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帶人趕到楚州之時,便聽到了王倫帶着兩百人在高郵立國稱帝、大封羣臣的消息。這回他一點也沒生氣,晁仲出城迎接王倫的事也不奇怪了,就好象先看到石頭裡蹦出個豬仔,再看到公雞下蛋一樣,對這些現象免疫了。聽完後他反而差點笑岔了氣,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啊!沒有最荒謬,只有更荒謬。
“侯爺,咱們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沒想到遇到個愣頭青,真沒意思!朝廷調派的禁軍已離泗州不遠,乾脆由他們料理算了。”荊六郎見識過了西北的大陣仗,對王倫這種跳樑小醜有些提不上勁。
李光男卻欲言又止,許清給他拋個‘媚眼’鼓勵了一下,他終於出言道:“侯爺,咱們都從淄川狂奔到這裡了,離高郵不過幾步之遙,這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就這麼放棄了屬下覺得有點可惜。”
許清聽了更是大笑不已:“沒錯,蚊子再小他也是肉,而已說來也不算小了,如今人家王倫都稱帝了,這還算小嗎?都打起精神來!咱們要進行的可是一場滅國大戰!抓住敵國皇帝,嘖嘖,有這樣的功勞,說不定各位也能封個國公什麼的!”
衆人哈哈大笑,跟着許清再次向高郵飛馳而去。對方雖然也有兩百來人,但對於身後這些精選出來的上四軍士卒而言,還真不怎麼當回事,要知道王倫手下,現在可沒有一兵一卒啊!
復又狂奔半日,離高郵還有十里地,許清讓人都下馬吃些乾糧,先休息一下,讓荊六郎先帶幾個人去偵察一番,偉人說過,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對方雖無一兵一卒,但卻有兩百名將軍,大宋加起來怕都就這麼多將軍呢。
荊六郎帶人來到高郵城下,只見城上旗幟飄揚,六七個‘將軍’在城門樓上來回巡視,城中似乎有調兵的動靜。但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們沒有太靠近,也看不太清楚,荊六郎大體看了一下就留兩個人繼續監視,自己馳馬回休息地,向許清並報道:“侯爺,東門就幾個‘將軍’在守門,城裡象是有動靜,照我說,咱們直接衝進城砍他一番就是。”
荊六郎這廝特意把‘將軍’兩個字咬得重些,逗得大夥一片轟笑,千年以降,怕也只有王倫這麼奢侈了,連看城門用的都會是將軍。
許清想了想說道:“咱們沒有攻城器械,直接衝過去王倫把城門一關,咱們也沒奈何。就算萬幸能直接衝進城,在城中也不利於咱們馬兵撕殺,主要還會傷及太多無辜百姓,萬不得以才這麼蠻幹,現在先想想看,能不能把王倫引出城來再說。”
荊六郎瞪了瞪牛眼說道:“侯爺,要不屬下帶幾個人到城下撩撥一下王倫,若是他敢出城,侯爺再帶大夥衝殺上去。”
“嗯,可以去試試,挑幾個矮小點的,別把人家皇帝嚇着,到時不敢出戰可就麻煩了!”
許清說完,荊六郎倒作難了,他醒來神來也暗笑自己,他這百來個護衛都是龍衛軍挑出來的,誰不是一米八以上的壯漢,要說挑矮小的,那只有挑自己了。
“呵呵,去吧,隨便叫上幾個,到了城下都裝着縮頭縮腦的就行了!”
荊六郎笑呵呵地帶着十來人先行,許清他們也迅速檢查刀弓,然後綴在後面。誰知許清才走出三四里,就見一個先行的士卒飛馬回來,遠遠就大喊道:“侯爺,王倫出城了,估計要逃跑,咱們快追!”
“衝!”
許清大喊一聲,一抖繮繩率先衝了出去,在飛馳的馬上,向回來報信的士卒問道:“怎麼回事?你們不可這麼快把王倫引來啊?”
“回侯爺,不是我們引出來的,王倫等人大包小包的從南門涌出,估計剛好要逃跑。”
許清想想也是,朝廷調派的禁軍已到泗州附近,想來王倫也得到了消息,這才帶着人提前開溜的。許清他們衝到高郵城下,匯合了荊六郎等人,飛也似的往南追去。
復奔幾裡,隔着一個小土坡,就遠遠看到了王倫的大旗,這丫的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黃布,那‘皇’旗的尺寸大得驚人,迎風招展着,氣勢逼人啊!隊伍之中還有六七輛馬車,車上也是插滿了旗幟。
王倫他們顯然沒料到突然有人追上來,還在勻速奔馳着,等到身後傳來轟隆的馬蹄聲,許清離他們也只有一里地了。
王倫一身黃袍走在中間,這陣子順風順水慣了,衆人都有些大意,雖然聽說大宋禁軍到了泗水,仍是不慌不忙,在他們想來等朝廷大軍從泗水趕到高郵,他們早不知跑到哪裡了。
未料後面卻突然來了追兵,他愕然回頭張望,神色變得有凝重起來,來的雖然只有百來騎,然那一往無前的氣勢,卻絕不是江南一帶駐軍能有的。不光是他亂,王連山這個‘樞院使’更是驚得大叫道:“陛下,敵人追來了,咱們怎麼辦?回頭迎擊還……”
“回你個頭,等你掉轉過馬頭,敵人也衝到面前了,咱們馬速尚未提起,敵人卻快馬衝陣……快快快,往前,護着馬車先走,快撤!”
