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舒安寧無情的巴掌,蘿莉愣過之後是無盡的恐懼!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舒安寧!
有一種冷意從天靈蓋直衝四肢百骸,襲擊她的心臟,冷的她渾身發抖,嚇的她手腳麻木!
這種恐懼,比她面對龍門的幾百個大漢還要強;比她面對死亡還要烈!
“安……寧姐……”
蘿莉牙齒咯咯作響,連淚水都不敢流。
“如果你只會喊這三個字,我不想。”舒安寧擡手攔住她要說的話,“你們好自爲之!”
這是……真的要放棄他們嗎?
阿月恐慌。
他知道她爲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因爲,他們觸動了她的底線!
“不要!”蘿莉比阿月更急,不顧虛弱的身體和掛着吊水的手,就要翻身下牀,“不要不管我,啊……”
她摔掉到地上,狼狽又痛苦。
如果是以前,舒安寧絕對會心疼的把她扶起來,溫聲慢語的安慰她。
但今天,她冷冷的站在那裡,雙手插在褲袋內,一動不動,冷血的看蘿莉在地上掙扎,任她被針頭撕裂皮肉的手按在她的褲腿上。
然而,沒人能看到,她藏在褲袋裡的雙手在顫抖,她的心比吃了黃蓮還苦!
同甘共苦了多年的同事,舒安寧早把兩人當成了家人,他們難受,她比他們更難受,他們痛苦,她何嘗不痛苦?
如果她有一點私心,有一點點冷血,也不會單身獨闖龍門,身陷龍潭虎穴,置生死不顧也要把兩人救出!
但是,她是有底線的!
作爲一個團隊的隊長,她無法容忍阿月因爲自己的死規定而揹負沉重的心理包袱狠心逼迫蘿莉;作爲醫生的她更無法容忍蘿莉自殺的舉動!
“我錯了!我錯了!安寧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吧!”蘿莉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她只是不想離開團隊,她只是想嚇唬嚇唬阿月,希望他不要再逼自己。
她以爲,憑藉安寧姐對她的愛護,她能如願,但是,她錯了!
舒安寧沒有低頭,望着雪白牀單上點點血跡,聲音讓人聽不出絲毫的起伏,“錯在哪裡?”
蘿莉想也不想的道:“我不該和龍門的人交往,不該打電話讓你涉險,不該和阿月爭吵,不該用死來逼你……”
舒安寧彎下腰,雙手放在她肩膀上,把她扶起來。
蘿莉心中一鬆,在委屈的眼淚就要流下來時,舒安寧的一句話,讓瀕臨眼眶的淚水止住。
舒安寧說:“你錯了,不是錯在那些,而是錯在到現在還認不出自己錯在哪裡!”
蘿莉說的那些理由的確是客觀存在的錯誤,但她最錯的,是不相信舒安寧能夠處理好一切,懦弱的以自殺來結束生命。
她把蘿莉用力的按在牀上,拔出她手上已經彎曲的針頭,換上新的重新爲她紮上,淡淡的、無力的道,“等你想好錯在哪裡再和我說話。”
“安寧姐……”
舒安寧不理,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留給兩人一個蒼涼冷漠的背影。
蘿莉躺在牀上,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面如死灰。
舒安寧失神的走在醫院裡,毫無目的的晃悠,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住院部。
突然,她聽到有人在喊,“安寧姐。”
舒安寧擡頭,發現是團隊裡有着特護經驗的同事,貌似昨天被她安排給夜的大哥了。
不等她開口,同事問道,“安寧姐,夜大少已經昏睡一天了,今天真的還要繼續用藥嗎?”
她想了想:“你先準備,等我進去看看再決定要不要繼續。”
“好的,那我先過去。”
舒安寧推開病房的門,鬼使神差的坐了下來,看着夜雲和夜風一模一樣的眉眼,心裡的委屈怎麼也忍不住了。
她嘴巴一撇,想哭了。
被龍門的人欺負了,她不敢在夜風面前說;蘿莉自殺了,她不敢告訴他是爲了什麼。
以爲他好的名義隱瞞了一切,她不知道對還是不對。
現在的她腦袋裡一團漿糊,一時間不知道該 辦纔好。
“你哭了?”略帶沙啞的低沉聲音突然響起,舒安寧擡頭,對上一雙溫暖關心的桃花眼。
那一瞬間,她以爲自己看到了夜風,委屈的不行,帶了點撒嬌的口氣喊道,“夜……”
剛喊出就發現錯了,連忙補救,“……大哥,你好點沒有?”
話拐的太急,語氣非常的不自然。
夜雲眸中失落一閃而過,常年冷漠的臉上多了一抹淡笑,佯裝自然地道,“應該好點了吧,畢竟是你親自下的藥,效果好不好你應該知道。”
“咳咳……那什麼,我也是爲了你好,如果你好好治療,我何必用這種方法。”
夜雲不置可否,目光在她溼潤的眼角停了一瞬,“你看起來心情不是太好,二弟給你委屈受了?”
