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周瀟瀟懷孕已有八個月。
她的肚子很明顯,圓滾滾的一大團,明顯比其他孕婦的肚子都要大。
原因很簡單,她懷的是龍鳳胎。
在她四個多月的時候,翟耀親自陪着她去了醫院產檢,幾名大夫同時鑑定,她懷的確實是龍鳳胎!
翟耀很高興。
甚至當場抱着周瀟瀟轉了好幾圈,把她嚇得夠慘。
自從懷孕以來,男人的脾氣好緩了許多,甚至在早上起牀以後,還會給她端來一杯溫水。
這讓周瀟瀟受寵若驚。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迷茫過,害怕過,絕望過,可眼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她的心又慢慢的柔軟了下來,不管如何,這都是她的孩子,她的親生骨肉。
“……周小姐!”
彼時,女傭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周瀟瀟剛午睡醒,聽到聲音以後,不禁道:“進來。”
很快,一名女傭走進了房裡,她怯生生的:“您昨兒吩咐要吃的核桃玉米奶已經做好了,您現在要起了嗎?”
周瀟瀟點頭。
女傭上前來到牀邊,小心翼翼的扶着周瀟瀟從牀上坐了起來,邊道:“小姐,您剛纔睡覺的時候,好像打鼾了。”
“啊?”
周瀟瀟聞言,十分驚訝。
她轉過頭,兩眼盯着女傭:“我打鼾了?你、你確定?”
“是的。”
女傭抿了下脣,看着周瀟瀟一副很詫異的樣子,不禁說道:“您不知道嗎?噢,您在前幾個月的時候就開始打鼾了,我好像有給您說過的呀。”
“你沒有說過。”周瀟瀟皺眉。
女傭一笑,伺候她穿好了衣服以後,才繼續說道:“我去把毛巾給您拿來吧?”
“嗯。”
周瀟瀟點頭。
她滿臉的鬱悶表情,心裡卻想着,她居然打鼾了,而且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可是,怎麼都沒聽翟耀說過?
……
餐廳裡。
管家正將廚房裡做好的核桃玉米奶放到餐桌上,擡頭看見周瀟瀟進來了,笑着喊了句:“周小姐!”
“管家。”
周瀟瀟點頭一笑,在女傭的幫助下,緩緩坐到椅子上。
她扶着自己的腰,自嘲道:“這肚子是愈來愈大了,每次都是躺着就不想坐起來,坐着就不想站起來,唉……”
“您放心,這還有一個多月就生了,現在您就多受點苦,最後再堅持一下就好了!”管家寬慰道,笑眯眯的:“再說了,小姐您懷的是龍鳳胎,那可得千般萬般的小心着,這是大福氣!”
周瀟瀟只是搖頭。
她道:“以後兩個孩子,不知道有多調皮!”
管家欲說什麼,客廳裡的座機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準是先生的電話!”
管家說了句,轉身就疾步往外走。
周瀟瀟沒怎麼在意,低着頭,慢吞吞的吃着核桃玉米奶,自從上次在無意間吃到了這個以後,她就一直念念不忘,回來以後告訴給了管家,這幾天午睡以後都能吃到,讓她的心情變得很好。
很快,管家返了回來。
他滿臉的笑容:“先生讓我告訴您,他正在回來的路上,讓您少吃點玉米奶,他給您帶了吃的。”
“什麼吃的?”
周瀟瀟問了句。
管家答道:“薄荷蛋糕!”
周瀟瀟的動作一頓,她微微的抿了下脣,有些蠢蠢欲動了。
除了核桃玉米奶以外,她也是喜歡薄荷蛋糕的。
“小姐?”
管家見着他沒說話,不禁試探性的喊了句。
周瀟瀟回過了神。
她一邊放下手中的勺子,一邊說道:“今天的玉米奶有點甜了。”
管家微怔。
但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道:“是是是,我會讓廚房多注意着的。”
周瀟瀟‘嗯’了一聲,喚來了候在旁邊的女傭,由她幫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有些累。
“去客廳坐着吧。”
“哎!”女傭點頭,扶着她進了客廳。
過了沒多久的時間,外面院子裡傳來汽笛聲。
女傭往外看了眼,道:“先生回來了。”
“嗯。”
周瀟瀟哼了一聲兒,微微動了下坐姿,讓女傭在她的背後再墊一個枕頭。
“您的腰很疼嗎?”女傭問道:“我給您揉揉?”
周瀟瀟搖頭。
這時,翟耀已經走了進來,手裡還拎着一個方形的盒子。
女傭見着他,當即彎腰道:“先生!”
翟耀走到沙發旁,直接在周瀟瀟的身邊落座。
“孩子鬧你了沒?”
他笑着問道,一邊伸手將人攬到懷中。
“沒,挺乖的。”
周瀟瀟半垂着眸,柔順的倚靠在男人的懷裡,眼神兒卻瞄着那邊茶几上的蛋糕盒子。
翟耀見了,忍不住的笑。
“管家說你醒來以後吃了玉米奶,現在還吃得下?”
“恩恩!”
周瀟瀟點頭。
她嚥了下口水,仰起頭,眼巴巴的望着男人:“是薄荷蛋糕?”
翟耀‘嗯’了聲,先是在她的額上一吻,接着又道:“現在吃,還是過會兒再吃?”
“過會兒要吃
“過會兒要吃飯。”
周瀟瀟撇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翟耀被她的反應給逗笑。
“好,那就現在吃。”
說罷,傾身打開了蛋糕盒子,親自切了塊蛋糕放到盤中,然後才遞到周瀟瀟的面前。
周瀟瀟早就饞得直咽口水。
她迫不及待的接過來,直接就開吃。
翟耀側着頭,目光寵溺望着她。
“好吃嗎?”
他問。
“恩恩!”
周瀟瀟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兩邊的腮幫子都鼓鼓的,自從孕後,她的體重就一直在增加,食慾也好,讓人很放心。
很快,盤中的蛋糕被幹掉。
周瀟瀟嚥了下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去望翟耀。
翟耀挑眉。
他淡淡的笑:“還要?”
