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一向性格有些強勢的江媽媽就有些人受不了了,她意識到如果再不狠狠的逼一把自己這個不知道在發什麼瘋的兒子,他們江家和檀家的親事真的有可能就要告吹了。
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所以爲了她的目的,有些不擇手段也是必須的。
江一輝面無表情看着生他養他的女人,他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到現在了,她還要逼他?甚至拿出了這樣卑劣不堪的手段逼他。
不是說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孩子的是母親嗎?那爲什麼自己的母親從頭到尾都在逼自己?
先是逼自己和汪雨微分手,現在又在逼自己娶檀傾?
她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感受?爲了所謂的家族就要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麼?
這樣看來,她也沒她說的那麼愛自己麼,至少在家族利益面前,自己只是一顆棋子罷了。一顆沒有靈魂任人擺佈的棋子!
江一輝站起身,想要走到江媽媽面前。
這就是自己想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的代價嗎?
如果一年前他選擇了堅定立場,勇敢的和汪雨微在一起,面對所有的一切,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不,不會,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親手扼殺了一切,其他的因素只是加劇他們感情走向盡頭的催化劑而已。
沒走出兩步,他就昏倒在地。
汪雨微對他的決絕給了他太大的打擊,再加上他這段時間很少吃東西,營養跟不上,所以,剛站起身,整個人眼前一黑,便再也沒有任何意識了。
暈倒的那一刻,江一輝在想,他的人生,還有沒有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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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躲在房內暗自流淚的檀傾在得知江一輝再次住院的消息後連衣服也顧不得換就要衝出家門,檀傾媽嗎怎麼喊都沒喊住,無奈之下只得慌忙跟上,陪着心愛的女兒一同趕往醫院。
檀傾和檀傾媽媽剛走進病房,就聽見江爸爸在大聲斥責着江一輝,“你個孽障,我怎麼生了個你這麼個孽障,混賬東西!你個不孝子!”
江一輝穿着病人服,面無表情的靠坐在牀邊,手背上打着點滴,雙眼通紅明顯哭過的江媽媽守在旁邊。
江一輝的姑姑站在另一邊勸解着過於激動的江爸爸。
“哥,你別這樣,給輝子點時間,他會想開的。你看輝子都憔悴成啥樣了,以前多有活力多精神的一個小夥子啊!”
江爸爸不滿的瞪了眼病牀上的江一輝,大手一揮,“不管怎麼樣,和檀家的親事不準取消,你就是不願意,我綁也給你綁過去,這婚結不成,你也別做我兒子!”
江媽媽紅着眼,出聲勸道:“輝子,你就聽你爸的吧,爸爸和媽媽所做的這些都是爲了你好啊,檀傾是個好女孩,你不能辜負她。感情淡了,結婚後還可以慢慢培養的。”
哭成淚人兒的檀傾一步步走進病房,不顧形象的撲到江一輝身上,摟住他脖子,“輝子,輝子,我知道身爲一個女朋友我肯定有些地方做的不夠好,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改,其實我知道,你是喜歡過我的,我能感覺得到,你之前那麼的愛我,輝子,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不好……”
江一輝慢慢拉下檀傾的胳膊,平靜的看着她,平靜的開口:“檀傾,我說過了,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一直在利用你,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忘了我吧!”
檀傾不可置信的搖着頭,她不相信,她不能相信,她愛了這麼長時間的男人竟然在一直利用她,利用她忘記別的女人?!
這讓她如何接受?
檀傾的媽媽面色很不好,眉頭緊蹙的看向江一輝。她的寶貝女兒這幾天在家一直精神不好,請了幾天假也沒去學校上班,一直在房間裡待着,她還以爲她的寶貝女兒只是和江一輝吵架了,心裡雖心疼但也能理解,小兩口吵吵鬧鬧也很正常。
可是她沒想到,這次的事根本不是吵架那麼簡單,這個江一輝竟然不要她女兒了?
憑什麼?
他江一輝憑什麼不要她的女兒?
