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金鳳,吃飯了。”
沈若蘭端着一小盆兒烙得油汪汪的蔥花餅走出來時,崔氏和張金鳳早就打掃完戰場,坐回到外屋的炕沿兒上了。
看到沈若蘭端出來的餅,張金鳳埋怨了一聲,“艾瑪,總算做好了,真慢,都要餓死個人了。”
沈若蘭腳不沾地的忙到現在,結果第一句聽到的就是埋怨,心裡當然不痛快了,當即不鹹不淡的懟了回去:“早知道你快,你來做好了。”
張金鳳一聽沈若蘭的話不是味兒了,拉着臉說,“二嫂,你這話啥意思啊?”
沈若蘭淡淡的說:“字面意思唄,你嫌我做得慢,肯定就是你做的快嘍!既然你做的快,那下回換你做,也省得別人辛辛苦苦做好了還落你的埋怨。”
張金鳳被懟,不幹了,扯着了老孃的袖子叫起來,“娘,你看她啊,咱們第一次登她家的門兒,她就甩我臉子,是不是不願意咱們上她家來啊?”
崔氏也很不滿意沈若蘭的態度,在她的想象中,她這個婆婆登門兒,沈若蘭就該低眉順眼兒,俯首帖耳的,哪還敢跟小姑子對着幹啊?雖然她不在意金鳳這丫頭,但打狗還看主人呢,金鳳是她閨女,她懟了金鳳,不就是不給她這個婆婆面子嗎?
這死丫頭也太不懂事兒,太囂張了,要不是看在一會兒得跟她要錢的份兒上,她現在就想跟她翻臉了。
但是,爲了錢,她還是忍下來了
“你行了,別淨事兒,你二嫂辛辛苦苦的把飯給咱們做好就夠意思了,你哪來那麼多事兒!”崔氏哼了女兒一聲,就把鞋脫了上了炕,盤腿坐在炕桌旁,伸手抓了一張油餅,笑道:“早就聽你大爺說你做飯好吃,今兒我也嚐嚐。”
說着,“康哧”一口,咬掉了三分之一的餅。
沈若蘭一看她連手都沒洗就拿餅開吃了,忙道,“大娘,你——”
剛想說讓她先去洗手再吃飯,但是話到嘴邊,忽然覺得這樣說會引起這娘倆的誤會,以爲她嫌棄她們不衛生了怎麼的,好心反倒添一肚子氣,索性話鋒一轉,“呵呵,我還炒了個土豆絲兒,做個蘿蔔湯,你等着,我去端來哈。”
沈若蘭進廚房去端湯了。
身後傳來一道小聲嘀咕:“連個肉菜都沒有,摳死了。”
是張金鳳的聲音。
沈若蘭沒吱聲,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進廚房去端菜端湯了。
跟這些不懂人語的虎玩意兒較真兒犯不上,沒的倒惹一肚子氣生,乾脆就拿她的話當放屁好了!
土豆絲兒和蘿蔔湯被端上來了,一大盤子土豆絲兒,每根都炒的油光錚亮的,一看就擱了不少油,雖然是素菜,但吃起來一點兒都不比肉菜差。蘿蔔湯也做的清淡可口,確實跟老張頭說的一樣好吃。
崔氏和張金鳳狼吞虎嚥的吃起來,她們也是吃了許久的粗糧野菜了,如今乍然吃到白麪烙的油餅,都香得不得了,恨不能把舌頭吞進去似的,娘倆一個姿勢,都是一手拿着餅,一手拿着筷子,‘康哧’咬一大口餅,沒等嚼碎就迫不及待的嚥進肚子裡,然後夾起一大筷子土豆絲兒,塞進嘴裡,把嘴塞得滿滿的,嘴丫子都淌油了,偶爾還端起湯盆子喝一口湯,“禿嚕”一聲,動靜大得像飲老牛似的……
這吃相,簡直一言難盡啊!
看得沈若蘭太陽穴直突突,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好容易陪她們把飯吃完了,沈若蘭一分鐘都不願意跟她們待在一起,藉口下地要去收拾碗筷,想早點兒離了她們。
然而,崔氏卻叫住了她,“嗝,蘭丫,你先別忙活了,大娘有點兒事想跟你說。”
崔氏捂着肚子打了個飽嗝,還都把身子挺得直直的,向後微微的仰着,大概是撐得彎不下腰了吧!
張金鳳也是這副樣子,她一手撐腰,一手捂着肚子,乍一看跟懷孕了似的。
沈若蘭只好又坐了回來,竭力平和的說:“大娘,啥事兒啊?”
崔氏卡巴卡巴眼睛,道,“蘭丫啊,大娘知道頭一回來看你就跟你說這些話不合適,可是大娘現在真沒辦法了,你也知道咱們家欠了外頭不少饑荒,這幾天有一大筆銀子到期了,人家債主說啥也不續借了,叫立刻還上,你大爺和大勇二勇都不在家,大娘也是叫人家給逼得沒招了,這不,就尋思上你這兒來看看,看看你能不能先給大娘顛倒幾十兩,大娘知道你是好孩子,肯定不能看着我們娘幾個被人家往死裡逼的。”崔氏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沈若蘭的表情。
沈若蘭早在跟張金鳳的對話中,就猜出她們來幹啥了,所以聽到這麼無恥的要求倒也沒驚訝,只是這錢她是肯定不會給的。哪有還沒成親就惦記媳婦兜裡的錢的,還要不要臉了?