“沒有。”她搖頭,“就是有些事情有些想不通,不知道那樣做是對還是錯。”
夜雲看不得她沒精神的樣子,想都沒想的就說道,“哦?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信的話,不如說給我聽聽,畢竟我比你年長几歲,說不定能幫你解惑。”
“啊?”聽他這樣說,舒安寧很驚訝,而這種驚訝又毫無掩飾的表現了出來。
夜雲被她直直的目光盯着,耳朵騰的紅了,幸虧有碎長髮蓋着,不然能尷尬死。
“我……覺得咱們算是一家人,沒什麼好見外的,當然,如果你覺得見外,也可以不說。”反正無論說不說,就算他現在沒有在她身邊裝上監控,也很快就能查到的。
“我倒不是覺得見外……”當然,就算是覺得見外也不可能當面說,那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舒安寧想了一想,這事也真的不知該和誰講,夜風肯定不能說,向陽最近在某個落後的地區做研究,暫時根本聯繫不上,而她又非常想有人幫她解惑,或者是肯定她的做法,讓她不再迷茫。
夜雲打蛇隨棍上:“那你就說吧,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她噎了一下,暗暗的翻白眼。
這人,還真不見外。
在腦海裡組織了一下語言,徐徐道來。
“我有一個朋友,她組織了一個團隊,團隊的每一個人都是某一醫學領域的專家醫生,他們以救死扶傷爲己任,遠離腐敗和黑社會集團……”
雖然從關係上來說,夜雲算是她一半的家人,但舒安寧並不打算對他講全部的實話,而是把自己的團隊改成了別人的,其它的基本上
全部屬實。
倒不是想刻意隱瞞,只是覺得不太好意思。都是大人了,還不能很好的解決個人問題,爲一些事情糾結,挺沒面子的。
她介紹了團隊的一些情況,尤其特別提出了幾項規矩,又說了龍門的事情,當然,裡面牽扯到的人物也變成了甲乙丙等虛擬的人名,而不是她舒安寧、蘿莉和阿月。
“……她忍受不了離開團隊割腕自殺,她的隊長不僅不關心,還打了兩人……隊長這樣做,合適嗎?會不會太冷血無情?”
“有什麼不合適的。”她一開口夜雲就知道她說的是她自己,心疼她被龍門欺負,更心疼她爲不值得的人忐忑不安。
“國家爲什麼有法律,行業爲什麼有規定,企業爲什麼有規章制度?那是因爲,人之初,性本惡,如果沒有各種約束,人就會和畜生一樣,沒有了顧忌,做事肆無忌憚。”
“啊?”舒安寧瞪眼,夜家大哥說話好犀利。
夜雲看着她微微張開的小嘴,眸中閃過一抹笑意,開導她,“你的……朋友定下的一些規定,也是爲了團隊良好有序的發展,而且她並不是死板的執行,在同事被道上的人劫持的時候,她不是毫不猶豫的奮不顧身的救人了嗎。”
“隊長在救人的時候有想過堅決不爲任何人破例嗎?”
“沒有!”舒安寧急忙解釋,生怕人誤會了一樣,“雖然隊長在面對龍門老大的時候口口聲聲說不救人,但那是爲了給三人爭取更多活着的籌碼,並非死守着原則見死不救。”
“那不就得了。”如果不是正在掛水,夜風甚至想做個攤手聳肩的動作,“再說她手下隊員自殺的事情,隊長之所以怒打兩人,是因爲氣兩人不尊重生命,更氣的是兩人誤會了隊長,隊長壓根就沒有想要把兩人辭退出去。”
舒安寧驚訝:“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夜雲淡笑,眉宇間寫滿成熟男人的穩重、自信和從容。
“如果沒猜錯的話,隊長是希望兩人將功補過,努力表現,用出色的成績堵住隊裡其它人的嘴,把兩人留下。”
“你又知道?”舒安寧真的驚住了,她原本是打算等過上幾天,把蘿莉和阿月派到最苦最難的地方待個一年半載,做出一些成績再調回來,這樣也算是對兩人不被辭退付出的代價。
不曾想,阿月和蘿莉兩個跟隨了她幾年的人猜不透她的用意,面前這個僅相處了短短几次的人卻清楚瞭解了她的想法。
是該悲哀還是該慶幸?
“這又不難猜。”夜雲笑容深刻,似乎能驚住她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法律不外乎人情,古代死囚還可以在大赦天下的時候重獲自由呢,你給……你的朋友給自己的規定留下一條後退之路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舒安寧說不清心裡是什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有被人不理解的酸澀,更有被人理解的欣喜。
她站起身,手指插在褲袋中,馬尾掃過肩膀掉到胸前,小腦袋微微的歪着,踢踏着紫色的小鞋子,笑容真摯而歡欣,“謝謝。嗯,看在你挺會說話的份上,今天放過你,不給你用藥了。”
說完,甩着大馬尾離開了。
那身影,是說不出的輕快和高興。
夜雲發自內心的笑了。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