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吧,孩子該離開的時候,你留不住。”醫生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眼裡帶着類似於同情的神色。
嚴一諾俏臉緊繃,“出去。”
不管是他的話,還是他流露出的表情,都讓嚴一諾心裡難受至極。
她無法保護自己,也保護不了孩子。
所以,這名醫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嘲諷她。
“我是實話實說,如果你覺得不好聽,千萬別往心裡去。最起碼,這個時候,你的身體很虛弱,你想出去,得恢復了才行。”
嚴一諾冷冷一笑,“這一點,不用你來提醒。”
見她渾身豎起自我保護的刺,醫生聳了聳肩,慢慢地轉身離開。
房間裡恢復了清冷,嚴一諾任由點滴瓶裡的液體輸入自己的身體內,大腦卻越來越清醒。
所以,這段時間,她還有機會給孩子相處?
卻不知道,哪一天噩耗會突然獎勵,將孩子帶走嗎?
會是多久?一週?兩週?還是……一個月?
對於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只有嚴一諾自己一個人在猜測。
在嚴一諾惶惶不安中,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
剛剛生下來那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猴子,慢慢的張開了。
白皙的皮膚,漂亮的五官,讓人震驚。
饒是嚴一諾這個想着不管他死活的狠心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越來越可愛,都不捨得這個孩子了。
如果這麼一條小小的生命,要用身上的器官零件去服務他人,這相當於是剜心挖肉。
再如何,這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啊,爲什麼要便宜別人?
而這麼小的一個孩子,他又有什麼錯?
剛剛出生,就要承擔不屬於他的責任?
嚴一諾越發的悶悶不樂,惆悵,恐懼。
她怕,哪一天睜開眼,孩子就不見了。
這麼多天的陪伴下來,會產生感情的,更別說本來就是母子。
在房間裡呆了十天,她被悶壞了,讓菲傭給自己找了衣服,到外面的浴室去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看到醫生進了一樓的一個房間。
那個房間,是原本醫院那名醫生的,嚴一諾對其深惡痛絕,一看到他就情緒激動,所以禁止那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房間門沒有關上,裡面,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嚴一諾眉心微動,她在簡單的對話裡面,聽到了孩子,來了,這幾個詞。
跟她有關?還是,跟孩子有關?
嚴一諾忽然不往自己的房間走了,而是墊着腳尖,扶着牆,悄悄地,往那間房間走過去。
裡面開着燈,亮堂堂的,從屋內照射出燈光,灑在門前的地板上。
嚴一諾在門的旁邊站好,後背緊貼着牆壁,雖然穿着厚厚的保暖衣,但還是感覺到一絲冷意。
裡面的聲音不大,但是剛好能夠讓她聽清楚。
“十來天了,那邊差不多準備好了吧?”只聽其中一人說起。
嚴一諾認得這個聲音,這個就是平日裡跟她接觸的醫生,這個聲音,她不會認錯。
那邊是哪邊?嚴一諾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聽着裡面的動靜。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孩子才十來天大,就算是帶走了,也不能立刻施展手術。他們的意思是,最好等孩子滿三個月。”
嚴一諾的眼眶一熱,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
劇烈的痛意,她彷彿絲毫不覺,只是嘴脣不停地顫抖。
三個月大……
“小小姐等這一顆心臟等了兩年,不差這兩個半月的時間。”
嚴一諾渾身冰冷。
起先他們並沒有透露,要的是什麼器官。
然而,今天這一切都有了答案。
心臟,是連通一個人全身的最關鍵的一個器官。
他們只爲了救他們話裡談到的小小姐,卻沒有考慮過別人的生死嗎?
嚴一諾好恨,恨得眼淚直流。
“現在帶走,他們也不樂意撫養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哭哭鬧鬧的,讓人心煩。”
說這句話的人,語氣帶着濃濃的笑意。
嚴一諾猜測,這是那名可惡的醫生。
說到要一個小孩子生命的事情,他卻還能笑得出來。
都說醫生是最神聖的白衣天使,卻想不到,他們狠起來,能頃刻間要了一個人的命。
“等一個月之後,讓這個女人離開,孩子繼續在這邊撫養。”
嚴一諾冰冷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後,有些怔愣。
一個月?
她就可以恢復自由了嗎?
可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
因爲到時候,可以離開的只有她一個人,並不包括她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房間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回去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牀上,在被窩裡,縮成一團。
孩子還小,天天都要睡二十個小時。
也無暇體會到母親此刻內心的痛苦和煎熬。
嚴一諾想逃,立刻跑出這個囚籠一樣的地方。
可是,哪裡有出路?
外面的紅外線系統,她觸及到一次過,還沒有走到大門口,就被人抓了回來。
那一次的經歷太過刻骨銘心,到後來,嚴一諾都不在做這種無用功了。
怎麼辦?難道就在屋子裡等着時間到來?
然後,一點點從孩子的生命中剝離?
嚴一諾想着想着,眼睛慢慢的閉上,墜入了夢鄉。
許久之後,門口,緩緩被打開一條縫隙。
一雙墨色的眸子,從門縫中緩緩窺探。
被子裡的隆起幅度,包裹了一大一小。
他輕輕推門,原本小小的縫隙,慢慢加大,一直到足以容納徐子靳進去。
完全聽不到聲音的腳步,踩在厚厚的絨毛地毯上,距離越來越近。
徐子靳在牀邊站了下來,嚴一諾的腦袋和孩子的靠在一起,母子兩的動作,竟然極爲相似,嘴巴微微張着,緩緩吐氣。
英俊的臉上,慢慢爬上笑容。
他修長的身軀,慢慢的蹲下,一點點,靠近嚴一諾的臉。
房間裡的香薰裡面,含有助眠的成分,會讓平日裡淺眠的嚴一諾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
當然,小肉疙瘩也在這裡,也免不了這一個結果,所以他不能清醒着跟他的親爹互動。
削薄的嘴脣,輕輕貼上嚴一諾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