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頭頂烏雲正逐漸散盡,那縷縷溫暖陽光穿透雲層縫隙,盡情揮灑照耀在山川湖澤,這片廣袤無垠的連綿雪峰重新煥發了勃勃生機,山林內氣溫由暖和漸變寒冷,原本漆黑詭異環境也逐漸靜謐淒寒,陽光透過樹林,令視野也慢慢亮堂了起來。
黑影漸漸顯現原形,這是一頭壯碩騾子,渾身毛髮濃密,在光線照射下黝黑髮亮,體型約莫三個成年人合計大小,特別是其雙耳奇長無比,一邊悠閒慵懶細嚼慢嚥,雙耳撲騰撲騰亂晃盪,拍擊敢於近身騷擾的蚊蠅蟲等微小生物,額間長一豎瞳,瞳孔炯炯有神,可它一張臉卻呆滯無神,呆呆傻傻原地駐足,慢吞吞咀嚼食物,也跟着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磨牙聲,從頭到尾就沒見這聲音停下來過。
它周邊附近大樹上,一眼望去,晃晃蕩蕩掛滿黑網,被捕捉的巢子獾均相互抱團瑟瑟發抖,適才這頭騾子大發神威的一幕也親眼目睹到,比兄妹三人還要驚恐萬狀至極,若非被黑網束縛得死死的,它們定會不顧一切撒丫子扭頭逃之夭夭,唯恐殃及己身。
這頭騾子卡蹦卡蹦吃得賊香,它們早已害怕恐懼得脊背涼颼颼,同伴慘死其口,混合胡蘿蔔與黑網殘渣,血水不斷從其嘴角滴落,將其身下積雪徹底染紅,這一幕太血腥恐怖,它如今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單憑其細嚼慢嚥的樣子,便能將它們嚇破了膽,渾身緊緊繃住,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相互抱團,不過是自我安慰,增加些許安全感,不那麼害怕罷了!
在烏雲逐漸散盡,天氣放晴之後,兄妹三人也慢慢瞧清其真面目,那會兒周遭環境漆黑詭異,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也很難看清其真容,更不知其是何妖物,這會兒山林光線漸漸轉亮後,纔算徹底目睹,原本極爲擔驚受怕,害怕得不敢動彈,也自知必死無疑,如今親眼目睹妖物真容,不禁愣住了。
那會兒山林昏暗漆黑,還以爲它生性兇殘暴虐,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妖,如今纔看清,不過是頭長相清奇的騾子罷了!只不過,比普通人家圈養的家畜不同,這頭騾子天生長相奇特,走在大街上,都能引起行人帶着異樣目光頻頻側目,害怕得紛紛躲避開來。
如今終目睹其真面目,三兄妹反而不似一開始那麼驚恐萬狀了,內心緊繃着的那根弦也鬆了些,可依舊不敢掉以輕心,看它吃得賊香,指不定下一個遭殃的就輪到他們其中之一了。
“大丫,二丫,趁它這會兒正在進食,咱們趕緊快逃吧!”她透過草叢縫隙小心偷瞄了幾眼,而後又如受驚的兔子般縮回了小腦袋,聲音雖微不可察,但卻無法逃過它驚人耳力,它不爲所動,依舊在懶散咀嚼吞嚥,似乎根本未將三兄妹放在眼裡。
“逃不掉的。”年長兄長搖頭輕嘆,眼神黯淡無光,早已認命。
不遠處,夕舯虞見狀連忙催促身下地獸靠近過去,那頭騾子感官敏銳,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瞬間感應到,他騎着地獸緩緩趕來,令它心下一驚,立即警惕萬分,也停止進食,目光陰沉轉身死死緊盯來人,它感應到對方不好惹,且極度危險,便隨時做好殊死廝殺準備。
“大哥哥。”兄妹三人瞧見來人,頓時歡欣雀躍不已,相繼起身衝出草叢,往來人喜悅狂奔而去。
他們紛紛跳上地獸後背坐好,有他在身邊,兄妹三人才真正踏實安心,緊繃着的一顆心徹底放鬆下來。
他們開心寒暄一番,一一檢查了三兄妹身上毫髮無傷,他才徹底鬆了口氣,“你們安然無恙便好。”
“讓大哥哥您擔心了。”三兄妹面泛愧疚之色,紛紛低下頭去。
“真正擔心的,是你們阿爹阿孃。”夕舯虞語氣溫和,“他倆可擔心壞了,這會兒,肯定在家裡爲你們三個提心吊膽着呢!”