周瀟瀟抿了下脣,輕輕點頭。
翟耀倒也沒說什麼,又給她切了塊蛋糕放在盤子裡。
周瀟瀟再次狂吃了起來。
……
晚飯後。
翟耀摟着人在小花園裡散步。
周瀟瀟的肚子很大,所以顯得人很笨拙,不但走得很慢,而且走不了多久就會微微的喘氣,額角有薄薄的汗水浸出,那雙眼睛卻異常的晶瑩明亮。
翟耀替她擦汗,神情溫柔。
這樣的畫面,幾乎每天都會上演。
起初,周瀟瀟會顯得很緊張,很侷促,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漸漸的,她又習慣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是翟耀陪着她出門散步,她就會感到莫名的安心。
這種感覺很神奇。
特別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如果翟耀在身邊的話,她也會睡得格外香。
前些日子,翟耀因爲工作出差,兩天的時間,她卻每一刻是安生的,不但總是睡不着,孩子也在肚子裡折騰,把她弄得不行,最後還偷偷的哭,管家怎麼哄也沒有用,無奈之下只有給翟耀打電話,出乎意料的是,翟耀在得知這件事情以後,竟然讓管家把電話拿給她,耐心的親自陪着她說了會兒的話,她才漸漸的安定下來,最後在什麼時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所以,因爲以上的種種跡象,讓周瀟瀟不得不相信,父子連心是真的!
她肚中的這倆孩子,絕對是愛爸爸的!
散完步以後,翟耀陪着她回了屋裡,親自喂她喝水。
周瀟瀟顯得乖順,喝完了整杯水以後,方纔擡眸望向男人,怯生生的:“先生,我今天不想聽胎教,想看電視……”
她有些小心翼翼。
男人卻沉下了整張臉。
周瀟瀟見狀,連忙又道:“算了,我還是”
“你叫我什麼?”
男人出聲打斷她。
周瀟瀟一怔。
她猶豫了下,驚疑不定的看着他,緩緩張口:“翟、翟耀?”
“乖!”
翟耀彎了脣,俯身在她的鼻尖上一吻。
周瀟瀟不禁閉上雙眼。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想看電視就看吧,這胎教什麼的也不急,我的孩子,自然是冰雪聰明的。”
“嗯……”
周瀟瀟點頭。
翟耀摟着她去了客廳,把她放到沙發上以後,又將遙控器放在她的手中,確認沒了什麼問題,這才上樓回了書房。
“小姐,牛奶熱好了。”
管家端着一杯牛奶走了出來。
周瀟瀟‘嗯’了聲,視線緊盯着前方的電視機。
管家轉頭看了眼,笑笑道:“這是什麼電視劇啊?一堆人整天笑笑嘻嘻的,有啥好看的?”
“哎喲,這個不是電視劇,最近流行真人秀節目,大家都在看這個。”周瀟瀟答了句,目光繼續盯着電視機。
管家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什麼是真人秀節目?”
周瀟瀟嘆氣。
她無奈道:“就是一些明星去做任務,然後我們觀衆就看這個過程。”
“這個有意義嗎?”
管家問道。
周瀟瀟答道:“也沒什麼意義,就是圖個樂唄!”
“好吧……”管家無言以對。
周瀟瀟沒再說話,繼續盯着節目在看。
隔了會兒,管家輕聲提醒她:“周小姐,牛奶都該涼了……”
周瀟瀟回過神,忙道:“噢,端給我吧。”
“哎!”
管家點點頭,將茶几上的牛奶端給她。
周瀟瀟一口喝盡。
……
夜裡。
周瀟瀟躺在翟耀的懷中,滿頭的汗水。
她不舒服的動了下身子,改爲朝右邊側臥着。
翟耀醒了過來。
“不舒服?”
他問道,一邊摸了摸女孩兒的額頭,發現全是汗水。
他微驚,連忙打開了臥室燈。
回頭望過去的時候,只見周瀟瀟緊皺着眉頭,兩手都抱着肚子,狀似很痛苦的模樣。
“瀟瀟!”
翟耀大驚。
“我、我沒事……”周瀟瀟不斷搖頭,貝齒咬着下脣,絲絲抽着氣。
“哪疼?”
翟耀將她扶起來。
“肚子、肚子疼……”周瀟瀟躲在他的懷中,嗚嗚哭泣。
翟耀心疼得不行,當即揚聲喚來了管家,立刻備車前往醫院。
而此時,醫院內。
婦產科大夫
婦產科大夫一衆到齊,孕婦剛到,立馬送她進了手術室。
翟耀急得不行,向來注重儀表的他,竟然就這麼穿着睡衣就跟了出來。
管家隨後趕了過來。
“先生。”
他疾步走來,站在男人的身邊道:“我有帶衣服過來,您是否……”
翟耀揮手。
他現在哪有心情?
手術室上的燈大亮,因爲時間太晚,整條走廊都靜的出奇。
翟耀很煩躁。
他在門前來回走了好幾圈,忽然又望向管家:“有煙嗎?”
管家微怔。
很快,他搖頭:“沒有,先生,您現在就要嗎?”
翟耀皺起眉。
管家立刻道:“司機就在樓下,我現在打電話讓他送上來。”
翟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周瀟瀟現在是聞不得煙味的。
“算了。”
他搖頭,站到窗邊,眺望着遠處的天際。
“先生!”
忽然,管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翟耀正心煩意亂,被他這一吵,更是惱火,正要張口罵幾句,卻聽管家繼續道:“燈滅了!”
燈滅了?
翟耀瞬間轉過身。
彼時,手術門打開,躺在推車上的周瀟瀟被推了出來。
她正安詳的熟睡着。
當然了,最引人矚目的,莫過於她隆起的那團肚子。
沒生?
翟耀呆呆的,這位縱橫政界的鐵血政客,竟然完全沒能反應得過來。
起初,他還以爲今晚要做父親!
這時候,大夫也跟着走了出來。
管家見狀,忙問道:“醫生,情況怎麼樣了?”
大夫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夫人只是普通的肚子疼,羊水還好好的,距離預產期還早,沒到生孩子的時候。”
“普通的肚子疼?”
管家怔住。
這是什麼意思?
大夫繼續解釋道:“可能是吃了什麼涼的東西,你們這些做家屬的,以後一定要千萬小心,這孕婦吃東西要溫的,不能她想吃什麼都給她,夫人的體質較弱,要好好調養着,生孩子的時候纔有力氣嘛!”
