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終於準備好了。
暴怒的耶律宗真這次共出動的十八萬大軍,號稱二十萬。自己親率十萬出金肅城,皇太弟、齊王耶律重元率三萬騎兵出南路,北院樞密使、蕭惠率三萬出北路,東京留寧、趙王蕭孝友率二萬於後。
而此時已經是十一月,西北已經很冷了,但這對契丹人來說不算什麼人家東北那塊,一年有五六個月泡在冰天雪地裡,河套地區北有陰山、狼山,西有賀蘭山阻隔住南下的寒流,到了這裡,契丹人跟來度假差不多。
耶律宗真十萬人馬高歌猛進,所向披靡。
事實上用所向披靡尚不足以形容,因爲他走了五百里,竟然連個党項人的帳蓬都沒看到,十萬大軍彷彿是在荒漠裡進行一場長途拉練,耶律宗真納悶了,翻翻地圖吧這一看才發現,感情自己這個親戚還真窮啊
西夏疆域不算小,可真正能活人的只有橫山北面的定難五州、加上靈州附近那一片平原,其它的都是些不毛之地;當然,河西方向還有甘、肅、涼等州,可耶律宗真的旅遊路線和這些都不沾邊,他從金肅城西進,入西夏境不遠便是地斤澤。
地斤澤這可是個有名的地兒,把他算作西夏的發祥地也不過分,當年李繼遷遠走地斤澤,就是在這裡組織党項部族反宋的;
估計在地斤澤還能找到幾個党項人,可問題來了,地斤澤也不是想去就去的,當年李繼遷被趙老2打得丟盔卸甲,然後選擇遠走地斤澤,全因它處於大片的沙漠之中,充其量也就是沙漠中的一個小綠洲;
人家李繼遷那點人馬進去還行,要是耶律宗真帶着十萬大軍也往裡闖,除非契丹人轉變口味,喜歡吃沙子了。
沒辦法,耶律宗真只好沿着沙漠北面繼續西進,復行兩百里,仍然沒看到西夏兵馬面除了風沙就是土疙瘩,他孃的,你倒是出來個人啊
耶律宗真有些發悚了他翻翻《孫子兵法》,孫子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現在遼國十萬大軍天天閒得數自己的腳毛,這知己倒是很透徹了,可敵人一根毛沒看到,這與知彼的原則不對啊
出於對孫子這個戰神的信任,耶律宗真決定先在此處安營紮寨,等等其它兩路的消息,同時派斥侯先往前面探探,至少先摸到党項人的毛在哪裡再說。
蕭惠領着北路大軍,沿着黃河西進復又南行,來到克夷門北面,克夷離賀蘭山已很近,這道關隘可算是興慶府的北大門,駐有西夏右廂朝順軍司,也不知契丹人對自己太過自信,還是長途行軍後有些鬆懈。
蕭惠的三萬遼軍在克夷門不遠的牛首嶺中伏了
伏擊戰向來是李元昊的拿手好戲,范仲淹他們對此深有體會,但遼國沒有和西夏大戰過,不明白党項人實際就是個山溝裡的民族,穿林挖洞就是他們的強項。
這次伏擊戰西夏出動了右廂朝順軍、翔慶軍共計四萬人馬,由李元昊親自擔綱演男一號,遼軍一進入伏擊圈,夏軍角號四起,風雷際會,野利成慶一馬當先,領着六千人馬從側翼突進,想將遼軍攔腰斬斷,而李元昊則領着一萬五千人馬正面殺出,欲直衝遼軍中軍。
事實證明,北院樞密使的職位蕭惠不是白撿來的,他遇變不驚,迅速命令護衛經宿直古迭迎擊野利成慶,令殿前副點檢蕭迭裡得正面迎擊李元昊;
李元昊是個馬上皇帝,本身異常悍勇善戰,他帶軍凜冽搏殺,勢如奔雷,一路衝破了遼軍三層防線,眼看中軍在望,李元昊還沒來得及高興,左前方蕭迭裡得嚎叫着迎衝而來。
李元昊與蕭迭裡得的‘會晤’再次證實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最強悍,只有更強悍。
蕭迭裡得就象一隻猛虎,身中幾箭還象沒事的人一般,左右開弓,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西夏兵馬擋者必死,在他的帶領下,遼軍如同勢無可擋的洪流,反向衝擊西夏陣形,蕭迭裡得一雙銅鈴巨目死死盯着李元昊,把這個‘青天子’看得心肝拔涼拔涼的,只得走避。
有蕭迭裡得這個悍將開路,遼軍不顧其方向,全師向正面掩殺上來,你砍我,行我三萬人就算死光也不要緊,只要把正面的李元昊剁了喂狗,我看你西夏怎麼辦?
本着這個宗旨,遼國視死如生的向正面猛攻,李元昊鬱悶異常,遼國人太無賴了,我都將你團團圍住了面都是夏軍在攻,你不分兵去擋一下,死死衝我這邊來幹嘛?我打十幾歲領兵作戰,就沒見這麼無賴的打法
陰的碰得狠的了
結果這一仗遼軍雖然傷亡慘重,卻成功突破了夏軍正面陣線,把李元昊攆得象喪家犬一般,皇帝都快沒了,還砍什麼啊
夏軍隨着李元昊潰敗而去,反而被遼軍一路追殺,遺屍遍地,直到賀蘭山才從新站穩腳根,一點人馬,還剩三萬,李元昊真想嚎啕大哭一場。
這是伏擊戰嗎?怎麼反而象自己送上去給人家砍啊?