她女兒模樣好、學識又高,追她女兒的人那可是踏破了門檻啊,偏偏她女兒看上了這個吊兒郎當江一輝,她原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女兒喜歡,這個江一輝的家世也不錯,人也是真心對檀傾好,再加上江家也比較有誠意,所以檀媽媽沒什麼猶豫便應下這門親事。
現在倒好,他一個痞子樣的江一輝竟然不要她的女兒,這事要傳出去?她女兒怎麼做人?她們檀家要怎麼做人?
檀媽媽哼了一聲,良好的修養讓她不得不保持貴婦般的形象,要不然她早衝上去抓花江一輝的臉了。
江爸爸怒不可遏的甩了江一輝一巴掌。
江媽媽斥道:“輝子,說什麼胡話呢!趕緊和檀傾道歉!”而後忙站起身,朝檀媽媽解釋道:“輝子他這段時間身體不太舒服,老愛說胡話,親家母你別當真,他就是鬧脾氣呢!”
檀媽媽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鬧脾氣?!你當我們都是傻子麼!”
江一輝被扇的耳朵裡嗡嗡作響,總有一連串的聲音在腦子裡不停的吵吵,無論他怎麼驅趕也無法擺脫。
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活着,真是讓人疲憊。
江爸爸還在中氣十足的怒吼,江媽媽和江一輝的姑姑還在和檀媽媽輕聲解釋着,檀傾站在一旁不停的抽泣着,這個世界,好像,沒有安靜的一刻。
江一輝打斷了江爸爸的責罵,用輕緩平穩的語調說:“爸、媽,我知道,自從我出生那天起,我的人生就被你們安排好了,不管我在外做什麼,其實一切都在你們的控制當中,唯獨她,唯獨她的出現打破了這一規則,那個你們看不上的外地女人,爲了讓她離開我,你們去找她,恐嚇她,羞辱她,然後逼着我和她分手,所以,當她一次次的和我提結婚的事我卻一次次的逃避,我按着你們的意思只能藏着掖着這段感情,和她分開之後,我一直沒有快樂過。因爲怕你們傷心、失望,我只有把那個人藏在心裡,一直藏着,然後再去找其他的替身,可是現在,我不想再騙我自己了。爸,我好後悔,好後悔,如果我早點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不是那麼自私、懦弱,我就不會和她錯過了。她不會原諒我了,甚至,連見都不想見我,我連說一句對不起她都不想聽。我傷她傷的太深了,媽,剩下的日子,你們別再逼我了,行嗎?我不想做一個傀儡,我只想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拜託你們!”
眼淚無聲滑落,砸在攥緊牀單的冰冷手指上。
他真的,太累了!
從來沒有這麼累過!
江爸爸氣的吹鬍子瞪眼的,他無法理解江一輝的那些歪論,“你個孽障!那個外地女人有什麼好?就值得你這麼要死要活的?我和你媽哪裡對不起你了,供你吃,供你穿,哪樣不是最好的?你的人生路如果不是我們幫你鋪好,你能過得那麼舒心!現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開始和我們叫板了?既然你說人已經和你不可能了,你就給我早點清醒,早點看清楚現實。看清楚誰才值得你上心。”
江媽媽拿出紙巾擦着眼角的淚:“輝子,你真想逼死媽嗎?媽就你這一個兒子,你真忍心拿刀來扎我的心嗎?輝子,你醒醒吧,一定要媽死在你面前,你才能悔悟嗎?!”
沒想到,江一輝卻笑了,笑聲逐漸放大,笑到眼淚都擠了出來。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着他的親人。
那眼神中,甚至帶着那麼點諷刺的意味!
別人不瞭解他的媽媽,他還能不瞭解嗎?她過的錦衣玉食、雍容華貴,怎麼捨得去死?!
他說:“媽,您不用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罪,應該由我來受。”而且我的身上,本來就揹負了三條生命,而且這三條生命還是我自己的孩子!尹隨心說的對,該死的人是他!他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儈子手!
話音未落,江一輝一把拽掉點滴,趁着衆人不備,動作迅捷的攀上窗戶,跳了下去。
“輝子!”
“啊!”
“啊!一輝!”
“啊!救命啊!”
