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鏈子vs墓地
此刻,談逸澤輕手輕腳給聿寶寶帶上的那個鏈子,一年前顧念兮就已經看到過。
談逸澤也曾經和顧念兮說過,這個鏈子會是給聿寶寶的生日禮物。
鏈子上刻着的那一大串數字,是聿寶寶的生辰。
那個時候,顧念兮也曾經拿到手上看過。
只不過,當時顧念兮看到那個鏈子的時候,還有一條和這個一模一樣的。
不一樣的是,那個鏈子上那一串日期,卻是顧念兮所參不透的。
顧念兮還記得,當時她看到這兩個鏈子的時候,就很想跟談逸澤求證什麼。
而當時,談逸澤也貌似已經做好了準備跟她說一些什麼。
可在那個時候,談逸澤卻接到了一通緊急電話,離開了。
至此之後,這兩條鏈子都被他們給遺忘了。
不……
也不一定是遺忘。
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想要刻意隱藏什麼。
而在顧念兮看來,這個想要將一切都隱藏的人,便是談逸澤……
抱着孩子,顧念兮慢步上前。
她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談逸澤手上的那條鏈子上。
那認真謹慎的眼神,像是正努力的確認着什麼。
談逸澤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靠近。
他擡頭的時候,正好撞見了顧念兮正落在鏈子上的眼神。
“兮兮,看到了嗎?鏈子的大小正合適。”她的湊近,讓他的嘴角漸漸有了笑意。
只是,那樣的笑意卻比尋常見到顧念兮的時候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那種溫情,多出了一絲僵硬。
這樣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他極力想要掩藏某種事實而不得不做出來的。
顧念兮的視線落在鏈子上,那般帶着疑惑的眼神。
聰明如談逸澤,又怎麼可能會不瞭解顧念兮其實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那個孩子,談逸澤是不想瞞着顧念兮了。
可,幾年來掩蓋下來的東西,突然要在一時間揭開,談逸澤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再者,今天還是孩子的生日。
家裡來的人,也不小。
若是在這個時候刺激顧念兮,談逸澤也不知道這個丫頭會有什麼樣的反映。
舉棋不定中,談逸澤只想到了一計——按兵不動。
“這鏈子,有兩條吧?”
沒有看他,甚至可能都沒有注意到他談逸澤臉上的僵硬,顧念兮就開口問道。
而這個問題,也讓談逸澤的手一僵……
“嗯。是兩條。”他的解釋,只到此。
“另一條呢?”懷中的寶寶似乎也感覺到媽媽的不安,一隻小手不安的抓着顧念兮。面對孩子那甜甜的笑臉,顧念兮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只伸手將孩子的手拉下來,輕拍着他的背部,安撫着。
“另一個還在家裡的壁櫥裡。”那個,屬於他談逸澤的抽屜。裡面,放置着他談逸澤從小到大的各種獎章勳章,一張全家福,一張他和顧念兮以及聿寶寶的合照,最後便是這兩個鏈子。
這一串,今天已經給了聿寶寶。
另一串,卻還是安靜的呆在他躺椅的抽屜裡。因爲,那個佩戴的人,早已遠去。
“談逸澤,我有話說。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是現在!”
掃了一眼談家大宅裡或是嬉笑或是打鬧的衆人,顧念兮說。
一句話,便給了談逸澤兩個重要的信息。
一個,是顧念兮生氣了。
顧念兮對他的稱呼有三個。
一個是“老公”,一個是“老東西”,最後一個纔是連名帶姓的“談逸澤”。
前兩個,是她撒嬌或是正常的時候會喊着的。
而後一個,顧念兮只有在生氣的時候,纔會這麼連名帶姓的喊着。
所以,談逸澤可以肯定,這丫頭是生氣了。
另一點則是,顧念兮還說不是現在要談。
至少現在證明,這丫頭還是沒有被怒焰給沖刷了理智。
還好還好。
眼下還有理智,證明還有迴旋的餘地。
談逸澤在心裡頭慶幸着。
但同樣的,也在擔憂着這個聚會結束之後,自己到底該怎麼和顧念兮說當年的那個孩子……
這是談逸澤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盼望着這樣一場小型聚會能進行到天荒地老。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談逸澤的手機響了。
頻幕顯示是凌二爺的。
談逸澤這纔將本來還賴在他身上吃東西的小胖子聿寶寶給放到談老爺子的懷中,然後起身接電話。
不過,號碼是凌二爺的。
電話那端傳來的,卻是蘇小妞的大嗓門。
“我說談少,你把我們這兩個撂在醫院就不管啦?我可告訴你,你要是餓壞了你乾女兒,小心兮兮收拾你!”
