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司農寺,許清帶着荊六郎幾人向城外的禁軍大校場飛馳而去,今天是禁軍年前最後一次大比武,趙禎、范仲淹、韓琦等人都會到場觀看,許清自然少不了。
雖然他越來越少插手軍中事務,但趙禎依然將他邀上了,前些天趙禎在天章閣曾開誠佈公的與他談了一次,讓他不必起心結,不必怕忌諱,就許清觀察,至少現在趙禎說的是真誠的,即使有平夏之功,許清也還沒有達到讓他猜忌的地步。
大宋的軍隊構架其實改變不大,不過是將統兵權從三衙轉移到了兵部手中,調兵權依然在樞密院手上,而且軍隊駐防與以前差不多,細分到營級單位,廂級將領依舊虛置,這種構架下,基本杜絕了將領謀反的可能,當然,象郭邈山他們帶着幾十個人就揭竿而起那另當別論。
許清功勞再大,回京後一繳帥印,便徹底與軍隊分割開來,無權再調動一兵一卒,這種情況下,你在軍中聲望再高也是假事,所以現在趙禎擔心的不是許清功高震主,而是擔心他自求退身,特別是曹皇后有一回與清平閒談時,清平無意中提到許清有意去江南購置房產,過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清平說得輕巧,不想曹皇后聽者有心,將此事說與趙禎聽,以趙禎對許清了解,他性情懶散、不喜紛爭,有這種心態一點不奇怪,這下趙禎反而着急了,這也是他把許清招天章閣坦誠直言,讓他不必顧忌的原因。
許清也算想明白了,以趙禎的仁厚的性格,加上有清平這層關係,就算功勞再大,求個全身而退是不成問題的。到時把所有的實職一撂,頂着個爵位,不用大冷天半夜爬起來上朝,豈不逍遙自在。
想通了這些關節,許清也沒再刻意避開軍方之事,趙禎邀他來一同檢閱,於是便來了。
許清進入大校場時,裡面已經到了實兵對戰這一項,幾萬大軍在場上奮力地搏鬥着,在這寒冷的冬天裡,竟讓人感覺熱浪逼人,黑寡婦一進營門就人立而起,來了個仰首長嘶彷彿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趙禎在點將臺上看到這一幕,不禁與范仲淹等人打趣道子澄姍姍來遲,進門若是悄悄的上臺來,朕還未必注意到,這倒好,看朕收拾他”
許清真不是有意扮酷,實在是黑寡婦這種爲戰場而生的戰馬,一見到校場中殺伐的場景便興奮,許清還不因此被趙禎盯上了,一臉春風的走上點將臺來,還想先躲後面與石崇禮他們聊兩句,就見趙禎回過頭來喝道寧國公,是不是沒瞧見朕啊?”
許清趕緊上前施禮,一臉惶恐地說道陛下,您的身影就象巍峨的高山一樣雄壯高大,身上的光芒如太陽般耀眼,臣豈會看不見,只是臺下數萬將士,無不渴望陛下和煦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多停留片刻,微臣實在不敢打擾陛下閱軍,這纔打算過後再上前給陛下請罪。”
范仲淹等人聽了不禁含笑搖頭,趙禎臉皮沒他的厚,眼看再說下去,許清怕是又要瞎扯個沒完,許清不怕掉價兒,他還怕掉價兒呢,只好狠狠瞪他一眼作罷。
小樣想找咱麻煩,先練練再說吧。
許清剛想退開,趙禎到正色地問道子澄,你看看臺下這些士卒比去年如何?”
