛瞬間大了一倍,他狐疑的看着彩霞,卻見彩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我的孩子啊,是娘沒用,沒保住你,讓你還沒來得及看這世界一眼,就叫人給推掉了,娘對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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