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汐的童年是破碎零落的。
十歲之前的記憶並不清晰,只是影影綽綽有個大概,甚至有些記憶埋藏在記憶的深處,不觸景生情、不深度挖掘,根本碰不到。
就像城南,雷勁琛說她之前跟樂媽媽在這裡生活過,她根本沒有印象,雷勁琛說起樂安烈,她才隱隱想起那個人,而且對樂安烈的記憶她還是稍微能清楚點的,畢竟,樂安烈在她的生命裡算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明明是一個清秀俊美的男人,卻硬生生的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邋遢的流浪漢一般,而且口出髒言更是家常便飯,縱然樂媽媽很少讓她跟樂安烈接觸,他在她的記憶裡仍舊屬於比較清晰的那種。
樂小汐一直覺得她就像魚一樣,大概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很多事情過個晚上就忘卻了,而很多事情她根本連記都沒記,所以這大概也是她的童年以及薄弱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縱然因爲奇怪所以記憶比較多、比較清晰,樂安烈在樂小汐的童年裡也佔了不是很重的比重,畢竟,她跟樂安烈的接觸真的不多。
按照勒緊車你的說法,估計那個男人對她也沒有什麼興趣,甚至說是例外的親和。
樂小汐記得有一次他蹲在街頭只是爲了給她一個髮卡,至於雷勁琛所說的樂安烈曾經猥褻凌辱婦女人的傾向,樂小汐更是沒有印象,不知道是因爲樂安烈畢竟是她舅舅的關係,還是樂媽媽把她保護的太好的原因。
樂小汐對樂安烈的印象可以說跟雷勁琛的敘述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樂安烈對樂小汐來說是童年一個特別的人,特別到他雖然會用腳踹樂媽媽的門,但是卻會給她買甜甜的糖豆,雖然他會用污言穢語招呼別人,對她卻向來是慈愛,甚至還會摸摸她的小腦袋。
那個時候的小孩子、尤其是像她那樣只有媽媽沒有爸爸的小孩子,是不受人待見的,哪怕是鄰居、是同學,都會下意識的疏遠她、排擠她,可是那個髒兮兮的男人卻總是對她笑眯眯的,有時候會給她幾顆糖豆,有時候會給她塞一條好看的頭繩亦或者好看的髮夾,樂小汐有限記憶的童年裡,樂安烈是一個特殊的人。
雷勁琛可不知道樂小汐在想什麼,他吩咐手下分開去找,攬着樂小汐小心翼翼的行走,時不時瞄一眼她平坦的肚子,生怕委屈着他們寶寶了。
樂小汐自然也發現了他的動作,不虞的瞪了他一眼,能不能表現的不要那麼明顯,讓人覺得很羞恥好麼?
雷勁琛訕笑一聲,將樂小汐往他的身邊帶了帶,或許是看出了樂小汐眉眼間的懷念,有些猶豫道:“其實你外公外婆是被樂安烈活活氣死的!”
樂小汐立馬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在她的記憶裡,那個男人雖然邋遢粗魯,但絕不像是一個沒有良知的壞人,他怎麼可能把自己的父母活活氣死。
“注意腳下。”雷勁琛提醒了她一句,兩人跨過小水窪之後雷勁琛接着道:“我不知道你的記憶裡他是怎樣的,但是你的外公外婆確實是被樂安烈活活氣死的,而且他當時爲了得到樂家的房子,把你媽媽趕出了門。”
樂小汐簡直震驚的說不出話了,怎麼可能呢?
“外婆本身就有心臟病史,被他這麼一氣,由此身體落下病根,就這樣,還沒能阻止樂安烈把房子賣了,房子賣了以後外婆因爲傷心過度很快就去世了,樂安烈都沒回來。”
這樣的樂安烈簡直跟樂小汐記憶裡的樂安烈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樂小汐周咩,如果真是那樣,那麼樂安烈對她的態度幾乎算的上網開一面!
樂小汐感覺怪怪的,這個聽上去讓人很頭疼但是卻沒有在自己童年留下多少影響的攪屎棍,其實應該在冥冥之中改變了自己的生命軌跡。
這種感覺來的突然,樂小汐根本接受無能,可是那種感覺又太過強烈,強烈的讓她想要撞牆。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樂安烈已經賣給別人的樂家老宅。
樂小汐看着眼前破敗的老宅有些懷疑,“這真的賣給了別人?”
完全就是十八九世紀小山村的造型好麼?這裡還有人住嗎?如果沒有,當初買這個老宅的人去哪了?
雷勁琛也是一臉嫌棄,這房屋比樂媽媽她們住的要破落多了,如果不是爲了找樂媽媽,他絕對不會踏足城南的。
“嗯。”
“嘎吱”破敗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年級大約六十多歲的老婦人似乎沒有想到會有人出現在她家門口,戒備的看着他們,“你們是誰?”
