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縷縷凜冽冷風吹拂而過,蒼穹晴空萬里,未見一朵雲彩,雖已漸至深秋,冷風颼颼,這種季節反覆無常,時冷時熱,尋常人家也該到了穿襖裹被之時令,畢竟乃肉體凡胎,挨不得冷風颳凍,可對於修行者而言,他們體質強悍,尋常惡劣天氣已無法造成丁點侵襲傷害。
不過,修行者也是人,也打小深受人族風俗禮儀影響,一年四季也遵循着人族日常起居飲食等風俗習慣,因此,即便不怕冷,也是該如何便如何,一樣不落。
桃園林深處,五位衣着迥異的男男女女分散盤膝而坐,他們個個氣宇軒昂,各自身上油然散發獨具一格的出塵氣質,手持各類古怪樂器彈奏樂曲,一陣陣動聽曲音蕩氣迴腸,時而緊緻澎湃,時而悠揚悅耳,宛似流水潺潺,一瀉千里。
山林湖河間無數精靈野怪聞聽悅耳曲音悠悠傳來,便相繼歡快蹦跳振翅靠近,或是清脆鳴啼,或是嬉戲玩耍,或是在五人頭頂盤旋環繞,翩翩起舞,呈現出猶如萬獸朝聖的震撼景緻。
過了一炷香時間,有頭飛禽靈獸從遠方高空極速飛來,而後俯衝降落輕盈着地,一襲白衣的俊美青年從坐騎背上輕鬆一躍而下,並沿着彎曲小道昂首闊步緩緩走來。
來者正是夕舯虞,他面容平淡,古井無波,相較於幾日前,氣質越發深邃迷人,沉穩內斂,修爲亦更上一層樓,有了少許精進。
無數精靈野怪猶如驚弓之鳥,見有生人突然造訪,便紛紛作鳥獸散,一眨眼便統統跑沒影了,同時也將那五人驚動,他們原本沉浸在美妙氛圍中,幾乎關閉了感官,外界任何嘈雜之聲絲毫聽不見,可突感少了精怪作伴,便紛紛停止彈奏,個個緩睜雙眸齊齊凝望來人,頓時喜不自勝。
“原來是大師兄突然造訪。”
“我還以爲是哪個不開眼的頑皮弟子呢!”
“大師兄,快來快來,正好爲我等點評糾正一二。”
幾人立馬笑逐顏開,彼此對視幾眼,連忙起身恭敬迎接,尤其熱情好客,一個個都爭着搶着欲恭請來人上座,一道欣賞樂曲之美妙旋律。
“大師兄,你來了。”奚夢瑤也身處五人之列,她對樂器音譜也尤爲癡迷,對她修身養性大有裨益,平日閒暇之餘,便相邀幾位同門在此談經論道,趣味相投,自然而然便能湊到一塊兒去。
“嗯。”夕舯虞溫柔點頭,他昂首駐足平靜一掃在座衆人,“我今次前來,最主要目的並非是爲了欣賞你等彈奏樂曲,而是直奔四師弟而來。”
“四師弟?”其餘四人頓時一頭霧水,均不明所以,盡皆齊刷刷扭頭朝身旁那位頭髮凌亂的中年男子疑惑注視而去。
“額。”他被四人盯得渾身不自在,略微呆傻憨愣的撓了撓頭皮,一直傻笑個不停,“都這麼看着我作甚?我臉上髒了?”
“喏,這是幾日前許你的趁手兵器。”夕舯虞一拍乾坤袋,一個四方長條木盒被他單掌託舉捧於身前,隨後他輕拋了過去,“接着。”
中年男子輕鬆接住,平放於雙腿之上,上下打量撫摸盒身,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見四人依舊眼神怪異疑惑緊緊盯着,目光未移開分毫,當即開口解釋,“你們也知道,我精心呵護蘊養多年的那柄長槍出現幾處裂縫,它隨我征戰至今,隨時會面臨崩斷,大師兄煉器之術精湛,我便只好腆着臉請他爲我煉製一柄趁手長槍,你們幾個也不必這麼看着我,看得我心裡發毛,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沒必要騙你們。”
“真的?”一位秀麗女子依舊半信半疑,臉上古怪之色仍未消退。
“千真萬確。”他豎起三根手指併攏擡高,義正言辭發起誓言,“倘若我騙了你們,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四師兄,你往日可沒少坑蒙拐騙,你這品性……堪憂吶!”秀麗女子白了他一眼,故意提高几分嗓音一頓數落,惹得其餘三人紛紛掩嘴偷笑。
“額呵呵,前塵往事,還提它作甚!”中年男子尷尬羞愧難當,在衆目睽睽之下當衆揭他傷疤,他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了好了,別鬧了。”眼看氣氛越來越尷尬難以收場,夕舯虞便適時轉移話題,“四師弟,打開看看兵器趁不趁手。”
其餘三人連忙端正姿態,不再去調侃取笑於他,同門之間相互開玩笑也必須適可而止,如若傷了和氣,那同門情誼也定將維持不了太久,最終只會鬧得以關係破裂分道揚鑣收場。
“好。”中年男子向他投去感激眼神,在其餘三人滿臉好奇之下打開木盒,一陣刺目霞光一閃即逝,盒內之物便映入幾人眼簾。
長槍分成三截,可拆卸組裝,四人目光一下子被盒內兵器深深吸引,看得癡迷入神至極。
“試試看。”夕舯虞露出滿意笑容。
‘咔咔咔’
中年男子連忙拿起槍桿熟練組裝,動作一氣呵成,他起身來到空曠之處,按照所學槍法揮耍起來,一招一式行雲流水,時而剛猛霸道,時而細雨綿綿,捲起大量枯萎花瓣,形成牢不可破的防禦護罩,花瓣凌厲飛舞,隱隱切割氣流,蘊含強大破壞力。
“哈哈哈。”他施展得酣暢淋漓,笑聲震懾九天,“此槍重量剛剛好,揮舞起來毫不拖泥帶水,好槍,真是好槍。”
“我還得去二師弟住處一趟,你們幾個繼續。”夕舯虞會心一笑,轉身正欲離去。
“大師兄,等等。”奚夢瑤略微焦急叫住了他,連忙起身加快步伐小跑上前來,並順手挽住他胳膊,滿眼含情脈脈,一副嬌羞女子姿態,“我可否隨你一同前去?”