“是是是!”
管家連忙點頭稱是。
末了,他又不禁轉頭去望翟耀,等待他的最終指示。
翟耀扶額,同樣很無奈。
“先讓她休息。”
“哎!”
……
天剛矇矇亮,醫院走廊裡來了一衆西裝筆挺的男人。
保鏢守在外面,待見着來者時,神情變得嚴肅,並伸手攔住了對方。
“讓開!”
爲首的男子來勢洶洶。
保鏢站立未動,表情不變的就道:“對不起,三少爺,周小姐已經歇下了,如果您”
話未說完,翟覃忽然一揮手,厲聲就道:“撞開!”
“是!”
衆人應下,提步準備上前用強。
保鏢表情驚慌。
就在這時,房門內傳來‘咔噠’一聲,在這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的清晰,猶如一顆冰水滴落在燒紅的滾燙鐵板上,刺啦一下就炸開了。
房門緩緩打開。
翟耀陰沉的出現在衆人眼前。
翟覃的表情很意外:“二哥!”
他不是接到消息,翟耀已經離開醫院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你想做什麼?”
翟耀開了口,他的聲音很生冷,像是寒冰般的毫無溫度:“還想要硬闖?誰給你的膽兒,老爺子?”
翟覃不禁嚥了下口水。
他揮手遣退了自己的手下,兩步走到男人面前,賠笑道:“二哥,您別誤會,不管是誰給我的膽子,我也不敢來擾您的清靜呀,只是,您也知道,老爺子已經知道您家這位了,如今又忽然住了醫院,他老人家是怕出什麼事情,所以才特意的派我過來看看。”
“是嗎?”
翟耀劃開了薄脣。
他的表情淡漠如冰:“可我看剛纔那仗勢,二弟不像是來看人,倒像是來嚇人的!”
翟覃心驚。
他忙道:“二哥,您可是誤會了,我哪敢驚擾嫂子啊,我這不是受了老爺子的死命令,心裡太着急了,所以就衝動了點,弟弟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翟耀冷笑,不語。
翟覃的心中百轉千回,他很快又道:“二哥,我就是替老爺子來看看,如果嫂子的事兒不大,我這就回去覆命,不打擾您和嫂子了。”
翟耀還是沒說話。
由始至終,他都是寡淡冷薄的。
翟覃有些尷尬,畢竟,他的手下都在這兒,而翟耀讓他很沒面子。
“二哥,那我就走了。”
他賠着笑,縱然心中萬般不願,但也不得不賠着小心。
翟耀是個狠角兒,在這三兄弟中,他是城府最深,也是最狠的,就算是身爲同父異母的翟覃,平日裡都不得不小心應付着。
不!
準確的說,翟家的人,沒一個不是各安心思。
哪一個都是才狼虎豹。
只是不到最後一刻,它永遠都不會露出獠牙。
這邊,翟耀的反應的很淡。
他冷冷勾脣:“好走,不送!”
翟覃衝他笑了笑,答了句‘是’,轉身的那一刻,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
他陰沉着一張臉,
着一張臉,大步朝着前邊走去。
只是,走了沒幾步,兜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翟覃低了頭,將手機掏了出來,他正心煩意亂,正想隨手掐掉的時候,無意之間看了眼來電顯示。
他心頭一喜。
他連忙摁下接聽鍵,恭恭敬敬的就道:“哎,爸?”
翟老爺子不知道那邊說了些什麼。
翟覃的表情變化很豐富。
剛纔還是陰沉沉的雷雨天氣,轉臉又成了晴天。
他轉了身,重新走到病房門口,輕聲喚道:“二哥?二哥?”
幾秒後。
翟耀又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差,更要殺人似的。
翟覃見了,趕緊就道:“二哥,老爺子的電話!”
說着,將手中的手機遞給他。
翟耀微怔。
他稍微停頓了兩秒,這才伸手將手機接了過來。
翟覃笑了笑,往後退到旁邊,視線有意無意的往病房裡瞄了眼,可惜,什麼都沒看見。
他早已調查過周瀟瀟的背景,原本還以爲是什麼不得了的絕世美女,可事實是,竟不過就是一個撿垃圾長大的普通女人,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材沒身材,就連個大學畢業證都沒有,他就搞不明白了,二哥到底是喜歡她的什麼?
“……父親。”
另一邊,翟耀已經拿着手機站到了窗邊。
他的臉色很不好,特別是在聽了老爺子的要求以後,整張臉色都變得陰沉沉的。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
他試圖解釋。
然而,固執獨裁的老爺子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說完話了以後,直接就掛了機。
翟耀放下了手機,擡頭望着遠際,眉頭擰得很緊。
縱然早知會有這麼一天,但他依然很擔心。
“二哥?”
翟覃走了過來,就站在翟耀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老爺子怎麼說啊?”
翟耀轉了身。
他一邊將手機還給翟覃,一邊說道:“還是那些老規矩。”
翟覃挑眉。
他跟在翟耀的身後走了兩步,試探性的問道:“二哥,您現在打算怎麼辦?”
翟耀站住腳。
他轉了身,目光筆直的望向翟覃。
翟覃見狀,不禁忙道:“二哥,您別誤會,我也不是想打聽什麼,我的意思,如果有我弟弟能幫上忙的地方,必效犬馬之勞!”
翟耀輕笑:“我不要你的什麼犬馬之勞,不晚了,早點回去歇着吧。”
翟覃臉上的表情一僵。
待他再擡起頭時,翟耀已經進了房裡。
……
而此時,房內。
周瀟瀟早就被吵醒了,這會兒正躺在牀上,睜着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見翟耀走進來了以後,不禁急迫的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
翟耀走到牀邊落座,一邊替她掖好被子,一邊繼續道:“現在還太早,你再繼續睡會兒。”
周瀟瀟搖頭。
她伸手握住男人的手,仰着腦袋,視線緊盯着他,語含哀求:“不要瞞着我,好嗎?”
她有第三感。
總覺得在未來的日子裡,她和腹中孩子都不會好過。
果不其然……
“老爺子剛來了電話,讓我帶你回趟老宅!”
“啊?”
周瀟瀟瞪起雙眼。
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男人,就說道:“回老宅?這是什麼意思?”