“都怪我們不好。”三兄妹越發愧疚,“若是早些時候不貪玩外出,就不會發生這檔子事了。”
“也不能全怪你們。”他親切安慰,“你們也是爲了替家裡分擔家務,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你們如今年齡尚幼,太過貪玩終究會誤事,從今往後,儘量少些外出打獵,你們阿爹阿孃身強體魄,這種事交給他們去幹就行了。”
“嗯嗯。”兄妹三人乖巧點頭,“我們知道了。”
“好了。”夕舯虞回過頭去,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該輪到它了。”
那頭騾子凶神惡煞,齜牙咧嘴,不斷髮出野獸低吼聲,三隻眸子死死緊盯來人,對方散發的氣息雄渾綿延,宛如一座大山死死壓制透不過氣來,它感到極致兇險,因而兇態畢露,寄希望於能將其逼退,結果可想而知,毫無作用。
他騎着地獸緩緩靠近,雙方相隔十丈方纔輕喚停下,他輕鬆一躍而下,踏着腳下積雪一步步近前,它見狀一驚,連忙邁蹄後退,雙方一進一退,自始至終保持着十丈之遠。
他內心微感詫異,再上前邁了幾步便停下,同時也徹底收斂氣息,以免再驚嚇到對方,不難看出,它敵意滿滿,戒備心極強,自己一來便以氣勢壓制,它不齜牙咧嘴纔怪。
“你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夕舯虞儘量使語氣溫和,並據實以告,“我一早便躲藏在這附近,你從頭到尾的一舉一動,我都盡收眼底,你未傷害這兄妹三人,想必你心地不壞。”
它依舊滿臉凶神惡煞,口水滴答直流,全身心維持防備攻勢,絲毫不會因他這番話而有所動搖。
他見對方根本不爲所動,遂心頭靈機一轉,回憶起方纔它進食那幕,心下覺得,那會是個突破口,故此連忙問詢,“你對那些巢子獾感興趣?”
它循着對方所指,扭頭望了過去,頓時面露不屑,神態頗爲人性化,又轉瞬回頭呈戒備姿勢。
“說錯了?”他稍顯疑惑。
“大哥哥,指不定它真正愛吃的,是那胡蘿蔔呢!”身後三兄妹之中,作爲兄長則最爲聰穎機靈。
他隨手一翻,手上憑空出現一整根完好的胡蘿蔔,濃郁元氣立即溢散瀰漫開來,“你喜歡吃這種靈食?”
它見狀先是微微錯愕,隨後三對眸子立即頻頻暴綻精芒,它一張臉原本凶神惡煞,在見到他手中之物後,便立刻發生七百二十度大轉變,露出極度飢渴難耐的神態來,並拼命磨牙,此舉乃亢奮激動所致,他手中之物散發的濃郁元氣,令其垂涎三尺,宛如陷入魔怔,不斷搖頭晃腦,彷彿神經質似的。
它雖極度飢渴,但仍尚存絲許理智,不至於被衝昏了頭腦,它站立難安,四蹄顫顫巍巍,欲邁蹄衝上前去一口奪下,又瘋狂晃動頭顱,欲恢復理智,這般想衝又不敢衝的滑稽樣子,令對面三兄妹臉色憋得通紅,想酣暢淋漓開懷爆笑,可眼下情形明顯不適合如此,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們還是明事理的。
夕舯虞略微愣住,見對方此舉,不免也感到有些好笑,他緩緩蹲下身子,將手上胡蘿蔔遞了過去,“我剛纔已言明,我並無害你之心,你既然喜食此物,那這根胡蘿蔔便歸你了。”
他將手中之物拋到對方跟前,它低頭輕嗅了幾口,並未立刻下嘴。
“放心,此物無毒。”他輕聲提醒。
它眸子滴溜溜轉動,又仔細確認了一番,才最終伸出舌頭舐舔了一大口,眸光頓時發亮,連忙狼吞虎嚥大口咀嚼,吃相頗爲津津有味,看着那一臉醉醺醺的陶醉樣子,惹得兄妹三人也食慾大振,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亂叫起來。
“我那兒還有一大堆,吃都吃不完。”夕舯虞靈機一動,不斷用言語誘惑,“不如……你同我回去,我保證以後讓你吃個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你意下如何?”
聞聽於此,它眸子頻頻暴綻光芒,一臉興奮,先是使勁點頭,而後似乎憶起什麼,又拼命搖晃胖乎乎腦袋,做出戒備姿態來。
‘嘩啦’
他應付此類事已頗爲老辣熟練,絲毫不慌不忙,微微一拂袖,只見憑空堆放一地胡蘿蔔,少說也有幾百根,統統加起來,那股濃郁元氣都能令其爲之瘋狂。
他自信十足,有百分百把握能將其收服,事實也不出他所料,它見狀頓時再也按耐不住衝動,徹底屈服在巨大誘惑之下,一閃近前,大口大口狼吞虎嚥起來。
“這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他笑容愈發濃烈。
它徹底放下戒心,一邊嘎嘣嘎嘣享受美食,一邊點頭同意,面對巨大美食誘惑,已徹底沉淪,不再兇惡相向。
“就這麼簡簡單單幾下被收服了?”二丫眨巴幾下眼睛,微微錯愕,“也太沒節操了。”
“還真是奇葩。”她也忍不住吐槽。
“噓!”年長兄長面色一板,無比嚴肅,“不可妄議。”
他翻掌取出一塊妖獸皮囊,將上百隻巢子獾盡數裝入其中,並結繩繫好,此物從外表瞧去看似不大,實則不然,其內部空間卻大得出奇,裝下上百隻獵物綽綽有餘。
他隨手交給兄妹三人,這些獵物乃他們付諸辛勤勞動所捕獲,理應歸他們所有。
待此間一切收拾妥當,他便躍上騾子後背面向左側而坐,“這頭地獸會將你們安然無恙護送回村子裡去。”
“記住了,以後可不能再隨便外出亂跑了。”臨行前,他又細心叮囑一番。
“知道了,大哥哥。”兄妹三人乖乖聽從,而後騎着地獸率先遠去。
“我們也回去吧!”他輕輕拍了拍騾子後背,它一口氣吃下剩餘靈食,細嚼慢嚥仔細回味,在他沿途指揮下,很快便返回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