“這個……”他臉色頓時犯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好不好嘛!”奚夢瑤立馬嘟嘴撒嬌,不斷搖晃他手臂,做出小家碧玉的可愛模樣,令那三人大跌眼鏡。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他無奈連連搖頭苦笑不已,“我手可就要被妳搖斷了。”
“嘻嘻,大師兄真好。”她立馬歡快蹦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笑容甜美迷人,“咱們快走吧!”
她拉起俊美青年便朝坐騎跑去,留下身後幾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呆滯愣神了許久都未能平復。
“六師妹,看來妳是徹底沒機會了。”一位馬臉男子甩了個飄逸秀髮,做出自認爲帥氣迷人的深情來,不斷朝她擠眉弄眼,“不妨考慮考慮我如何?我雖不及大師兄十分之一,但還是深受少女喜愛的,配妳倒是綽綽有餘。”
“滾。”秀麗女子朝他狠狠剮了眼,一臉極爲嫌棄,“就你長得這尖嘴猴腮的樣子,沒把她們嚇跑就算不錯的了,自戀耍帥也要有個限度吧!”
“大師兄可比你強上千萬倍。”她一臉犯花癡,從未因大院士獨女捷足先登而自此放棄,她依舊滿腦子憧憬美好未來。
“唉!”馬臉男子逃生嘆氣頻頻搖頭,“看來是徹底沒戲了。”
……
飛禽靈獸在高空極速翱翔,跨越崇山峻嶺,並穿梭在層層繚繞雲霧之間,一路直朝東南方破空飛去。
夕舯虞反手一翻,一個玉盒憑空出現,他遞了過去,“師妹,這個送給妳。”
“這是什麼?”她一臉疑惑。
“妳打開看看。”他平淡輕語。
“咦?是對玉耳環。”她漂亮雙眸微微睜大,撲閃眼睛不斷打量。
“妳可喜歡?”他溫柔微笑。
“喜歡,非常喜歡。”她連忙頻頻點頭,滿心歡喜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她心臟怦怦亂跳,臉頰紅撲撲的,紅到耳根子處,低着腦袋嬌羞問道:“這對玉耳環可是……定情信物?”
“師妹,妳……”他正待解釋清楚。
“大師兄,你對我真好。”她不由自主撲入對方懷裡,臉頰羞紅緊緊依偎着,一臉甜蜜,她微微擡頭,滿眼水汪汪道:“爲我戴上可好?”
他暗自搖頭長吁短嘆,如若一口回絕,豈不令她傷心斷腸,索性只好點頭答應,“好。”
他雖有些笨手笨腳,但好在鼓搗片刻便很快上手,三兩下替她戴了上去。
她拿出一面小巧鏡子不斷照看,漂亮雙眸微眯成月牙狀,“真好看。”
“大師兄,我也有個驚喜要送給你。”她腦袋枕在對方厚實肩膀上,語氣極盡溫柔體貼。
“何物?”他來了興趣。
她故作神秘道:“暫時保密。”
“這小丫頭……”他暗暗哭笑不得,吊足了他胃口又不講,他可真是拿她毫無辦法。
飛禽坐騎穿破層層雲霧,很快便降落在一座紫氣蒸騰的山腳下,倆人輕鬆躍下,站在山門外環顧四周夢幻優美景色。
“二師兄倒是會挑居所,幾處地處龍脈的山頭早早被他霸佔了去,可父親也只是笑笑了事,並未多說什麼。”奚夢瑤打量周圍環境,忍不住嘖嘖讚歎。
“說的是。”他亦跟着羨慕不已。
不消剎那,一道模糊身影從山門內逐漸凝實走來,來人乃是一位稚嫩童子,明眸皓齒,眼眸燦若星辰,無比干淨,他徐徐近前恭敬作揖,“二位可是來尋我家主子?”
“正是。”夕舯虞微微頷首,“你家主子可在?”
“我家主子外出垂釣去了。”稚嫩童子面容古井無波,“眼下算算這時辰,大概還需半個時辰左右方纔歸來。”
“那我倆可否入府等候?”夕舯虞謙謙有禮道。
“請。”稚嫩童子側身後退幾步,讓開一條道路。
師兄妹倆人並肩前行,沿着層層蜿蜒石階往上走去,穿過濃厚紫色霧氣,眼前突兀豁然開朗,如同撥開雲霧般緩緩散開,幾座破敗小屋頓時映入眼簾,建造在懸崖峭壁之上,其內人影綽綽,幾名年齡相仿的童子忙碌不休,將屋舍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使頗爲破敗,也始終屹立不倒,盡皆歸功於這處龍脈地勢奪天地之造化,是多少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建宗立派之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