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的書房之中顯得有點清冷,事實上天寒之後他到房書來的次就少了很多,看書通常都會選在紅菱的琴樓上,那裡基本不離人,白天黑夜都有炭火,讓房間暖融融的,再加聽素兒誦讀經書已成了他的一種享受,自然沒有必要再一個人跑到書房來另起竈爐。
所以只有會見一些交情比較深厚的同僚、或朋友時,他纔會到書房來了,書房很寬大,分裡外兩間,裡間的擺設反而簡單一點,主要是存放書畫,及玉石鐫刻之類的收藏品,除了桌案書架之外,軒窗下還置有一張小榻,看書倦了可供小憩。
許清現在雖然還沒有太多的秘密,但還是養成了的個習慣,除了素兒和小薇兩個負貴打掃的人外,其它下人一律不許入內,甚至在書房外流連都不行。
倒不是他原來就對素兒倆人特別信任,而是覺得相對府裡的小廝而言,素兒他們接觸外界的機會比較少,一年難得出府幾回,即使出去通常也不會是一個人,這樣被人家利用的可能性都小了很多。
他讓荊六郎他們監視王拱辰等人,如今能接觸到的,都只是王拱辰他們府上的小廝,由此可見,用丫環處理這些內務比小廝安全得多。
許清坐在小榻上,望着荊六郎和陳平兩個人,陳平是他二十一個護衛之中,能力比較突出的一個。原來也是軍中斥侯,對這些暗訪斥探的勾當上手最快,當初許清帶着荊六郎等五個護衛出京,陳平就成了京城裡剩下的十六個人的頭兒。
“侯爺,王拱辰家的那個小廝被咱們套住了。如今已欠下咱們一百多貫錢,屬下又帶着他逛了幾回窯子,這廝食髓知味,跟屬下等已粘糊得緊。”
許清領首道:“你們多加小心,既然這個小廝機靈,可別被他糊弄了就行。”
陳平正色道:“侯爺放心若真如此,屬下一頭拼死算了。”
“有什麼收穫喲……”
“侯爺,前幾天這個叫孟二郎的小廝提到,王拱辰的三弟王納喜前些天在老家鹹平被人告上衙門,似乎是爲田產之事,王拱辰爲此還專程回了老家一趟。”
許清聽了眉毛一揚道:“就這麼多嗎?”
“這事那孟二郎知道的就這麼多,侯爺,屬下已派了兩個兄弟去鹹平查探,想必不日就有消息傳回。”陳平見許清不滿意,趕緊說道。
鹹平是京畿鄰縣,就在東京城南面不遠真宗皇帝就曾用鹹平作爲年號過。據許清所知王拱辰也是自幼喪父小時候家境貧寒,兄弟四人如今有出息的止於王拱辰一人,或許正因爲這樣,王拱辰這人很貪,從目前收集到的資料來看,雖然還沒拿到確鑿證據,但可以肯定王拱辰收受賄賂絕對不少。
如今大宋的土地兼併極爲嚴重,各地官宦士伸通過放貸或其它不法手段兼併土地早以見怪不怪。有王拱辰這樣的大哥在,他老家的小弟們玩些手腕,兼併些田產還是很有可能的。既然已經被告到的衙門裡去就說明這事不小,在京裡抓不到王拱辰什麼把柄,或許從他老家着手會有大收穫也不定。
想到這許清對陳平說道:“多派些人手去鹹平,一定要想法把這事查個通透,特別是王拱辰回鹹平之後,都做了些什麼。”
“喏!”
“馬勝那邊有消息嗎?”相對而言,許清最擔心的反而是夏妹,此人心性最爲陰狠,原本已隱隱成爲王拱辰一囘黨的首腦,但自從被貶爲兵部尚書後,卻突然淡出了衆人的視線,如今在朝堂上遇事很少出頭,越是這樣,許清才越覺得這人大意不得,躲在背後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夏辣雖然私下還和王拱辰等人有比較密切的來往,但他府上這段日子很平靜。”
許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臉色一沉道:“不行,必須給馬勝施點壓力,這麼久竟弄不到點有用的東西,豈有此理!他不是和夏辣的一個小妾有染嗎?他接近不了書房,那小妾總有機會吧!”
陳平連忙應下,臉上滿是愧疚,光是經費許清前後就撥了近兩千貫給他們,可到現在他們還沒能弄到多少有用的東西給許清,再這樣下去,陳平自己都覺得沒臉混下去了。
這時荊六郎突然說道:“侯爺,屬下懷疑有人在盯着咱們府上,早上留守府中的兄弟發現有人在府外流連,形跡有些可疑,但此人非常機警,纔跟出兩條街對方就混入勾欄之中,失去了蹤影。”
許清眉毛再次揚了揚道:“看清對方面目子嗎?”