翟耀嘆氣。
他反握住女孩兒的小手,解釋道:“老爺子要見你。”
周瀟瀟愕然。
漸漸的,她又皺起了眉頭,很不安的看着男人:“我和孩子會有事嗎?”
“放心。”
翟耀俯下了身子,將吻落在女孩兒的白皙額頭上,輕聲道:“我會保護你和孩子。”
周瀟瀟大爲感動。
她不禁吸了吸鼻子,眼圈變紅。
“翟耀,你可以不管我,但無論怎樣,一定要顧着孩子,好嗎?”
她哀求着。
翟耀低眸看她,沉着臉:“胡說些什麼!”
周瀟瀟咬緊脣。
翟耀拂開了她抱着自己的雙手,將被子替她重新蓋好,繼續道:“睡吧。”
“嗯。”
周瀟瀟輕點頭,緩緩閉上了雙眼。
……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大亮,明晃晃的太陽掛在天空中,十分耀眼。
周瀟瀟正靠在牀邊喝水,門外走進來了一箇中年人,大約五十多歲的模樣,卻硬朗抖擻,特別是那雙眼,尤爲犀利,像是老鷹般的讓人無所遁形。
“周小姐!”
那人率先開了口,恭恭敬敬的朝着牀上的周瀟瀟就鞠了個躬。
“你是?”
周瀟瀟蹙眉看着他。
那人站直了身子,答道:“我是老爺子身邊的老管家,專受了老爺子的命令,替他老人家來接您和兩位小少爺和小小姐出院的。”
周瀟瀟呼吸一滯。
“這麼急?”
說完這話以後,她又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道:“那個,翟耀呢?”
“二少爺在門口,正在與老爺子通話。”
老管家的話音剛落,翟耀已經走了進來。
“二少爺!”
老管家轉過身
管家轉過身,衝着翟耀鞠躬。
他始終都是恭敬有禮,一看便是素養極好的。
翟耀習以爲常。
他揮手,淡道:“你先出去吧,我和她說幾句話。”
“是!”
管家點頭,退了下去,並不忘把房門關上。
翟耀來到牀邊。
他先是摸了摸女孩兒的額頭,接着才道:“準備好了嗎?”
周瀟瀟深吸了一口氣。
她做出一副戰士將赴邊疆的表情,說道:“時刻準備着!”
翟耀被她逗笑。
他拿來了女孩兒的衣物,親自替她換上。
而後,摟着她一同走出了房。
老管家正在外面候着,看着她倆出現了以後,恭聲就道:“二少爺,周小姐,車子已經備好了,就在樓下。”
翟耀沒說什麼,小心的扶着周瀟瀟往外走。
因爲要顧着她的身子,所有人都走得很慢,出了醫院以後,司機拉開了車門。
翟耀將她抱進了車裡,動作輕柔,但明顯有些吃力。
周瀟瀟打趣道:“我是不是超級重啊?”
“還好。”
翟耀答了句,背脊挺直的坐在她的身邊。
周瀟瀟仰着腦袋,視線一直望着他。
翟耀感受到了,不由得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有事?”
他挑眉。
周瀟瀟搖頭。
她低了腦袋,稍微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握住他的大手。
男人身軀微僵。
卻聽女孩兒說道:“翟耀,我有點緊張,待會兒見了你的爸爸,我該說些什麼?”
“什麼也別說。”
翟耀開了口,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繼續道:“把一切都交給我,不會說的就別說,我在旁邊呢。”
“嗯!”
周瀟瀟點頭。
她又有了不少的信心。
……
轎車一路平穩行駛,仗勢有些大,一溜兒的黑色轎車將周瀟瀟和翟耀所乘坐的轎車圍住,一直護送至翟家老宅門口。
老管家下了車,親自過來打開後座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邊道:“歡迎二少爺回家,歡迎周小姐!”
他這話說得讓人回味兒。
既然都說了歡迎二少爺回家了,爲什麼就沒說歡迎周小姐回家?
說到底,還是因爲周瀟瀟的身份太敏感,雖然懷了孩子,但這沒名沒分的,算得了什麼?
翟耀扶着周瀟瀟下了車。
“二哥!”
霎時,一道清麗的女聲就傳了過來。
衆人擡頭望去。
只見着一個穿着絳紫色旗袍的女子正走來,她雖踩着三寸高跟鞋,卻是如履平地,那蠻蠻楊柳腰,一扭一搖滿是風情。
可惜,就是妝容太濃了點。
但不可否置的是,這個女人還是很漂亮的。
思及這裡,女人已經走了過來。
“想必這位就是周小姐了吧!”女人顯得很熱絡,她根本沒等翟耀開口,便徑直說道:“周小姐,你好,我是徐曉靜,是翟覃的妻子,噢,就是二哥的弟妹!”
說到這裡一頓,她又轉了頭,目光落在翟耀的身上,笑容更加燦爛:“二哥,許久不見,你這速度可真夠快的!”
她是話中有話。
畢竟在當初,周瀟瀟的事情一經爆出,不光是老爺子,整個翟家上下都是震驚連連。
“還好,比不過你。”
翟耀冷淡的答了句。
在去年時,徐曉靜曾經專赴國外接受試管嬰兒,雖然成功了,但在四個月時,檢查出來是個女兒。
徐曉靜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情緒一時過於激動,孩子便流了。
這讓人唏噓不已。
而如今,翟耀這句‘比不過’,更像是一枝利箭,噗的一下就扎進了徐曉靜的心中。
她的表情變得很尷尬。
“二哥……”
翟耀未搭理,偏過頭,目光望着周瀟瀟。
“自己能走進去嗎?”
他柔聲問道。
周瀟瀟點頭,視線瞄了眼那邊的徐曉靜。
徐曉靜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她已經完全被無視了。
翟耀始終冷淡如初。
他扶着周瀟瀟上了石階,跨過了紅漆大門前的門檻兒,進了院裡。
這裡幾乎與電視中的那種高牆紅瓦的大宅院裡一模一樣,若是翟耀在身邊,周瀟瀟都以爲自己是走進了什麼觀光景點。
她很意外。
“這裡就是你小時候長大的地方?”
她低聲問了句。
翟耀冷笑:“是不是覺得很冰冷?”