江媽媽尖叫一聲後昏倒在地,江一輝的姑姑攙着江媽媽,嘴裡害怕的尖叫着。檀媽媽震驚的捂住嘴巴,緊緊閉上雙眼,不敢再看。
檀傾瞪大着雙眼,全身血液似乎瞬間倒流。
而江一輝已經“砰!”的一聲摔在地上,腿上的疼痛卻讓他的意志越來越薄弱……
這一聲巨響讓病房裡的幾個人徹底的呆住了,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江一輝,江爸爸最先反應過來,二話不說,驚恐萬分的往樓下跑去,那一直鎮定的步伐此刻顯得那麼的慌亂……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江一輝的嘴角似乎還帶着笑。
這些日子,他過得太壓抑,每每想起那個人,都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和苦。
汪雨微已經不會再等他了,她已經給這段感情劃上完結的句號。
而他,也走到了疲憊的終點站,真的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自己做過的一個夢,夢裡的他已經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坐在院子的搖椅裡曬曬太陽。
有人走近,在他身上披了條毯子,他睜開眼睛。
那個人也老了,笑的一臉褶子,可是那個笑在他看來卻比陽光還要燦爛好看,她舉起手中的柺杖打了個下他的腿,力道不大,嘴裡嚷嚷道:“快起來,起來,該換老孃躺着了,你趕緊去給孫子換尿不溼去。”
江一輝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扶着那個人躺下,看着她閉上眼睛熟睡這才進屋去。
夢很美,夢中,他和她儼然已經攜手走過了大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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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外,江爸爸坐在椅子上,手指攥的發白,兩眼緊緊盯着手術室的門,江媽媽已經泣不成聲的倒在江一輝的姑姑的懷裡,江姑姑一邊出聲安慰着,一邊伸長脖子向急救室的門口張望着。
檀傾窩在檀媽媽的懷裡,哭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檀媽媽還沒有從剛纔的江一輝跳窗戶的事件中緩解出來,想着江一輝寧願死都不願意娶自己的女兒,心裡那是又氣又恨。
當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宣佈江一輝已無生命危險時,衆人才鬆了一口氣。
檀傾突然重重跪在地上,對着江爸爸江媽媽邊哭邊說:“叔叔,阿姨,請你們不要再逼他,我同意分手,我再也不來找他了,只要他能活着,好好活着,我什麼都不要了。求求你們,別再逼他,就讓他過想過的生活,只要他活着,我只要他活着啊……”
女孩的哭泣重重敲打着每個人的心。受到震驚的江爸爸和江媽媽此刻都沒有出聲。
檀傾說完,站起身,最後看了眼從急救室裡推出來的江一輝,而後渾渾噩噩的跑出了醫院。
檀媽媽見女兒走了便也不作停留,瞪了眼江爸爸和江媽媽,跟在寶貝女兒後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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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稍端聽完這一切,頗爲詫異的看着江一輝,臉上帶着隱隱的怒氣,“你小子這次真動真格的啊?竟然敢跳窗戶,幸虧是在三層,要不然你還有命啊?”
江一輝自嘲的笑了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特別煩躁。耳朵旁邊有好多聲音一直在吵吵個不停,我就想清靜清靜。”
秦稍端冷着臉道:“清靜有拿命開玩笑的麼?輝子,不是我說你,這次你真的做的過了,再怎麼樣,那也是生你養你的父母。”
“如果他們能有秦伯伯和秦伯母一半不那麼世故、不那麼嫌貧愛富,我和雨微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江一輝說着,拿起酒杯又猛灌了一口酒。
秦稍端伸出手搶過他手中的酒杯,“別喝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真不打算回家?”
江一輝搖搖頭,“不回去了,我和他們說了,如果有一天他們能接受我不結婚,我就回去。”
“你這……”秦稍端真想一拳打醒江一輝,“你還真打算一輩子不結婚啊?!你們江家就你一根獨苗,你要不結婚就徹底的斷後了。”
“生出的孩子被安上江家的姓,然後像我一樣婚姻都得不到自由,只能像一個傀儡一樣接受他們的安排?”江一輝臉上的嘲諷意味甚濃。
“算了,你現在的想法比較偏執,我也不想多說你,反正我是不信你一輩子不結婚的,你小子能離得開女人地球得倒着轉了。”
江一輝笑了笑,沒做聲。他知道說再多也沒用,誰讓他的前科太多呢!