“哎呀媽呀,大娘啊,你咋不早說呢?你要是早說我就不蓋這些大棚子,也不定那些磚啊瓦啊的蓋房子了,這會兒錢都花沒了你纔來說,我就是想幫忙也沒辦法啊!”沈若蘭拍了一下大腿,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崔氏和張金鳳對看了一眼,然後狐疑的看着沈若蘭,“你真沒錢了,自己一點都沒留?”
“沒留,這還找人借了好幾十兩呢,要不就光我爹掙那點兒錢,哪夠蓋大棚蓋房子的啊?”沈若蘭苦着臉,信口說道。
崔氏在心裡算了算,就沈老二掙那些錢確實不夠蓋這大棚子和蓋房子的,準是這敗家的死丫頭寅吃卯糧,提前把錢都給敗禍了,還欠了一屁眼子饑荒,就這麼不會過日子的玩意兒,可不能往家裡娶。
“既然沒錢那就算了,那你把我家二勇從前給你買那些東西的錢還我吧,還有那張狐狸皮,也是偷着給你了吧,你要麼把狐狸皮還我,要麼折成錢給我。”
崔氏已經打定主意不要這個兒媳婦了,也就不用留面子了,說話的工夫就把臉子撂了下來,哪裡還有剛纔的慈愛模樣?
沈若蘭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麼沒臉的話來,給人家的東西還要往回要,不覺被氣笑了。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也就不用給對方留啥面子了。
“大娘,那些可都是張二勇頂賬還我的,你咋還能往回要呢?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家做五香花生米的方子是我賣給他的,賣價五十兩,他現在連十兩都沒還上呢,要不是看在他跟我訂了婚的份兒上,我早找你們家要去了。”
“啥?五十兩?”
崔氏站了起來,捂着肚子的大手瞬間叉到了腰上,瞪着眼睛對沈若蘭叫道:“就那麼一個破方子,你要我們五十兩,你咋這麼黑呢?你是不是看我家老二老實厚道,就花說柳說的忽悠他,讓他拿那麼一大筆銀子買你的破方子!”
這會子,那個五香花生米幫他們家掙多少錢她全忘了,就光記着自己的傻兒子答應給人家五十兩銀子了。五十兩啊,白白的給她,崔氏就是死都不會甘心的。
“嬸子,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們家自從得了那個方子,到現在賺了多少錢你心裡有數,要不是有我那個方子,你們家上哪兒整那老些錢去啊?這我還覺得我賣賤了呢,早知道你這樣,我要一百兩好了。”沈若蘭不甘示弱,崔氏站起來,她也站起來了,輸人不輸陣嘛!
崔氏一看沈若蘭敢這麼跟她叫板兒,心裡更氣了,“呸,還一百兩,美出你大鼻挺泡了呢!我們家賺錢那是我們一家老小辛辛苦苦出苦大力賺的,關你屁事兒,就是你那方子起點兒作用,也頂多值個三兩二兩而已,你憑啥訛我家那老些錢?”
沈若蘭冷笑:“誰訛你們家了,是你兒子求着我買的好不好?我還後悔賣給他了呢,現在你來了正好兒,把剩下那四十兩還我吧,正好我蓋房子錢還不夠呢。”
“美的你,做夢去吧!”一天管她要銀子,崔氏跳起腳兒來。
想跟她要銀子,下輩子吧,她那麼慳吝的性子,怎麼可能給她銀子,別說是四十兩,就是四個銅板都別想。
崔氏本來打着算盤兒上這兒來弄一筆錢,沒想到錢沒弄着到,倒惹了一身饑荒,不覺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真正的面目露了出來,“你個養漢老婆下的小娼婦,你娘跟人跑了,你也不是啥好玩意兒,小小年紀就會勾搭漢子,勾的我兒子昏了頭腦,花那麼老些錢買你個破方子,還跟你這麼個破貨訂了親,這還沒進門呢,就敢跟我這個婆婆犟咕,往後還能有好兒?果然是有娘生沒娘教的,我現在就把話撂這兒,今兒個你要麼把我家給你買東西那些錢還有那張狐狸皮的錢還我,要麼咱這就退親,你也別想嫁給我兒子了。”
沈若蘭點點頭,“那行,大娘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啊?你啥意思啊?”崔氏沒弄懂沈若蘭的意思,叫她回去,是給不給錢啊?
沈若蘭淡淡的說:“有你這樣的娘,我也不想嫁給張二勇了,至於那些帳,是我跟張勇之間的事,我跟他算,你跟我說不着。”
跟他算?那傻兒子還不得讓她接着忽悠去,這錢還能要出來嗎?崔氏又一屁股坐回到了炕沿兒上,拍着炕桌兒叫道:“不行,你今個兒必須得把錢給我還回來,我們家的錢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掙的,可不能養你這個白眼狼兒。”
沈若蘭冷笑說:“我看你腦袋讓驢踢了吧,還你錢?你還我錢還差不多,你兒子答應我的五十兩銀子到現在還有四十多兩倍沒還呢,我沒去找你要錢你就偷着樂吧,還敢上我這來要錢?你窮瘋了吧你?”