蘇小妞哼哼唧唧着在電話另一端表示今天沒有看到顧念兮送餐的不愉快。
不過按照今天的安排,其實就沒有顧念兮送餐的這個服務。
而吃着醫院送來的伙食的蘇小妞,開始不滿的哼哼唧唧了。
“就算不餓着你女兒,兮兮也要收拾我。所以該吃啥喝啥,自己搞定。沒錢就過來找我報銷。”掃了不遠處還在給聿寶寶喂東西,卻始終化不開一臉愁雲的顧念兮一眼,談逸澤嘟囔着。
“喲,小兩口鬧彆扭了?”蘇小妞猥瑣的笑聲從電話裡聽着真讓人窩火。“沒事沒事,到時候抱着她到牀上翻騰一下,什麼事情都能忘記!”
別說是電話這邊的談逸澤,連在病房內聽着蘇小妞那猥瑣的腔調,都忍不住抽她。
而這個始作俑者一點自覺性都沒有。
“蘇小妞,我現在恨不得掐死你。”
“喲喲,可別啊。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你有這種想法?我就一屆無辜良民,你可是高高在上的談少,好意思和我過不去?”
蘇小妞的調侃調子,讓凌二爺都有想要敲昏她的衝動。
要知道,談逸澤這樣的人物,連他和墨老三這些常年玩慣了的哥們都不敢隨便在他動怒的時候在他頭頂上動土,可這蘇小妞真的太沒有眼力了。
要是放任她這麼繼續下去的話,凌二爺可真的擔心這醫院的房頂不夠結識。待會談老大一過來,屋頂都要被掀翻了。
好在,蘇小妞多少還是有點理智的。
凌二爺慢慢挪步到蘇小妞身邊,打算將蘇小妞的電話給奪過來,防止她繼續刺激談逸澤的時候,就聽到她這麼說:“你到底和兮丫頭怎麼了?我可告訴你談逸澤,別給我揣着明白裝傻。我蘇悠悠雖然怕你弄死我,但你要是再欺負兮丫頭的話,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不放過你!”
“蘇小妞……”
本來打算靠近蘇小妞的凌二爺,也突然被這蘇小妞突然迸射出來的一番正氣給唬住了。
而電話這邊的談逸澤,沒有作答。
“到底怎麼回事?”蘇小妞再度追問。
“兮兮貌似發現了……”丟下了這麼一句話,談逸澤的電話便掛斷了。
而蘇悠悠的咀嚼着他剛剛的那一番話,眉心微皺。
“怎麼了?”
透過蘇小妞那皺起的眉心,凌二爺貌似看到了一個不同往日的蘇小妞。
“沒什麼……”思量再三,蘇悠悠覺得在顧念兮沒有知道之前,還是儘量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不然這一羣人一旦傳開,估計會傳進周子墨的耳裡。
以周先生那個大喇叭的德行,估計再過不久整個Z國上下的人都要知道顧念兮曾經沒了一個孩子……
“蘇小妞,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今天的你看上去特別不一樣!”