“呃,倒不是冰冷,就是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大,有種庭院深深的感覺。”周瀟瀟回答道。
翟耀勾了勾脣。
“你以後會習慣的。”
他說了句。
周瀟瀟撇嘴,見着男人臉色淡淡的模樣,便也沒再說話。
很快,兩人路過了前院,進了正廳。
剛進門,首先映入眼簾之中的是一副氣勢磅礴的屏風,上繪有云中仙鶴,栩栩如生,極爲生動。
周瀟瀟看了眼,默默的想,這得值多少錢?
繞過屏風以後,便見一尊榮老者正坐於主位,他闔着眼,似在小憩,房中央有一個香爐,使得整個屋中瀰漫着淡淡薰香味兒。
兒。
“父親。”
翟耀率先出了聲。
他話音剛落,前方老者倏地睜開雙眼,目光犀利鋒銳,竟絲毫不見他這年齡該有的渾濁。
這是典型的上位者所擁有的氣勢。
“來了。”
他深深沉沉的啓了聲,吩咐旁人:“端茶來。”
“是!”
旁邊的傭人彎腰,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這時,老爺子纔將目光落向了周瀟瀟,他微眯眼眸,視線從她身上一掃而過,並最終停留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周瀟瀟只覺得後背一涼。
她根本就不敢與老人對視,慌忙低下了頭,恭敬的喚了句:“老先生好!”
老爺子冷笑了聲兒。
“你過來。”
他說道。
周瀟瀟聞言,下意識的就轉頭去望翟耀。
翟耀輕拍她的後背,示意她不用害怕。
周瀟瀟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提了步子,慢慢的走向老爺子。
並最終,她站到了他的跟前。
老爺子微微斂眉,仔細打量着她的肚子。
說真的,這種感覺有些怪異,讓人很不舒服。
周瀟瀟的後背上已經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很好!”
忽然,老爺子開了口。
翟耀見狀,連忙就是幾步走了過來,大手撫上週瀟瀟的後腰,托住她有些發虛的身子,邊道:“父親,瀟瀟她身子重,站久了會腰疼。”
老爺子點頭。
他又衝旁人道:“帶她下去休息。”
“是!”
一個女傭走了過來。
翟耀轉過頭,在周瀟瀟的耳邊低聲道:“你先回房,我過會兒就來找你。”
周瀟瀟面露怯色的望着他。
翟耀暗自捏了捏她的腰,繼續道:“放心吧,你很安全的。”
這裡是老宅,還敢在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爲?
除非是不要命了!
“好吧……”
周瀟瀟妥協。
她在由女傭的攙扶下,慢慢退了出去。
這裡亭臺樓閣,倒是美不勝收。
周瀟瀟欣賞了一會兒,不禁問向旁邊的女傭:“你要帶我去哪兒?”
女傭的回答很簡潔:“西廂房。”
周瀟瀟想了下,繼續道:“這裡是不是還有東廂房啊?”
“是的。”
女傭答道,臉上的表情反應並不大。
周瀟瀟有些好奇,她又問道:“翟耀也是在東廂房嗎?呃,其他人都是住在東廂房的嗎?”
女傭只是道:“二少爺是和您住在一起的。”
“噢……”
周瀟瀟見她的反應不大,便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說是東廂房,其實這裡是一個小方院兒,修得很漂亮,院子裡還有一株海棠花,如今正是開花的季節,整個院子裡都飄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味兒,特別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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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扶着她進了房,剛伺候着人躺下,門口就傳來了聲音。
“周小姐?周小姐?”
竟是徐曉靜。
周瀟瀟不禁皺了眉。
女傭往外看了眼,接着道:“是三少奶奶,周小姐,您要見她嗎?”
本來呢,周瀟瀟是想說自己要睡覺,可這嘴剛張開,徐曉靜已經走了進來。
她是風風火火的,顯得熱情至極。
“哎喲,周小姐,你這是要午睡了嗎?”
徐曉靜來到牀邊,並很不客氣的坐到牀沿邊上,笑着道:“你這第一次來家裡,我都還沒仔細的向你介紹一番呢,你就犯了困?噢,不過也是,你是懷着兩個孩子的金貴人兒,哪能是我們這些閒人能比的!”
好一張利嘴!
周瀟瀟忙撐起了身子。
她笑笑道:“其實我也挺好奇的,只是這初來乍到的,也不認識什麼人,所以就沒敢亂問,如果姐姐願意和我說一說,是我的榮幸!”
“哎喲。”
徐曉靜嬉笑起來。
她道:“你可別叫我姐姐,若是你以後母憑子貴了,我怕是該喊你一聲嫂子的,如今你這樣喚我,豈不是要讓我折壽了?”
周瀟瀟只得賠笑。 щшш ⊕ttκa n ⊕Сo
她哪比得過這些人精裡面混熟的老人精兒?
姑且不論徐曉靜這張嘴,如今,她這般前來,還不知是善是惡,必須得小心應付着。
“你見過翟覃了嗎?”
徐曉靜忽然道。
周瀟瀟搖頭。
徐曉靜見狀,繼續道:“噢,那你應該也還沒見過大哥吧?不過也沒關係,既然你都來了,那今兒晚上怎麼着也會有一頓家宴,放心吧,你會見着人的。”
說到這裡,徐曉靜又傾過了身子,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周瀟瀟的肩頭,笑道:“別怕,大哥是很好的人,不會爲難你的。”
“嗯!”
周瀟瀟點頭。
可她心中想的卻是,晚上的家宴還早,當務之急,是把徐曉靜給打發了。
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麼?
“哎呀,你身子重,繼續躺着吧。”
徐曉靜說道,並親自扶着周瀟瀟重新躺回了牀上。
她顯得很熱絡。
只聽她繼續說道:“大哥是經商的,常年都不在家裡,二哥是政客,整天也是不愛沾家的,所以在平日裡的時候,都是我和翟覃在宅子裡陪老爺
子裡陪老爺子。這不,如今你來了,我終於有了個可以說話的姐妹兒,真好!”
“呃……”周瀟瀟微怔,好奇的問道:“家裡沒別人了嗎?”
“有啊,宅子裡有很多傭人!”
徐曉靜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變得很神秘。
她彎下了腰,刻意的湊近周瀟瀟的耳邊,低聲道:“老爺子的規矩比較多,平日在家裡時,最愛的都是逗鳥和看書,我當你是好姐妹兒,所以才和你說這些,以後沒事的時候,千萬不要在宅子裡到處亂走,明白嗎?”