其實遼軍也不好受,憑着蕭迭裡得的神勇,雖然正面突破了,但整個過程都是脫光了褲子憑夏軍暴菊來着,死傷也不比夏軍少。
但無論如何,夏軍在天時地利的條件下,發動突然伏擊還被遼軍打成這樣,算是徹底的敗了,李元昊在賀蘭山上左思右想,夏軍精銳半過都集中在這裡了,卻連遼國一支偏師也打不過,怎麼辦?
這個很簡單,裝孫子唄
西夏一直就是這麼幹的,於是李元昊按兵不動,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去向耶律宗真求和
大宋,東京城。
皇城的樞密院裡,趙禎、韓琦、富弼、石崇禮、外加范仲淹和許清攤着地圖,根據遼夏的戰事進行分析着,從遼國十一月進兵到接戰,再到消息從前方反饋回來,已經過去二十多天。
遼夏的大戰,時刻牽動着大宋的神經,可以說大宋比目前交戰兩國還要緊張,生怕事態失控,若耶律宗真一心要滅掉西夏這個禍害,按目前的戰況還真有可能,到那時大宋真個是爲他人做了嫁衣裳。
富弼先開口道:“陛下,臣以爲我大宋是時候在河東給遼國施施壓了”
衆人一時都有些猶豫不決,克夷門一戰西夏雖然損失近萬精銳,但遼國三路大軍所過之處皆是西夏荒漠地帶,對西夏國力損害不大,若是此時干預,起不到嚴重削弱西夏的作用。
韓琦說道:“陛下,臣建議再等等不過可以先給河東軍一道旨意,一但遼國合圍西夏興慶府,河東軍立即北出雁門關,對遼國施壓。”
雖然趙禎把范仲淹也請來了,但是從上次罷免他樞密副使一職後,范仲淹也知道趙禎忌諱所在,如今趙禎不問的話,他已經很少在軍事方面開口了。
許清看了看他,暗吧一聲說道:“臣以爲光是河東施壓還不夠,如果耶律宗真不爲所動,決意攻打興慶府,到時咱們便無計可施,所以臣以爲,當令陝西四路做好準備,遼軍一但合圍興慶府路兵馬必須立即出兵,搶奪橫山北面的定難五州、及天都山一線,若是定難五州到手,就算遼國將興慶府打下,咱們也有一搏的回地”
“臣附議”
這是石崇禮在發言,別以爲這廝就是個跟屁蟲,雖然在戰略上他不怎麼樣,但許清絕不會小看他;
上次石崇禮在京西南路的表現堪稱完美,他沒有急着和許清搶軍功,卻在民政上親力親爲,這種行爲充分說明,他明白自己的弱點和強項在哪?
有這份自知之明的人,絕對不簡單,事實證明,最後許清主動推掉功勞,石崇禮成了襄州平亂的最大收益者。
趙禎猶豫了一下說道:“衆聊所言雖然有理,但如此一來,我大宋豈不是要直接與遼國交兵?河北的防線是不是尚嫌薄弱了些”
一聽趙禎這口氣,許清滿心不滋味
宋太祖時期,大宋無論是軍心或是民意,都是極其自信的,但是自從趙老2折戈幽州城下,大宋的精神脊樑也隨之被打斷了
後周柴榮到宋太祖趙匡胤這段時間積累起來的、那種睥睨天下的氣概一泄而光,整個大宋上到君臣,下到百姓,都患上了深深恐遼症。
許清一直想不明白,幾十年積累起來的血氣,爲什麼就經不起一次挫敗呢?
趙老2是敗了,但從國力上來說,並未損盡大宋元氣,國力上依然是遼國不能比擬的。爲什麼就不敢再次振作精神,整軍再戰呢?
“陛下,我朝自去年裁軍整訓,已歷時一年有餘,各軍將士無不鬥志昂揚,如今遼國近二十萬大軍遠在西夏,河北方向空虛,咱們不去攻它遼國已是萬幸,何復懼之?
況且,若是我朝不出兵,任由遼國吞併西夏,到時更是雪上加霜,陛下,此時不是猶豫的時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許清話一落,這回不光是石崇禮,在坐的大臣全部出言規勸,遼國雖然可怕,但是不出兵後果更可怕
韓琦和范仲淹等人畢竟在西北作戰過,多少有些血氣,許清不擔心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趙禎這個‘仁’宗打小被劉娥壓着,把血氣就壓沒了,性格優柔寡斷
“陛下”
趙禎終於開口道:“好,就按衆卿所言加強河北、河東防備,着令陝西四路備戰”
許清這才輕輕舒一口氣,大宋整軍備戰一年多,最終目的就是平夏驅遼,甚至滅遼,但到了這骨節眼上,趙禎卻猶豫不決,遇上這樣一個溫吞水的皇帝,感覺比領軍上陣作戰還累,老怕他哪條神經一時不對,作出軟弱愚蠢的決定來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