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新晴的早晨,潤州城的青石板路面被昨夜的一場雨沖洗得乾乾淨淨,鳥兒飛上河邊的柳稍,迎着初升的朝陽歡快地鳴叫着。
河過三間低矮的瓦房內,九歲的楊源正端坐在小院的石桌旁,高聲朗誦着‘門’g學裡的詩文。
小院的牆邊種着幾株水瓜,藤蔓被結出的水瓜壓得低低的墜下。一隻母‘激’正帶着幾隻‘激’仔在瓜棚下覓食。整個小院雖然簡陋,但卻收拾得很乾淨整齊。
往日讀書異常用心的楊源,今早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輕輕放下書本,拉開後院的柴‘門’走了出去,後‘門’外就是一條清澈的小河。
一位二十來歲的‘婦’人正在河邊搓洗衣裳,身上的粗布衣裳掩不住婉麗的顏‘色’,纖約合度的腰身散發着成熟‘婦’人最引人的風韻。
楊源輕輕走到‘婦’人身邊蹲下,遲疑地說道:“娘,昨日飯時州府的衙役不是來告知,今天去州衙領撫卹錢嗎?孃親爲什麼不去呢?”
‘婦’人停下來,用手捋了捋額過的頭髮說道:“若說發一兩貫娘還信,可衙役卻說咱們家能領到五十貫,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小孩子家不懂事,快回去好好讀你的書,將來若能考個功名,娘也就知足了。”
那夜潤州民‘亂’,一夥‘亂’民衝進楊源家,看到這是個窮苦之家,沒什麼好搶,正要離去,卻突然被楊源孃親那動人的風韻吸引,幾人撲上來就將‘婦’人按倒在‘牀’上,楊源的父親不顧一切地上前拼命,歹人雖沒得逞,但楊源的父親也被打瘸了一條‘腿’,如今還臥‘牀’在家。
楊源聽了孃親的話,只好站起來回院子去讀書,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來說道:“娘,可是昨晚我聽隔壁的王二郎說,這次的撫卹錢是許清許大人發的,許大人不會騙咱們吧?”
‘婦’人一聽頓放下手中的衣裳追問道:“你真聽王二郎說是許大人發的,不是州府發的?”
楊源點着頭,‘婦’人一下子站起來說道:“源兒,幫娘把衣裳拿回去,娘要去州衙看看。”
“娘,娘!我要跟您一起去。”
楊源追上去喊着,‘婦’人憐愛地撫‘摸’着他的頭,牽着楊源的小手一起往州衙趕去。
越接近州衙,街上的行人越多,百姓們都在七嘴八舌地談論着此事。
“他爹,你說這是真的嗎?咱們只是些平頭老百姓,官府真會給咱們發放撫卹錢嗎:”
“是啊,是啊,又是不戰場上戰死負傷,沒聽說過這樣也有撫卹的,而且撫卹銀那麼多,怕是空歡喜一場。”
“可是來通知的衙役們言之鑿鑿……”
楊家娘子牽着楊源的手,聽到這些議論又有些猶豫起來,傷一條‘腿’發五十貫的撫卹確實沒聽說過。楊家娘子爲人純樸,向來不信那些天上掉餡餅的事。
“娘,都走到這裡了,咱們再走幾步到州衙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楊家娘子聽兒子說得有理,牽起他的小手又往前走,等走到州衙前面,那裡已經連圍滿了人,好不容易擠到裡面,當看到許清穿着一身整齊的官服,站在臺階上時,母子倆不由得對望一眼,‘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韋大人,這次辛苦你們了,遇難者及受傷百姓的家屬都通知到了嗎?”許清對身邊一臉喜‘色’的韋靈運問道。
“許大人放心,傷亡人數原本就統計在冊,昨天已經讓衙役挨家挨戶去通知過,而且各街的里正坊長都招集了過來,領取撫卹金時由坊長認人,不會有錯的。”
許清臉‘色’淡淡,他做不到如韋靈運一樣神‘色’喜悅,純粹把這件事當一個政績來看待,畢竟面對的都是些死難者的家屬。
這次潤州民‘亂’共死亡兩百一十二人,傷都八百多人,被焚民房三百多間,是潤州近百年來最大的一場災難。
雖然表面上事情已經過去,潤州總體上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安寧,但那些遇難受傷者的家庭不會這麼快恢復。
許清望望身後站着的船廠股東,他們這次雖然初衷是出於挽回商行的聲譽,但這麼做卻實實在在地幫助了許多困難的家庭,許清由衷的欣賞。
“許大人,眼看人應該也差不多到齊了,可以開始了,許大人請!”韋靈運這時也神‘色’嚴肅了起來,上來輕聲對許清說道。