樂小汐連忙介紹了自己,“阿姨,你認識樂安蘇嗎?”
“樂安蘇?”老婦人頓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說樂家小閨女啊?”
“對啊!”樂小汐眼神一亮,“這幾天您有沒有看到她?”
老婦人連連搖頭,“我已經好久都沒見到她了,這兩天也沒見過!”
樂小汐不放心的追問,“就這兩天也沒見到嗎?”
“沒有。”老婦人更加堅定,雖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樂安蘇了,但孩子嘛,即使變的再快,依稀還是有小時候的模樣的,更何況她對樂安蘇的印象很深刻,絕對不可能認不出來。
說起來,樂安蘇也是個可憐人。
父母是個沒本事的,就連上學的學費大部分學費都是樂安蘇自己賺的,可即便這樣,考上好大學的樂安蘇依舊付不起昂貴的學費,最後去讀了相對而言比較省錢的衛校,最後當了一名護士,可她父母也是個沒福氣的,樂安蘇剛剛畢業還沒一年,兩人就因爲樂安烈先後去世了。
那時候在整個城南的城中村,說不說樂家的女兒是個好的。
樂小汐失望的跟老婦人道謝,看着雷勁琛苦澀的搖了搖頭,如果樂安蘇真的回到了城南,除了她從小長大的這個老宅,她還有什麼惦念的呢?
與此同時城南的另一處狹窄小巷中。
一個神色癲狂的女子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城南的狹窄小巷裡竄來竄去,似乎像是尋找什麼的東西,又像是在刻意躲避什麼。
“樂小汐!”
此人赫然是江雅瓏。
江雅瓏覺得世界都塌了,在樂小汐出現之後,她的生活就開始走下坡路,一點一點的從人生頂峰跌落下來,而樂小汐那個賤人卻取而代之,站在了她以前站的地方。
她什麼都要跟她搶,男人、家世、雙親,她就沒有不跟她搶的!
江雅瓏一直以爲她能夠看清楚現實並且接受現實,可是最後她才發現,她根本無從接受,這麼一大堆爛攤子,她也根本就不想接受,憑什麼她要可憐巴巴的住在傭人房間,而樂小汐卻佔着本該屬於她的房間,憑什麼她要寄人籬下,樂小汐卻要享受着她該享受的一切,憑什麼她變成了沒有人要的女人,樂小汐霸佔了那個該是愛着她的男人?
所有的不滿統統都在看到雷勁琛對樂小汐百依百順各種體貼之後變成了蝕骨的恨意。
優雅、名媛、嫺熟,那些虛的東西她要那些幹什麼,現在她只想讓樂小汐也品嚐到她的失落,品嚐到她的不甘與憤怒。
不得不說人如果瘋狂起來真是夠可怕的,恨不得將全世界都毀滅了。
更讓江雅瓏覺得憤怒的是雷勁琛對樂小汐的態度。
明明是愛着自己的男人,甚至那個男人爲了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纔跟樂小汐做的交易,可是轉眼之間,那個男人已經放棄了自己。
就像落水的人看到一根浮木,信心滿滿的以爲自己一定會抓到,可就在她手底下卻被另外一人抓住了。
住着狹窄可憐的傭人房,沒有人人追捧的身份,不僅如此,現在她還需要仰望樂小汐,仰望那個曾經被她踩在塵泥裡的人,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於是,在親眼目的了雷勁琛對樂小汐耳朵溫柔之後,江雅瓏囚在內心伸出的慾望與嫉妒終於衝出了牢籠,聽到她們說樂媽媽有可能在城南,江雅瓏便先他們一步來到城南。她要找到樂媽媽,找到讓樂小汐就範的把柄,到時候想要做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江雅瓏清麗的面龐一陣扭曲。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江雅瓏享受了二十多年風光無限的生活,現在讓她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她怎麼能接受得了。
江雅瓏顰眉嫌惡的瞅着四周的環境,如果不是爲了讓樂小汐得到應有的盛飯,她纔不會來這麼骯髒的地方,彷彿腳下的泥土都帶着一股子腐朽的算臭味。
女孩子都愛乾淨,江雅瓏尤甚,以前還是江家小姐的時候房間一定要打掃的纖塵不染,每天都要洗好幾次澡,衣服一天一套甚至是兩套,吃的食物一定是要現做的,用的毛巾經常換新的。
城南的環境並不好,否則也不會成爲豐城著名的問題區域。
腳踩在黑褐色的泥土上,鼻尖嗅着難聞的氣味,江雅瓏沒有立刻逃走已經很出乎意料了。
“樂小汐!”好看的杏眸中掠過濃烈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