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宮御書房。
趙禎正在批閱着樞密院送上來的奏摺,當看到懷州防禦使李錦軍發來的奏摺時,趙禎眉頭不由得緊皺了起來,他轉頭身邊的管事太監閻文應說道:“去,把上次太醫開的醒神藥給我呈一碗上來。”
閻文應連忙吩咐手下的小太監去煎藥,這纔回頭對趙禎說道:“官家,您要多保重身體啊,國家大事奴婢不懂,但凡事有大臣和各軍節度使分擔着,您還是放寬心點,別累壞了身子骨,奴婢看官家您每日愁眉不展的,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趙禎對閻文應搖了搖手,靠在御座上說道:“朕倒是想放寬心,可這行嗎?你瞧瞧懷州防禦使李錦軍發來的奏摺,說是北國契丹在真定一線已經集結了十萬大軍,每日裡派小股遊騎侵擾我邊境,探察我廣信、安肅、順安等軍虛實,一付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西北纔剛剛送來範經略的告急文書,這北邊又要出事。唉,我大宋空有百萬大軍,能用的卻聊聊無幾,空費無數糧餉,卻要受北遼和党項人如此欺壓,你說,朕能放寬心嗎,朕真怕哪天一覺醒來,契丹已經兵臨我東京城下啊。”趙禎這陣子看到的不是邊疆告急,就是國內民亂又起,心裡煩躁,所以牢騷話也多了起來。閻文應平時只是負責皇宮內事的太監,哪裡能答上這些,想寬慰一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趙禎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也不知道出使契丹的富弼他們到了哪裡?但願他們不負朕所託,能不動刀兵地解決這次的紛爭吧。”
“官家,事情再急也得慢慢想才能想出解決之道啊,象官家您整日愁眉不展的,不但不容易想出解決的法子來,還容易傷了身子,官家不如到御花園去走走,散散心氣兒,說不定反而能想出辦法來。”閻文應在一旁提些自己所能想到的辦法。
趙禎聽到閻文應這麼說,覺得也很有道理,自己整天在御書房裡生悶氣,還不如出去走走,先放鬆一下,於是他對閻文應說道:“御花園有什麼好去的,還不跟這御書房一樣教人悶氣,不如我們去東京城裡走走,透透氣兒。”
閻文應這時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官家雖然也常出宮,但每次自己不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出點什麼事來,這倒好,這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添亂嘛?
“小姐,小姐,你快來看,許公子……咦!那是誰?”秦香樓的三樓,小芹正站在窗邊,突然看到許清揹着畫板打樓下經過,可剛高興沒一下,又看到許清身邊還有一位清麗照人的女子,雖然兩人看上去不怎麼親密,但總該是走在一起的,這年頭在大街上年輕男女這樣走在一起,已經是少有的了,所以小芹話說到一半,聲音就直覺地低了下來。
紅菱也很快來到窗邊,當看到許清和一位姿容不在自己之下的女孩走在一起時,眼神也有些暗淡起來,默默目送着兩人往洪家橋的方向慢慢走去,心裡不禁悠悠一嘆,或許自己不應該有這些想法吧。
小芹看到自家小姐沉默不語,於是安慰道:“小姐,我想許公子只是路上遇到她而已,你看他還揹着畫板要去給人畫肖像呢,要是,要是兩人事先約好的話,許公子肯定不會揹着畫板出來了,我想許公子是不會記憶和小姐的約定的。”
紅菱轉頭對小芹淡淡一笑,其實她也弄不懂自己對許清的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素,或許根本還談不上感情,而且就自己這樣的身份,又有什麼資格去生出太多的奢望呢。想到這些,紅菱默默坐回琴邊,心緒有些亂,說不出的感覺。
許清和晏楠一路往洪家橋而去時,他倒沒有想到有人在樓看着自己,對於這位晏大小姐,他也弄不清她今天是特意來找自己,還是恰巧遇上。到了許大少爺的地盤後,晏楠突然說道:“你這人真是的,不是說來幫我作畫的嗎,怎麼邊筆墨也不帶?”
許清嘿嘿一笑說道:“你說錯了,不是我來幫你作畫,是你來照顧我的生意,這可不能混爲一談,至於不帶筆墨嘛,這個山人自有妙計。”
“哼,有什麼了不起,我看你能變出什麼戲法來?”晏楠總覺得許清這傢伙怎麼老是故意氣自己,其實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她也是一直在跟許清作對似的。
“晏大小姐,這個咱們先說好,咱們熟歸熟,這個潤筆之資可不能少。”
“誰跟你熟了?還不快畫,本姑娘是什麼人,還會賴你的賬不成?”