“陛下,臣其實不用看,憑感覺就能感覺出來,臺下士卒比原來多了一股濃烈的煞氣,陛下若是不信,您讓一營沒上過戰場的士卒出來,不用比,站那兒就能感覺出來。”
趙禎還沒回答,范仲淹微微頷首對趙禎說道陛下,上過戰陣的老卒確實有的不同,老臣建議作一些調整,將原來的建制打散重組,讓上過戰陣的老兵與未經戰事的新兵混合起來,以一對一幫帶,傳授他們實戰中得來的經驗,這樣一樣,未上過戰陣的新兵也能很快成長起來。”
許清一聽,這個主意還不,伐夏之戰中二十萬出戰禁軍,傷亡了五六萬,剩餘十多萬可以說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了,但是,如果對遼開戰,這點兵力是不夠的,將老兵拆散重組雖然會讓他們的戰力有所下降,但確實能幫帶起一些新兵。
“範參政此議甚好,不過,微臣認爲,也不可將上過戰陣的老兵全部打散,臣建議保留一半原有建制,若有戰事,便可作爲克堅定難的鋒銳之兵使用。”
范仲淹一聽,立即從善如流地說道寧國公考慮得比老臣周到,老臣附議”
對此韓琦與石崇禮等人也點頭認可,趙禎自無不允,此事交由樞密院與兵部共同處理。
越禎這時突然輕嘆一聲道主要還是糧食啊”
在場的都是朝廷要員,或軍方重臣,誰都如此調整根本就是考慮到對遼開戰的兵力問題,一但開戰,步兵不是問題,軍械也不是問題,銀子不是問題,關鍵是騎兵與糧草需要解決。
開春時對夏作戰,糧草消耗是非常大的,銀子可以通過戰利品轉賣,使朝廷大賺特賺,但糧食卻不行,党項人原來就缺糧,戰後大量遷民,這也是最耗費糧食的,還好今年風調雨順,糧食產量有很大的提高,即使如此,京倉存糧也不算豐盈。
而對遼作戰,絕對不要奢想速戰速決,必須做萬全準備才行,也難怪趙禎有此顧慮了。
許清想了想說道陛下,其實民間並不缺糧,士紳富戶私倉中存糧極豐,只要能從這些私倉之中採購,迅速解決糧草問題就不難了。”
趙禎有些不以爲然,士紳富戶私倉中存糧豐足,就連他這個深宮之中的皇帝也清楚,問題是囤積糧食是士紳富戶的貫例,有些人家囤積的糧食二三十年也吃不完,這不但是居安思危囤糧備荒的思想在作怪,另外富戶往往是通過囤積糧食,糧價高時賺取暴利,同是向貧困百姓放貸,最終達到兼併土地等目的。
朝廷不是強盜,他們不賣,你總不能強行勒令他們出賣吧?
許清笑笑,其實想讓富戶賣出囤糧,也不是完全沒辦法,通過一些隱蔽的手段操作一下,還是有可能達到目的的。比如讓人在暗中散佈消息,說在海外新大陸,盛產糧食,每年三熟,傳得它有鼻子有眼,傳得它邪門萬分,一斤茶葉便能換千斤糧,連京華時報也根着發些亦真亦假的消息,然後讓李清陽他們大船大船的將糧食運,常平倉再跟着起鬨一下,把市場糧價壓低,這年頭消息閉塞,一時無法分清消息真假,很容易就能造成那些囤糧富戶的恐慌,讓他們跟着拋售。
看完禁軍比武后,許清悄悄將這個想法告訴趙禎,趙禎怔怔地看了他許久,然後呵呵笑了起來,眼裡滿是古怪的神情。
“子澄啊你跟朕說來着,朕沒聽清楚。”
“陛下,不會吧,臣明明說得很清楚……”
“反正朕沒聽清楚,朕也不會聽得清楚,你不用再跟朕說了”
聽了這話,輪到許清發怔了半天,孃的喂感情是這麼回事,既想做那啥子,又想立牌坊,好啊老好人趙禎也學壞了
可不能太吃虧嘍許清輕咳兩聲說道陛下,這個嘛,微臣家中這人丁越來越多,如今清平也有身孕了,家裡的用度實在有些緊張臣出門時還想給清平買點人蔘補補身子來着,可這囊中羞澀……唉,陛下,臣就不和您多說了,看着天色還早,臣還是趕緊往洪家橋去,看能不能賣兩幅畫補貼一下家用……”
“好你個許子澄,竟敢訛詐到朕頭上來了,反了你”
“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說囊中羞澀而已,難不成這也要治罪?”
“罰一個月俸祿”
“微臣冤枉啊……”
“兩個月”
“微臣……不冤枉,微臣告退”
看着許清落荒而逃,趙禎不禁仰天大笑起來
許清回到家時有此無精打采的,小顏剛好從廚房裡出來,嘴巴還在嚼動,不用說,這丫頭又到廚房那邊偷吃了
“張嘴”
“哎呀少爺,你不要冤枉人家,人家沒有偷吃啦”
“張嘴”
“哼”
小顏沒辦法,嘴巴扭了扭,只得張開來,許清一看,她嘴裡含着的是一根甘草,看來是真的冤枉她了
“沒事你含這個幹嘛”
“藍嬸說,這季節乾燥,含這個能防止虛火上升。”
“哦還有這等事,,小顏啊,少爺我現在虛火都快燒眉毛了,快給我也來根甘草,不,兩根”
“嘻嘻,少爺,你等着”
不一會兒,家中侍女便看到許大官人和小顏一左一右,手牽着手,肩並着肩走進後院,兩人嘴裡不時嚼一下,那動作如出一轍,整齊劃一,如同排練過一樣。
“小顏啊找找看,原來的石墨還在嗎?趕緊,少爺重出江湖”
“少爺,爲呢?”
“他,少爺要辭官不做了”
“好啊”
謝謝風過江湖不留痕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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