“沒有,對方把帽子壓得很低,臉上也裹得嚴實,無法辨清相貌,只能根據身影判斷是蘭十來歲之人.
會是誰盯上了自己呢?夏竦?或王拱辰?除了他們許清想不出還有誰對自己上心。若只是想抓點自己的把柄許清倒不擔心。
“讓兄弟們加強府裡的守衛,可別咱們還沒弄到別人的把柄,反而先着人別人的道。”
等荊六郎兩人出去之後,許清自個在書房囘中琢磨起這事來,不過他自問,自己現在沒什麼事可授人以柄的,但得防着別人栽贓嫁禍啊!提高家裡的保衛是必要的,還有小顏那丫頭,這陣子常常出門,得警告一下才爾
中午時分,不其然的曹偷竟跑來了,裘衣領子被他翻了起來,蓋住了半張俊臉,上頭還戴着頂毛茸茸的狐皮帽子。
“這大雪天,景休你跑來做甚?”這廝長得比自己還要俊,幸好不是娘娘腔,即使如此,見面時許大官人目光還是很少落在他面上,自動忽略之。
“許大哥,快跟我走,八王爺讓你過府一趟!”
曹價拉着他就要往外走,許清納悶兒,這八賢王找自己什麼事?但不管如何,人家既然來叫人了,許清也不好不去。
兩人出府同上了曹價的車駕,車中有暖爐,許清一邊烤着手一邊問道:“景體,知道荊王叫我什麼事嗎?”
曹價先是搖搖頭,然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本來在宮裡的,陛下讓我把件寒衣給八王爺送過去,清平郡主正在廳裡給八王爺念報紙,唸的就是那篇你在太學的言論,八王爺聽後突然對我說,你不是跟許清那小子相熟嗎?去!把那小子給我叫來。八王爺有令,小弟那敢多問啊,這不就趕過來了嘛!”
曹價說完呵呵一笑,彷彿能叫一回許清‘那小子’特有成就感,許清懶得收拾他,望了望他頭上的狐皮帽子問道:“你這帽子還將就,哪兒做的?”
“華氏皮貨行,就在潘樓街,離你們銀行不遠,那裡是咱們東京最大的皮貨行,品種齊全,樣式新穎,許大哥若想選皮貨,去哪裡準沒錯。”曹價腦袋一縮,生怕帽子又被許清沒收了似的。
許清沒好氣地說道:“瞧你那德性,不就一頂帽子嗎?還幫人家推銷起貨物來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車子來到荊王府前停下,也無須門房並報,曹價直接把許清帶到上次的那個花廳前,由此可見這傢伙定是荊王府上的常客。
廳中傳出清平郡主那清潤的讀報聲,想起自己也常在家裡讓素兒給自己讀書,許清不禁莞爾。
站在門外的小廝見到兩人到來,在門外朗聲報了進去。很快讀報聲停了下來,接着花廳門口打開,清平郡主那人比花嬌的美靨出現在門邊,盈盈施禮道:“夏寧侯,我王爺爺有請!”
“有勞郡主了,在下實在不敢當郡主親自迎出。”許還了一揖禮,才擡步進去。茶廳中暖融融的,八賢王靠坐在太師椅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許清老老實實的又上前施禮道:“晚輩許清拜見八賢王。”
“嗯,坐吧!曦兒,上茶!”八賢王眼皮稍擡一下說道。
許清和曹價退到下首剛就坐,一陣香風盈送而來,清平郡主親自把茶端到了許清面前,俏目在他面上匆匆掠過,說道:“夏寧侯請用茶!”
剎那間,清平郡主不經意地流露出來的風姿,眼底彷彿有淡淡的憂鬱,但卻掩蓋在天生的明麗、和濃濃的墨韻詩香中,讓許清不由得想起了衛風裡的句子:手如柔夷,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請兮!美囘目盼兮!
“怎敢勞動郡主,在下實在不敢當,不敢當!”
許清起來接過茶,嘴裡連聲謙遜着。清平郡主又含笑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夏寧侯不必客氣!”
說完轉到曹價面前,曹價不等她動作,自個伸手從茶托裡把茶端了下去,嘴裡笑嘻嘻地說道:“曦兒姐姐,往日小弟過來,可沒見姐姐你給我端過茶,這可太難得了,這茶我得細細的品嚐才行。”
清平郡主臉上微紅,對曹價嗔道:“喝你的茶!就你貧嘴。”
曹彬是幫着太祖打天下的開國功臣,曹家與皇室宗親之間本就關係密切,現在曹價的姐姐又成了當今皇后,加上曹價本身是個極爲討喜的少年郎,時常出入於八賢王這樣的親王府倒也不奇怪。
許清那關於八賢王和清平郡主的一點了解,還是從曹價這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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