“噢……”
周瀟瀟點頭。
雖然,她的心裡有驚訝和疑惑。
但不管怎樣,人家徐曉靜都這樣說了,她哪能不應承的理?
只不過,她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到底是徐曉靜的性格天生如此友好,還是此舉別有所圖?
別怪周瀟瀟的想法太齷齪,在來此之前,翟耀就曾經和她專門囑咐過,這翟家裡的人,除了他以外,誰都不能相信!
這話,周瀟瀟始終銘記在心!
……
晚宴前,翟耀回來了。
周瀟瀟正躺在貴妃椅上搖扇子,如今雖只是夏初,但她已經感覺到熱。
“二少爺!”
門口,傭人的聲音傳來。
周瀟瀟聽到聲音,不禁撐起了身子,好奇的伸着脖子往外望。
男人走了進來。
周瀟瀟見着他,開口說了句:“回來啦!”
“嗯。”
翟耀應了聲。
他坐到女孩兒的身邊,先是撫了撫她高高隆起來的肚皮,邊道:“剛聽傭人說,你今兒午睡不安穩,怎麼了?”
“我好像有點認牀。”
周瀟瀟皺着眉頭,兩眼可憐兮兮的望着他。
翟耀搖頭。
他擡手,動作親暱的點了點女孩兒的小鼻尖,笑道:“真是嬌氣。”
周瀟瀟臉蛋一紅。
她不自覺的低了腦袋。
翟耀倒也沒再說話,伸手把她摟到懷裡,冷魅的容顏,漸漸的放柔。
就在這時,女孩兒的聲音傳來:“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回家?”
翟耀斂眉。
“是啊。”周瀟瀟仰起腦袋,視線看着他,繼續道:“我們總不能在這裡一直長住吧?呃,而且這裡離你上班的地方也挺遠的,對你出行不方便,上下班的太耽誤時間了!”
翟耀沉默着。
他的臉色不大好。
周瀟瀟見狀,不禁眼皮兒一跳,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她開了口:“難道真的要……”
“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讓你在這長住,直到孩子出世。”翟耀的語氣很沉,大掌緩緩撫着女孩兒的後背,嘆息道:“瀟瀟,你要多辛苦點,最後一個月,堅持下,好嗎?”
周瀟瀟很害怕的抓住他的手。
“那你呢?”
她緊盯着他:“會陪着我和孩子嗎?”
“會!”
翟耀點頭。
他閉了眼,將吻落在女孩兒的額頭,繼續道:“除了上班時間以外,我都會陪着你和孩子。”
周瀟瀟聞言,終於是放了心。
她長舒了一口氣,勉強笑道:“那就行,只要你在的話,我就不怕!”
翟耀揚了眉梢。
他低眸,淡笑着望着女孩兒:“真的?”
“嗯!”
周瀟瀟點頭。
她依偎在男人的胸口,緩緩閉上眼,心卻悲涼。
不管如何,豪門深似海,如果可以選擇,她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牽扯其中。
她不奢求什麼榮華富貴,只希望孩子們能健康成長,擁有快樂和幸福。
這是她作爲一個母親的,唯一的願望!
……
翟家的老宅子很大,而周瀟瀟挺着一個大肚皮,若是走太久,頗爲不便。
老爺子許是顧忌於此,所以便將晚宴地點設在了偏廳,距離西廂房也近,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跨進了屋裡,繞過了屏風以後,首先映入眼簾之中的,是一張大圓桌,寓意團團圓圓。
老爺子還未到席。
此刻只有翟覃和徐曉靜在座,看見翟耀和周瀟瀟走進來了,當即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二哥,周小姐!”
翟耀點點頭,很淡。
他扶着周瀟瀟小心落座。
“謝謝!”
周瀟瀟輕聲說了句。
翟耀只是微微勾脣,摸了下她的小腦袋瓜。
對面,徐曉靜看着這一幕,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握成拳。
彼時,門口傳來動靜。
衆人同時轉頭望了過去,老爺子正徐步走進,身後跟着管家,頗含威嚴。
翟覃和徐曉靜又站了起來。
周瀟瀟也準備站起來,但被老爺子的一個手勢打斷:“你就不用起來了,繼續坐着吧。”
周瀟瀟聞言,當季沒敢亂動,只是顯得有些侷促。
老爺子落座。
他將視線一掃全場,當即板起臉色:“老大去哪了?”
老爺子有個嗜好,對於自己的這三個兒子,他從不叫名字,向來都是老大老二老三的。
“二哥在國外。”
翟覃答了句。
“哼!”
老爺子一拍桌,面色慍怒:“非得老子親自去請他不成?”?”
“爸。”徐曉靜開了口,柔柔的帶着微笑:“您也彆氣,大哥最近的生意比較忙,他已經來過電話了,說是讓翟覃代他向大家賠個不是,下次家宴一定會趕回來的。”
“他哪次不是這樣說的?”
老爺子怒氣未滅。
徐曉靜見狀,只得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什麼。
所幸,老爺子也沒氣太久,轉眼看見了挺着大肚皮的周瀟瀟,他又緩了臉色,讓管家上菜。
毫無意外的,今天這頓所謂的家宴,吃得是索然無味。
周瀟瀟是初來乍到,什麼話都不敢說,一直都是畏畏縮縮的,以‘少說話,就少出錯’爲準則,只要不是別人問她,絕對不會主動開口。
飯後,翟耀陪着她散步。
兩人難得沉默。
回了房裡以後,周瀟瀟很早便睡下了,許是太疲倦,她幾乎瞬間便入了夢裡。
一夜無夢。
再醒來時,徐曉靜的臉出現在眼前。
“啊!”
周瀟瀟被嚇得驚叫。
“是我!”徐曉靜連忙出聲。
她往後退了一段距離,笑笑道:“我只是想看你睡醒了沒,嚇着你了?”
周瀟瀟沒說話。
她雙手撐起身子,欲從牀上坐起來、
“你別亂動。”
徐曉靜開口,伸手扶着她坐了起來。
她看了眼周瀟瀟的肚子,笑得意味深長:“這肚子挺大的,有幾個月了?”