凌二爺看到蘇小妞的那個臉色,自然知道某些事情她現在不想說出口。
而他,也不想去強求。
這次死裡逃生之後,他對人生有了新的認識。
只要蘇悠悠他們娘倆安好呆在自己的身邊,一切足以。
沒有必要再因爲那些小事情,去爲難自己心愛的女人。
見蘇悠悠沒有開口,凌二爺便自動自覺的轉移話題。
而被這麼一說,蘇小妞開始自戀了。
“是嗎?是覺得我今天變白了,還是曲線好了?”
古人云:女爲悅己容。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
剛剛還在糾結着某些事情的蘇小妞,現在立馬挺着她的大肚皮對着凌二爺首弄姿。
而凌二爺的視線此刻正落在蘇悠悠那個圓滾滾的肚皮上,嘴角一抽!
這還曲線好了?
蘇小妞,你現在就是個球。和曲線這兩個字,沒有一毛錢關係。
凌二爺想要這麼老老實實告訴蘇小妞,但考慮到這麼直接說出來估計會打擊到蘇小妞那可憐的自尊心,所以他決定還是“委婉”一點告訴蘇小妞好了。
“蘇小妞,我是覺得你今天突然脫離了你原本猥瑣的氣質,很有知性美!”(某律在旁邊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嘴角抽抽:凌二爺,你確定這算是委婉咩?凌某人鼻孔朝天哼唧着:關你屁事!然後,某律在各種冷落中,默默的飄遠。遙遠的那方傳來一陣碎碎念: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些人,他們對待親媽,如同秋風掃落葉的無情……)
確實,剛剛蹙眉想着事情的蘇小妞,給凌二爺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而萬般期待凌二爺會說出什麼話來誇獎自己,卻沒想到會聽到了這麼一句。
凌二爺你說我有知性美就知性美好了,爲毛還要添上個猥瑣氣質。
好在蘇小妞的聽覺功能過濾能力不算差。
凌二爺這句半損半褒揚的話,在傳進了她的耳裡經過一系列的刪減,得出了這麼個大致意思:蘇小妞今天很有知性美!
至於剛剛凌二爺話語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蘇小妞知道,凌二爺這是赤果果的妒忌了!
幸運的是,蘇小妞覺得自己是宰相肚,能夠理解容納彆扭傲嬌又不會說話的凌二爺,不予與計較……
飯局,最終還是拉下了帷幕。
談逸澤所擔憂的時刻,也終於到來。
聿寶寶這個胖子,在吃了一大堆東西,又在院子裡瘋玩了一天之後,在結束的時候已經昏昏欲睡。
顧念兮將他抱回小牀上睡覺的時候,這貨已經開始打起了小呼嚕。
被放回到牀上,小傢伙只是蹭了蹭小枕頭,便安靜的睡去。
而留在談逸澤懷中的,還有那個堪稱史上最精緻的小奶娃。
不過對於此,談逸澤不感冒。
他只是眼巴巴的盯着已經在小牀裡睡着的聿寶寶,那個小傢伙纔是他談逸澤的死忠粉,擋箭牌。不管他要聿寶寶做什麼事情,那小傢伙總會百分百的聽從。
至於自己懷中的這個……
談逸澤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傢伙還盯着他的下巴咯咯咯的不知道笑着什麼。
好吧,這小傢伙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多久。
可談逸澤總感覺,這貨已經有了超出尋常孩子的古靈精怪。而且,每天都專門挑着和他談逸澤對着幹的事情。
你看看現在,顧念兮這不是剛剛將他交到他談逸澤懷中,好去照看一下吃的漲的滿臉都是蛋糕碎屑的聿寶寶麼?這小傢伙,就在他的懷裡尿了他一身。
“臭小子,沒收拾你皮癢了,是吧?”談逸澤這纔剛出口,就聽到顧念兮的聲音傳來:“談逸澤,你要敢收拾我家二寶貝,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聲音一傳過來,談逸澤一擡頭就看到雙手叉腰,儼然一副老母雞保護小雞仔的模樣的顧念兮。
說實話,顧念兮生完孩子之後就碰上了凌二他們這事,每天都要家裡和醫院兩頭跑,所以一陣子下來已經瘦了回去,身材也恢復的蠻不錯了。
這樣的她若是不跟他們爺三出去,估計沒人會認出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
這麼盯着顧念兮看,談逸澤感覺自己內心某一處又開始作祟了。
真想作出一些能證明她顧念兮只屬於談逸澤的事情來。
“談逸澤,去給孩子換尿布,整理好衣着出來我們再談!”