“你說是窮瘋了?你個小騷屄!”崔氏一看沈若蘭不但不給錢,還倒咬一口要她還錢,早就一肚子的怒氣了,一聽沈若蘭說她窮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蹭的站了起來,擼胳膊挽袖子的要揍沈若蘭一頓。
沒等沈若蘭有所反應呢,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蘭丫啊,誰在你家吵吵呢?跟驢叫喚似的!”
謝大娘和秋萍嫂子泡進來,她倆是大慶找來的,大慶給沈若蘭家挑水澆大棚,從院子里路過時偶然聽到老崔婆子來欺負蘭丫了,他一個大男人沒法跟女人打,就趕緊跑去找他娘和他媳婦了。
回去的時候,正好家裡還有幾個女人在竄門子嘮嗑呢,這幾個女人的男人過幾天都是要幫蘭丫家蓋房子的,一聽大金主被欺負了,那還了得,都趕着去找人了。
謝大娘和秋萍嫂子怕沈若蘭吃虧,先到了,結果一進院兒就聽到老崔婆子罵人的聲音。謝大娘當然不會慣着她,隔着窗戶就罵起來了。
老崔婆子一聽有人罵她像驢叫喚,立刻叉着腰兒,把火力對準了來人:“你算幹啥吃的?我教訓我兒媳婦關你屁事兒?你舔個大比臉跑來跟着摻乎啥?”
沈若蘭忙說:“你剛纔不是說不讓我嫁給你兒子了嗎?我可不承認我是你兒媳婦,你別亂說。”
謝大娘一擡下巴沒,得意道:“聽見沒?我們蘭丫可不承認是你兒媳婦,你可別亂認親,看壞了我們蘭丫的名聲。”
“就是,我們蘭丫可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就你兒子再好,攤上你這樣胡攪蠻纏不講理的老婆子,我們蘭丫也不嫁你們。”秋萍嫂子也毫不留情的說了一句。
這時,院子裡又跑進來幾個女人,都跑得呼哧帶喘的,都是聽說蘭丫受欺負了,來給蘭丫仗腰眼子的。
跟謝大娘一樣,沒等進屋呢,這幫人兒在院子裡就吵吵起來。
“哎呀,那個不長眼的老騷比敢來欺負咱們蘭丫,老孃大嘴巴子扇死她!”
“別吵吵了,快進屋去,要扇大夥一起扇,哪能光便宜你一個人哩?”
“走,扇那個不長眼的去……”呼啦一下,屋裡又多出五六個女人,一個個都面色不善的瞪着老崔婆子母女。
老崔婆一看大夥兒都衝她來了,立刻瞪圓了眼睛,依老賣老的叫道,“你們這幫死老孃們想咋地?我可是蘭丫的老婆婆,你們還敢打我咋的?”
謝大娘說,“你們別聽她放屁,剛纔她都說不娶蘭丫了,跟蘭丫也撕破臉皮了,你們不用讓着她,狠收拾這個老不死的。”
“哎呦,就她家那樣的還敢說不娶蘭丫?咱們蘭丫嫁給他們家我們都覺得可惜呢,沒想到她還裝上屁了?”
“別跟她廢話,撓這個老不死的……”
一幫老孃們鬧哄哄的嚷嚷起來,沒說兩句,就簡單粗暴的想上手,還有北方女子的作戰特點。
老崔婆子看來了這麼多人,本來還想來個‘舌戰羣辱’、‘力壓羣雄,’將來好在這十里八村名揚立萬,流芳史冊來着。
但是這幫虎老孃們不按常理出牌,不動嘴兒直接就要動手,這下她可怯了,這麼多人撓她一個,還不把她給撓成血葫蘆啊。
“蘭丫,死蘭丫,你就看着這幫死老孃們欺負我嗎?等我二勇回來看你怎麼跟我二勇交代?”她有點兒心急的喊道。
因爲有兩個老孃們已經開始挽袖子,看樣子馬上就要過來撓她了!
沈若蘭一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你不是說不讓你兒子娶我嗎?我也不是你兒媳婦了,我爲什麼要幫你呢?”
“對,你不用跟蘭丫說,跟她沒關係,是我們幾個看你不順眼,我們幾個想削你!”
幾個生龍活虎的老孃們圍了過來。
危急時刻,桂生子媳婦來了,桂生子媳婦就是桃花村人,跟老崔婆子還能論上點兒親戚,兩家的交情雖不算有多好,但起碼面子上還過得去,看到老崔婆子身陷困境,桂生他媳婦急忙攔住那幾個動手的女人,一邊拉架一邊對沈若蘭喊道,“蘭丫,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二勇真心對你好的份上,別讓大夥兒把事兒弄大了。”
其實沈若蘭也不是真心想讓大夥打老崔婆子,就是想借機嚇唬嚇唬她,省得她以後再來打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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