周瀟瀟沒怎麼在意,隨口答了句:“八個多月了。”
“哎喲,這都快生了啊!”
徐曉靜裝作很驚訝的樣子。
周瀟瀟聞言,不禁轉了頭,目光看着她:“你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啊,上次好像挺翟覃提過一次,不過是在兩三個月以前了,我都忘記具體的月份了。”徐曉靜笑道。
“噢……”
周瀟瀟反應很淡。
她繼續道:“我想去衛生間。”
“你等下啊。”
徐曉靜說道。
她從牀邊站了起來,往外喚來了伺候周瀟瀟的女傭,而她則是退了出去。
外面院子裡很靜寂,十分適合養胎。
徐曉靜站在陽光底下,做思忖狀。
她身邊也跟着一個女傭,伺候了她好幾年,特別的忠心。
“三少奶奶。”
女傭上前兩步,小聲的在徐曉靜的耳邊道:“我已經去打聽過了,老爺子後天要出門。”
“你確定?”
徐曉靜眯眸。
女傭點頭,繼續道:“千真萬確,這是我親耳聽見司機說得,今早管家剛吩咐下來,說是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後天一大早就出發,估計要在傍晚的時候才能回來。”
“這倒是個機會。”
徐曉靜冷笑。
女傭跟着一笑,她轉頭望屋子方向望了望,接着道:“那位還有多久?”
徐曉靜道:“如今已經八個多月了,差不多的就在下個月了,怎麼?”
女傭繼續道:“三少奶奶,您忘記啦,咱們老祖宗有個規矩,這生孩子啊,必是生七不生八!”
“噢?”
徐曉靜挑起眉梢。
她看着女傭,問道:“什麼生七不生八?”
女傭解釋道:“據說啊,這八個月生下來的孩子不好養,而且不吉利!”
徐曉靜嗤笑。
“這是什麼歪理?你還真信?”
女傭道:“旁人自是不相信的,可是,在十多年前,在三少爺的下面其實是有一個小姐的,但就是因爲八個月生下來,沒多久就硬是夭折了!”
言下之意就是,這是老爺子的忌諱!
徐曉靜計上心頭。
……
兩日後。
翟耀陪着周瀟瀟吃了早餐,然後出門上班。
周瀟瀟閒來無事,讓傭人把貴妃椅搬到外面院子,她好躺在上面曬太陽。
清晨的陽光是最溫暖的。
隔了沒多大一會兒,院外就走進來了一人。
是個秀氣的小姑娘。
“周小姐!”
她走了過來。
周瀟瀟睜開眼,疑惑的望着她:“你是誰?”
小姑娘答道:“我是三少奶奶身邊伺候的人,今兒天氣好,所以三少奶奶就特意派我過來,說是想邀您去洛院那裡賞花!”
“洛院?”
周瀟瀟微微蹙眉。
那人點頭,笑道:“那裡是三少奶奶的花園,種了不少的茉莉花,如今正是花開得正盛的時候,最適合觀賞了,而且離您這裡也不願,幾步就走過去了。”
周瀟瀟有些遲疑。
小姑娘見她遲疑不定,接着又道:“周小姐,三少奶奶這會兒已經在洛院等着您了。”
周瀟瀟嘆氣。
如此,她是盛情難卻了。
這個徐曉靜如今算是翟家裡的半個女主人,她若是拒絕了,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再則,人家熱情邀請,她若是拒絕,豈非太拿喬?
“你去把我的扇子拿來。”
周瀟瀟說道。
“哎!”
小姑娘疾步進了房裡,將她的扇子拿了起來。
稍作準備以後,在由小姑娘的帶領下,前往洛院。
只是,奇怪的是,一路來,竟從未見着其他人。
“這裡有些僻靜
裡有些僻靜啊!”
周瀟瀟故意的說了句。
小姑娘聞言,不禁笑笑道:“是啊,因爲洛院是在最西面嘛,這裡平時都很少來人的。”
周瀟瀟聞言,心裡有些打鼓。
漸漸的,前方出現了一座院子,即使隔了段的距離,也能看到上書有‘洛院’兩字的牌匾,頗爲氣勢。
“哎呀!”
小姑娘忽然驚叫。
周瀟瀟停住雙腳,站頭看她:“怎麼了?”
小姑娘的表情很驚慌:“哎呀,三少奶奶讓我給她端一碗冰糖蓮子羹,我給忘記給廚房說了!”
周瀟瀟:“……”
“那個,周小姐,您先在這等一下,我去趟廚房,馬上就回來!”小姑娘說道。
周瀟瀟嘆氣。
她仰頭望了望天空中的大太陽,很糾結:“這麼熱的天,你讓我在這裡等?”
“這……”
小姑娘躊躇着,急得眼眶都泛了紅。
“哎呀,你別哭呀!”周瀟瀟見狀,不禁又道:“如果很着急的話,你就先去吧,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可是……”
小姑娘很猶豫,她看着周瀟瀟的肚子。
周瀟瀟明瞭。
她笑笑道:“沒關係的,你先去吧,這也沒幾步路。”
“那、那好吧!”
小姑娘衝着她深深的鞠了個躬,轉身就跑了。
周瀟瀟望着她踉蹌的背影,暗暗的搖頭。
這明明都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有少爺少奶奶這麼一說?
她算是長見識了!
思及這裡,她又轉了頭,眯眼看着前方的洛院,慢慢提步走了過去。
院門虛掩着。
她擡手一推,‘吱呀’一聲就開了。
霎時間,芳香濃馥的茉莉花香溢來,放眼望去,整個院中花圃中盛滿了茉莉花,令人震撼!
周瀟瀟大爲吃驚。
她走了進去。
“徐小姐?”
她喊了一聲。
然而,整個院中,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回聲。
周瀟瀟覺得奇怪。
她站在原地,稍微等了一會兒,又喊道:“徐小姐?”
還是沒有任何迴應。
漸漸的,她的心中升起不安的預感。
她剛轉過身,門外正巧走進來一箇中年男子,手中還拎着花壺,看見周瀟瀟的時候,兩眼瞪起:“你是誰?”
“我……”
周瀟瀟欲解釋。
中年男子厲聲呵斥:“不管你是誰,給我滾出去!”