談逸澤眸子裡的幟熱,顧念兮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你以爲,夫妻同牀共枕那麼幾年,是白來的?
“是,保證完成領導指定任務。”
知道顧念兮其實不是什麼溫順的小貓咪,在這個節骨眼再去惹她真的會讓她炸毛,談逸澤只能將心裡頭那些念想都往肚子裡頭咽。
對着顧念兮敬了個禮之後,他便雄赳赳氣昂昂的扛着兒子離開了。
給兒子換了尿布,順便按照顧念兮所說的,也換了一身乾淨的T恤衫回來的談逸澤,手上多出了兩條鏈子。
那鏈子的成色,還有工藝,和小牀上某個正在打着小呼嚕的寶寶脖子上的鏈子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就是鏈子上雕刻的日子。
“兮兮,這個還是由你來保管比較好。”
說這話的時候,談逸澤主動將自己手上的兩個鏈子,放進了顧念兮的掌心中。
接過手的鏈子,讓顧念兮感覺沉甸甸的。
不是因爲鏈子的個頭,那感覺是來自於她的心裡……
摩挲着其中一個鏈子上的那一串日期,顧念兮認得,這個是他們家老二出生的日子。
那另一串呢?
上面那個她顧念兮所陌生的日子,到底意味着什麼?
爲什麼談逸澤連解釋都沒有,光是讓她親眼看着這一串鏈子上面刻着的日期的時候,就有種悲傷的感覺在她的心裡莫名的繁衍?
“談逸澤……”她擡起頭看向談逸澤的時候,鼻尖已經莫名的紅……
這樣的顧念兮,讓談逸澤的心裡酸酸的,澀澀的。
雖然早預料到這個事實揭開,對於顧念兮會是何等的殘忍,他也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切開始上演的時候,談逸澤還是忍不住爲了這個女人而揪心……
“兮兮,這鏈子上的日期,都是我用刀子親手刻上去的。”
談逸澤開口。
那沙啞的嗓音,如同古老的大提琴聲那般的低沉,那般的壓抑,卻又那般的動人心絃。
“兮兮,本來是隻有兩個鏈子的。但後來你又給我生下了老二,我又找了以前那個工匠師,再定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談聿和這臭小子,一人一個。上面除了有他們的出生日期之外,更還有我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至於第三個……”
說到這的時候,談逸澤停頓了一下。他擡頭,看了一眼顧念兮,確定女人沒有任何異樣之後,才繼續說:“這個週末我休假,我們去趟媽和爸的墓地吧!”
“周太太,你今天爲什麼一大清早就對我紅眉毛綠眼睛的?你知不知道,你老是這樣瞪着我,會傷害到我弱小心靈的!”
一大早就有這麼個嗓音在談家大宅的大門前響起,打破了談家安靜的早晨。
很快,一身粉色套裙的女子,風風火火的朝着談家走了進來。
而他的身後,還跟着穿着牛仔褲搭配白色襯衣的男子。
男人很簡單的裝扮,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子貴氣。
如此的男子,本該是讓人阿諛奉承還來不及的。
可今兒個,他卻跟在一個女人的屁屁後面轉悠着。
這一點,連談家大宅那隻守門的二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擡頭就直接照着周子墨的方向丟了幾個白眼……
明明憋見了二黃的白眼,周先生置之不理。
好吧,在周先生的眼裡,除了周太太的嫌棄,其他的他壓根都能置之不理。
不過小兩口先後進了談家大宅之後才發現,大宅子裡的氣氛不對勁。
連一向唉鬧哄哄的聿寶寶,貌似都安靜的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