說完不顧王連山,王倫自個帶頭拍馬向前飛逃。皇帝陛下帶頭跑路,後面的將軍們豈肯落後,亂糟糟地向前衝去,別人跑得快,那撐大旗的卻不行,那旗子招風着呢,得雙手死力才能定住,這可是‘皇’旗,一時又不敢丟掉,可把他害苦了,眼看着就要掉隊,身後轟隆的馬蹄聲也越來越近,孃的哩!顧不了許多了。
他把‘皇’旗一仍,上身伏下,翹起個屁股猛抽起坐騎來,誰叫後面嗡的一片弓弦響起,剛翹起的屁股感覺一麻,伸手一摸就是一掌的血,他張口就大罵一聲:“孃的哩,哪個不長眼的專射儂屁股!”
夏寧侯爺聽了前面的罵聲,不禁有些赫然,練箭這麼久,沒想到第一次命種目標,竟是人家的屁股!
“侯爺威武!”
“侯爺威武!”
荊六郎這廝太沒眼色,這時還帶頭吶喊助威起來。命中屁股!侯爺威武?
許清覺得自己怒發快要衝冠了,回頭狠狠地瞪了荊瞎子一眼!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雙方又奔出裡許,距離越拉越近,許清他們不時在後面放冷箭,一次射落三幾個倒黴蛋,轟隆的馬蹄踏過,連渣也沒留下。
別小看這輪三幾個,那輪三幾個,王倫舉國之兵才兩百多啊,呃,應該是興國之‘將’才兩百多,再多射幾輪就沒了。
王倫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可如今雙方前後緊綴着,地勢又不算開闊,回馬是不可能了,沒奈何,只得亡命的往前奔,期望拉開距離。
又奔出三幾裡,王大皇帝回頭一看,眼都綠了,不知不覺竟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馬,身後只乘下百來騎。
“侯爺快看,前面那個身着黃袍的,必是王倫那廝無疑,兄弟們盯緊了,別讓敵國皇帝給跑嘍!”飛馳的馬背上,荊六郎乍呼個不停,一羣人象趕鴨子一樣,把對方‘舉國之將’攆得屁混尿流,那感覺確實夠爽。
王倫噪子都冒火了,身邊的王連山也急急的大喊道:“陛下,這樣不行啊,他們的都是好馬,咱們沒他們快,還要護着車子,甩不掉他們的。陛下,不如咱們回頭跟他們拼了!”
王倫還在猶豫,畢竟這種情況下停下來,人家從後面一個猛衝,這百十人怕剩不下幾個。正在這時,前面四五里的土坡上突然煙塵滾滾,旗幟飄揚,彷彿有成千上萬的大軍擋在前面,王倫絕望的咬了咬牙,再往前衝出半里,來到一個相對寬闊點的地方,大喊道:“分兩隊,向兩邊散開,回頭跟他們拼了!”
這位皇帝陛下倒還真有些血勇,緊要關頭敢於拼死一搏,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手下這羣大將可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騎軍,眼下本就跑得亂七八糟的,被王倫這麼一喊,該向右的向左,該向左的向右,更是亂做一團,好不容易分成兩隊向兩邊橫馳而出,許清他們也早調轉方向,死死盯着身穿黃袍的王倫,向他所在的左邊一隊攔腰衝去。
“殺殺殺!”
“殺殺殺!”
荊六郎帶頭吶喊着,卻和幾個護衛將許清死死圍在中間,許清也沒奈何,這些手下的心思他懂,就算殺不了王倫他們也沒事,一但許清出事,他們就玩完了。許清來不及多想,一百騎就如一支巨大的箭頭衝入了王倫軍中。
隨着轟隆的撞擊聲,長槍挑掃,大刀寒芒帶起血光四濺,王倫的隊伍瞬間被切成兩段,亂成一片,許清的一都人馬疾衝而過,第一個衝鋒便帶走了二三十條性命,許清被圍在中間,竟找不到出手的機會,有些惱怒地大喊道:“左轉!左轉!咬死王倫!”
前面的李光男迅速掉轉馬頭,一個小轉變後向左邊衝出,轟隆的鐵蹄揚起漫天的浮塵,隨着隊形猛然向左轉,黑寡婦終於找到了空隙,長嘶一聲,奮蹄衝出了荊六郎他們的包圍,許清終於有機會出手,長槍如毒蛇吐信,呼的一聲向一個驚慌失措的敵兵刺去,噗的一聲,長槍入肉即收,帶出一蓬鮮血噴在黑寡婦頭上,讓它彷彿成了披着紅頭蓋的新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