衙役上去敲起‘門’邊的大鼓來,鼓聲一起,下面轟‘亂’的人聲便靜了下來。
許清點點頭站到臺階上,望着下面黑壓壓的人‘潮’高聲喊道:“鄉親們,這次的撫卹金是由龍‘門’船廠的十八家股東共同籌集,由潤州府衙協助發放,本官在此保證,此次籌集的五萬貫撫卹錢同,將一文不剩的發到受難者家屬手上,具體發放標準如下,每位遇難者的家屬撫卹一百貫,受傷者視傷情輕重,十到五十貫不等,被焚燬房屋的也將有一定的補償!現在鄉親們就可以找到你們所在街道的坊長里正,由他們帶領上來領取撫卹,大家不要急,領完撫卹金之後也不走馬上走,都到右邊的空地稍等,我們發放完之後,還要作一次覈實。”
“娘,是真的,是真的,我就說許大人不會騙咱們的,娘,你怎麼了?”人羣中楊源牽着孃親的手,正興奮地說着,突然發現孃親的眼淚流個不停,不禁急聲詢問起來。
“乖孩子,娘沒事!”楊家娘子撫着孩子的頭,口說沒事,眼淚卻一直流個不停。
楊源的父親幾年前做生意欠下幾百貫,一家人節衣縮食纔剛還清,如今家境本就不好,丈夫‘腿’又受傷,連尋醫問‘藥’的錢都要東家借西家討。
昨日飯時衙役來通知,說象楊源父親樣重的傷,按制定的標準將有五十貫的撫卹錢,對她一家來說這等於是雪中送炭,怎不叫她淚如雨下。
百姓們在衙役的維持下,排成了幾條長隊,緩緩地向衙‘門’前發放現銀的幾個點挪動,爲防名單上存在虛報漏報的情形,許清和韋靈運等人親自走到各坊百姓中間,讓百姓們自己相互確認,杜絕衙役和坊長‘弄’虛作假。
直到天近午時,撫卹金才發放完成,許清又讓股東們去唱名,覈實了一遍每傢俱體領到的數額。
這種‘露’面的事情股東們自己是樂意去做,從今往後他們的善名將深入百姓心中。
發完撫卹金後許清沒有再出面,而是讓韋靈運站出去,發表了一大篇鼓舞人心的講話,許清事先已經與之告辭,然後與股東們拱拱手,在韋靈運口沫橫飛的演講聲中悄然離去。
“許郎,這發放撫卹是件好事,你怎麼反而顯得無‘精’打採的?”
四面環水的涼亭中,回到家的許清在竹簟上舒適地躺下來,紅菱一邊給他墊涼枕,一邊輕聲地問道。
這炎炎夏日,池邊婆婆的樹影都耷拉着腦袋,樹上的知了鼓譟個沒完。
難得涼亭中一片清涼,許清正在思量着,是不是給小顏‘弄’個彈弓玩玩,沒事就讓她去打那叫個沒停的知了,免得擾人心神。
見紅菱問起,許清呵呵地笑道:“能給潤州傷亡的百姓發一大筆撫卹,我心中自然是高興的,我之所以無‘精’打採可不是爲了這事。”
“那所爲何事?”
後‘花’園中寂寂無人,連池中魚兒吐‘浪’的聲音都隱隱可聞。
“我無‘精’打採是因爲還要好久才能讓紅菱做我的新娘子,月下吹簫固然別有一翻滋味,但卻不能真個一探桃源,總難免有些美中不足。”
紅菱被他說得渾身酥酥的,一手伸向他腰間的軟‘肉’,‘玉’扭他一下時,才發覺‘玉’指也變得綿軟無,只好無奈地放過他。
紅菱微閉着如絲的媚眼,輕輕說道:“許郎,其實許郎能如此等紅菱,紅菱已經很知足了,並不需要許郎執着什麼,許郎若是想要奴家的身子,奴家隨時願做許郎的新娘。”
許清呵呵一笑道:“剛纔我只是胡說而已,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
接着輕磨着她的俏臉在耳邊輕聲說道:“何況菱兒如今吹蕭的技藝是越來越讓人消魂了,我已經很滿足,再者不是還有小芹嘛,大不了把她再一起拉過來……”
紅菱不忍再聞,嚶嚀一聲撲到他懷裡,許清順勢緊緊摟住她,許久之後輕輕說道:“紅菱,江南之事由李清陽等人接手,如今作塘也差不多挖好了,一切還算順利,海船造來時,我只需再來看看便可,所以咱們也快要回京了,我……”
紅菱擡起頭來,素手輕輕撫着他的臉說道:“其實一開始許郎東拉西扯,紅菱就知道許郎有話要跟我說,許郎不必爲難,有什麼話許郎但說無妨,紅菱一切都聽許郎的。”
紅菱越是這樣,許清越是有些難以張口,紅菱看他爲難的樣子,噗哧一聲,嫣然地笑了着說道:“許郎是爲晏姑娘和樑姑娘的事爲難吧?”
許清一怔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紅菱盈盈地白了他一眼才答道:“晏姑娘的事自然是小顏說的,樑姑娘的事我地無意間聽到這宅中丫環說起的,說你上次有傷在身,樑姑娘不顧名節,衣不解帶地服‘侍’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