周瀟瀟受驚不小。
對方或許見她是孕婦,雖然臉色不好,但也沒有用強,只是態度很惡劣:“快點滾出去!”
周瀟瀟連聲道歉,急忙往外走。
她完全就是懵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她又站在院外等了一會兒,可這左等右等的,始終沒有等到那個小姑娘的歸來。
她沒了辦法,只好硬着頭皮隻身往前走。
這裡是真的很僻靜,周瀟瀟獨自走了許久,硬是沒有碰到半個人。
忽然!
在她路過一個院牆外面的時候,有個什麼東西被人從裡面扔了出來。
嘭的一聲,正好砸在周瀟瀟的跟前,距離她不過兩三米而已。
周瀟瀟下意識的望了眼,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
竟是一顆血肉模糊的狗頭。
而最恐怖的是,它還是活的,睜着一雙血淋淋的眼睛,就這麼一直盯着她。
“啊!”
周瀟瀟兩眼一翻,當場暈死過去。
……
傍晚。
整個翟家裡的人都忙瘋了。
屋內,女人慘叫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
翟耀聞訊趕了過來,剛到門口,便被直接攔了下來。
“二少爺,您不能進去!”
管家的表情很嚴肅。
翟耀的臉色陰沉嗜血:“讓開!”
管家不爲所動。
翟耀雙拳緊握,像是隨時要硬闖的樣子。
“二哥!”
翟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翟耀瞬間轉過身。
他咬牙切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翟覃搖頭,說道:“具體還不清楚,但是,老爺子被氣得夠嗆,這會兒還在牀上躺着呢。”
翟耀微怔。
這時,管家的聲音響起:“周小姐去了洛院!”
“什麼?”
翟耀驚訝。
管家繼續道:“是園丁發現了她。”
翟耀沒說話。
管家小心的看她一眼,道:“然後,有人發現她倒在路邊,醫生趕來以後,發現羊水已經破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院子裡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翟耀冷着臉。
屋內,女孩兒的叫聲依舊慘烈。
管家恭敬的退到了旁邊。
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均是一臉的小心翼翼。
黑夜漸漸來臨。
護士衝了出來,急聲道:“現在孕婦和孩子都很危險,雙生子至今還沒生出來一個,大夫讓我來問,是否要剖腹?”
翟耀的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
管家先是看她一眼,開口道:“老爺子已經有過命令,不論如何,一定要先保孩子!”
鐺!
這句話,不亞於凌空一盆冷水澆下。
不管是翟耀震驚了,連同旁邊的徐曉靜和翟覃都驚住了。
這話還不夠明顯嗎?
老爺子竟是要求保小棄大!
翟耀咬着牙,渾身透着一股子狠勁兒:“不管大人小孩,我都要!”
“明白了!”
護士很快返了回去。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管家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屋裡的叫聲曾經停過幾秒。
又是一陣煎熬的等待。
在此期間,徐曉靜走了出去,不知道去幹什麼了。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屋裡忽然傳來敞亮的哭聲。
護士跑出來報喜:“先出來的是哥哥!”
衆人舒了口氣。
然後,過了沒幾分鐘,屋內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護士驚慌的抱出來:“妹妹的情況很不好,缺氧太久,心跳停止了,大夫正在給她做復甦!”
所有人的心懸又再次提了起來。
這一等,竟是等到了半夜。
小女兒的情況十分不好,中途多次停止心跳,醫生不斷全力搶救。
“管家!管家!”
園丁忽然從外面衝了進來。
他滿臉的驚恐。
管家見狀,不禁眉心一跳,道:“怎麼了?”
園丁不斷喘着氣,說道:“剛纔我去院子裡看花,可是,那些茉莉……它……它……”
“說!”
翟覃忽然開口,他顯然是等不及了:“到底怎麼了?”
園丁深吸了一口氣:“整個院子裡的茉莉花,全枯了!”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彼時,房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滿臉歉意:“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小小姐去世了!”
……
老爺子勃然大怒。
洛院是他最心愛之物,是他當年與亡妻一起栽培的茉莉園,可如今,竟然一夜之間全數枯萎!
而最讓他承受不了的是,家族中難得出一對雙生子,竟然夭折一個!
他固執已見,堅持認爲周瀟瀟是一個不祥之人,在嫡長孫出世以後,直接將孩子抱走,不論她如何哀求,始終都未曾讓她見過一面。
周瀟瀟心如死灰。
她還在做月子,卻整宿整宿的失眠。
只要一閉上眼,她的腦中就會浮現出那顆鮮血淋漓的狗頭。
無論她怎樣解釋,整個翟家裡都沒有人相信她。
甚至,翟耀還找來了徐曉靜,要求她們當面對質。
徐曉靜自然是百般否認。
更要命的是,當初那個所謂在徐曉靜身邊伺候的小姑娘,在這院子裡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周瀟瀟百口莫辯。
她不斷的哭泣,不斷的哀求,想要翟耀幫幫她,不管怎樣,她都想見到孩子一面。
翟耀心疼不已。
只是,老爺子那邊不肯妥協,別說是周瀟瀟了,就連他見一面孩子都難。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捱過去。
漸漸的,周瀟瀟變得沉默寡言。
她吃得越來越少,身子骨越來越瘦,短短數日,她的體重驟減,身上更是瘦得只有骨頭。
翟耀耐心相哄。
周瀟瀟跟發了瘋似的,根本就聽不進去。
她說,她曾親耳聽到,當日在生產時,翟耀要求保小棄大!
翟耀解釋。
周瀟瀟卻始終不信。
她只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
於是,兩人不歡而散。
某一日,周瀟瀟趁着傭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出了院子。
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主宅,試圖強闖。
她沒有任何要求,只求見一面孩子。
那天,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周瀟瀟被老爺子喊人請了進去,她在裡面呆的時間並不長,大約也就半個多小時的樣子。
然後,有傭人見着她自己走了出來。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像是毫無波瀾的死水。
那夜,翟耀因爲白天與她吵了架,並未歸來。
第二天,傭人卻驚訝的發現,周瀟瀟消失了!
從此以後,她杳無蹤跡。
翟耀卻跟瘋了似的滿世界尋她。
可是,沒人知道她去哪了。
這個瘦弱的女孩兒,就像是童話裡的美人魚,在太陽升起來的那一刻,永遠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