不管怎麼樣,至少他現在是一點沒有要結婚戀愛的念頭的!
江一輝叫來服務員叫了一杯白開水,腦袋不那麼暈了之後,說:“過兩天我就出去找工作。”
秦稍端頓了頓,問:“找工作?你找什麼工作?”
“我和家裡決裂了,所以我不會再用江家的一分錢了,至於找什麼工作,說實話,我現在也沒想好。”
秦稍端指了指江一輝仍打着石膏的腿,“你確定哪個公司敢要你這個瘸子?”
江一輝說:“我這石膏明天就能拆了,走路基本上沒多大影響了。”
秦稍端點點頭,這才發現江一輝還真是鐵了心要出去闖闖了,“你現在不是在幫我看酒吧麼?”
江一輝說:“酒吧,我有時間還是會幫你看着的。你放心,我手下已經帶出了兩個人,一般事情他們都能處理。”
“需要我幫忙的話儘管開口。”
“稍端,我的好哥們兒,你已經幫我夠多的了,這次,我想只靠我自己。”
秦稍端看着江一輝笑了笑,“你說,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江一輝嗎?”
江一輝笑笑:“怎麼不是?不信你捏捏我的臉皮,看我有沒有換皮。”
秦稍端象徵性的捏了一下,而後點點頭,“臉皮還是那麼厚,的確是輝子沒錯,不過,你現在還真有點脫胎換骨的感覺,我覺得,我有必要重新認識你一下了。”
江一輝嘴角掛着微笑,目視前方,“雖然有點晚,不過,我必須踏出這一步,才能談以後。”
以後,他要變得強大,拋掉米蟲和廢物的稱號。他要做一個真正的,頂天立地的男人,不靠任何人,就像秦稍端一樣,人人談起他都會豎起大拇指!
當然,這些都只能是以後,離他還很遙遠!
不過,他會努力!
秦稍端倒了兩杯酒,和江一輝幹了,不管江一輝的理由是什麼,這個決定對秦稍端來說都是值得欣慰的。
江一輝在一步步成長,雖然起步較晚,過程緩慢,可他肯努力踏出這一步,就是最大的進步。
江一輝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明天的道路依然艱辛,明天的生活不會比今天輕鬆,可他仍在心中裝起滿滿的自信,嚮明天,邁出有力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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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工作,對於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尚且是難事,更何況是年近三十的江一輝。
在‘魅心’做了幾年的管事人,並未給他的求職路帶來任何的幫助。
方傑剛戲謔的說:“你除了會吃喝玩樂,還會什麼?”
殘酷的現實也向江一輝證明了這一點,除了吃喝玩樂,他江一輝,什麼也不會。就連那看起來含金量頗高的大學畢業證書都是買的。
他的簡歷幾乎石沉大海,難得的一次面試他連該說什麼樣的套話都不知道。穿着五位數的西裝坐在會議室外的走廊長椅上,像個傻瓜一樣看着身邊來回走動的年輕求職者們。
那些年輕的求職者有萬全的準備,嘴裡唸叨着華麗的臺詞,他們生機有活力,張揚而青春。他們等待着登上耀眼的舞臺,展現光芒。
而江一輝,心裡僅剩的一點自信和自尊被現實消磨殆盡。
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那些看似平常的問題。
作一下自己我介紹,爲什麼選擇我們公司,談談你對所從事專業的理解,談談你對薪資的要求,你的競爭優勢是什麼,你覺得怎樣纔算是成功?!
第一次的面試,他幾乎是逃出來的。
落荒而逃!
那些挑剔、不屑的眼神,那些打量的目光把一無所知的江一輝打回了原形,他緊張,慌亂,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滾落,脖子上的領帶勒得他快要窒息。
在公司外面的花壇坐了好一會,他才站起身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提前在網上找些面試的視頻多學習學習,學學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也不至於會落到今天這麼狼狽的地步。
回到幾十平米的出租屋,他坐在斷了一個腿的椅子上發了好長時間的呆。
原來,離開江家,他真的是這麼的不堪和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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