“我也一直在問你是什麼人啊,可你不說我有什麼辦法,要是我知道府上仙居何處,還用得着事先聲明這些嗎?更何況,你長得這麼禍國殃民,我一直懷疑你真的是瑤池仙女下凡,到時候我可沒本事上天去找你要錢去?”
秋月在一旁聽了忍不往“咯咯”嬌笑起來,軟軟的趴倒在晏楠身上,晏楠自己也鬧了個大紅臉,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擊許清,這個傢伙臉皮實在是太厚了,這種話都當面說出來,晏楠覺得這傢伙有些討厭,但又氣鬧不起來。
許清還是見好就收,收起笑意,一臉嚴肅地說道:“坐好,我這就給晏小姐你作畫。”
晏楠見他說完後,果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弄出一塊黑色的石頭,便開始一臉嚴肅地在畫板上畫了起來,看到他這個嚴肅的表情,晏楠反而覺得有點不適應起來。她本來想上去看看他是怎麼用石頭作畫的,但又怕自己輸了氣勢似的,強忍住沒上去。
許清一邊畫,有時又會盯着晏楠的俏臉仔細地打量一翻,雖然許清依然是一臉嚴肅,但晏楠還是被看得渾身漸漸有些發燙,她開始有些後悔要這個傢伙畫什麼肖像畫了。加上這麼美麗的一位大家閨秀坐在這裡,經過的路人總免不了多看兩眼,更是讓晏楠不自在起來。剛畫到一半,她就頻頻催促起來,還緊緊拽着秋月不讓她走開。
“別動,很快就好,有些事情既然決定去做了,就要有始有終,更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許清一邊畫一邊說着。
晏楠聽了不禁氣結,說得倒輕巧,你一個大男人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可我一個姑娘家能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嗎?就在晏楠快撐不下去的時候,許清終於吐了一口氣說道:“好了,多謝晏小姐配合,十貫,謝謝!”
晏楠一把搶過畫,拉起丫環秋月,走了。
“喂,還沒給錢,晏小姐!別急着走啊!仙女……”
許大少爺頹然地放下舉起的手,今天又做了一回蝕本生意,看着漸漸遠去的晏楠和秋月,許大少爺忍不住感嘆,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即便這女子是仙女,也一樣。不聽聖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哈哈哈!”樹後這時走出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手裡拿一把時下文士們喜歡用的摺扇,相貌英俊,氣度雍容,只見他哈哈地笑着走到許清面前,說道:“小兄弟幫我畫吧,我保證不會賴你的賬,哈哈哈!”
許清翻了翻白眼,說道:“這話聽着怎麼這麼熟,哦,剛纔那位似乎也這麼說過,兄臺,這你也瞧見結果了,所以,我決定,以後凡找我作畫,都得先付錢,我容易嘛我,在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這個嘛,下暫時沒有,總之,恕不賒賬。”
“哈哈哈!果然是妙人,我聽說過你,你就是那個叫什麼來着,哦,許清對吧,我聽說你父母早年便以仙逝,何來八十老母之說,再者說了,你纔多大,你老母就八十啦?哈哈哈……”
許清被對方駁得也有點訕訕然,這臺詞說順口了,一時沒注意讓人家鑽了這麼多空子,許清只好轉個話鋒:“兄臺聽誰說起過我?在下只是一個窮秀才,在東京默默無聞,兄臺竟認得我,這倒奇怪了?敢問兄臺怎麼稱呼?”
“我嘛,姓趙名天,你叫我趙兄即可。我是偶然聽人談起過,說你在這兒給人畫肖像,還擺那個叫什麼殘棋的,呃,今天不擺殘棋了?”
許清笑道:“趙兄若有興趣,要不咱們來一局?”
“好,你擺出來!”
許清見又有肥羊送上門,也不多說,很快擺好一局殘棋,然後說道:“不好意思,趙兄,按規矩你得先把注押我這兒,然後我們才能開始。”
趙天不以爲意,呵呵一笑,轉過頭去向身後一個四十來歲管家模樣的人點了一下頭,那位管家趕忙在身上掏起錢來。那管家掏出來的倒不是許清平日所見的銅錢,而是一張長方形的紙,按後世的計量單位算,長大約十五釐米,寬也有近十釐米,上面印着一些字,其中位置有‘十貫’的字樣。下方還有一行規定流通範圍的文字,這下許清來了興趣,他懷疑這就是武俠小說裡常提到的‘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