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愛情這件事啊，本來啊，就沒有誰對誰錯的，如果彼此雙方都能早點讓步，都能早點低個頭，早就雨過天晴了不是嗎……
顧一念捏着手機，站在那客房裡，恍恍惚惚，身子顫抖地厲害……
心口那個地方，緊縮的厲害，疼的厲害，他的這麼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那聽筒裡傳來，如此清晰，就好像，不是在用手機講話，而是他，就站在她身邊一樣……
一下，就狠狠地刺激到了她的淚腺，逼出了她的淚水……
才離開他十個小時啊……那股鋪天蓋地而來的思念，就已經瞬間將她狠狠地給淹沒了……好沒用啊，顧一念，你好沒用啊……
顧一念知道，他肯定會來找她的，他的脾氣，肯定會來，但是沒有想過，他來的這麼快……
他就在樓下……厲庭琛他就在樓下……
她的死寂抽疼的心又砰砰地跳動了起來，淚眼模糊地小心翼翼地往陽臺那邊挪去。
推開落地窗，冷風吹了進來，刮人心骨，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踏上陽臺，探出小腦袋，捏着手機往樓下看去。
婆娑淚眼，隔着千萬重的淚，緊緊眯着，一邊啪嗒啪嗒地掉着碩大淚珠，一邊往下邊垂下……
控制不住，想要看他……
顧一念，承認吧……無論你怎麼說些狠心的話，你根本離不開這個男人，無論他怎麼傷你，頃刻之間，你就將那傷痛給忘的乾乾淨淨了……
模糊的視野裡，那輛白色的卡宴在夜裡十分明顯，無比突兀地刺進了她的眼裡，她的呼吸瞬間停滯了，因爲模糊的濛濛淚眼裡，映入了那一道熟悉到深入骨髓的頎長身影……
是他……他真的就在樓下……他真的來了……
那一刻感覺是什麼……她說不出來，五味俱全，一邊恨他早上對她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一邊又很不爭氣地想要下去見他，一邊又擔心見了他以後，又要發生爭吵……
怎麼辦啊……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啊……
“念念，你在聽嗎？我在樓下……我求你，下來好不好……”
聽筒裡又傳來他那道沙啞沉沉的聲音了，帶着無端的懇求，真的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哀求過她，除了五年前的那一個恐怖的風雨夜……
顧一念趴在陽臺上，看着底下的那抹身影，滾燙熱淚順着臉頰蜿蜒而下，他說的每一個字，此刻都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底，猶如一把利刃，割着她的心……
要下去嗎……下去原諒他，就這樣跟着他回家嗎……
其中一道聲音這樣說着，又有另一道聲音這樣在心底響起，不能下去……忘記他對你做出怎麼樣的禽獸的行爲了嗎？你還想下去找虐嗎……你不是說要冷靜的嗎……
顧一念閉了閉眼睛，抓緊矛盾糾結萬分的心口，一個沒忍住，哭出了聲，也是這道聲音，讓底下靠在車子上的頹廢男人猛地擡頭。
他欣喜，激動萬分地道：“我看到你了！念念，老婆！我看到你了！”
顧一念身子搖晃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就伸回了腦袋，縮進屋子裡去，一下從男人的視野裡消失了……
厲庭琛看的清清楚楚，她進屋以後，將那落地窗關上，還拉上了窗簾……
就真的討厭他到這種地步了嗎……男人勾起的脣角一下鬆了下來，一片黯然，俊臉更加地死灰，和那濃厚夜色融爲一體，好疼啊……心好痛……好想殺了自己……
你個混蛋，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才讓她討厭你到這種地步……
他捏緊手機，薄脣抿成一條白線，然後狠狠一拳砸上了車蓋。
砰的一聲，那可憐的名貴車子上，立馬凹陷了下來，這個時候，聽筒裡傳來了陣陣哭腔。
“你走……我暫時不想看到你……你回家去……”
“念念！”
他猛地拔高音量，急切的聲音響徹在夜裡，拽緊手機，激動殷切地說：“寶貝……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你別哭了……要我走可以，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下來，讓我看看你，或者，你再出下陽臺，我再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走……求你了……”
他真的，已經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已經卑微到塵土裡去了……
真的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求他的厲太太，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改過自新，讓他向她賠罪……
然而那頭的她，沒有聲音，只有哭，凌厲的哭，哇哇大哭，哭的他心都碎了……
她的哭聲啊，真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一下子啊，就讓他受到好幾點傷害，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這一陣陣哭聲給撕碎了……
他早就說過，她太厲害了……他什麼都不怕的，本來什麼都不怕，但是自從娶了她顧一念之後，他瞬間有了軟肋，瞬間有了那麼多的弱點……到底是對是錯啊……
但是他唯一堅信的一點的是，現在的他啊，沒有顧一念，他活不下去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無端的痛苦和煎熬……
他捂着心口，有發出沙啞懇求的聲音，妥協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你別出來了……我馬上離開，你別哭了……念念……好媳婦，你現在還懷着我們的孩子……不能這樣情緒波動的，你纔剛退燒……念念，你剛纔拿把刀殺了我吧……”
“我走，求你別哭了……”
他的聲音啊，那麼沉痛悲涼，聽的顧一念心裡酸到不行，不過啊，起了作用，她真的咬着脣瓣給忍住了，之後，她就聽到了下面，傳來了一陣車子發動機的聲音……
他真的就這麼走了嗎？
顧一念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任由着淚水打溼在手背，從那冰冷的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從窗簾後面探出個腦袋……
那輛白色的真的走了……載着那個她想的心都碎了的男人，慢慢地沒入夜色當中，一點點在她含着淚水的迷離眼底縮小……最後不見了……
終於還是走了啊……不是一直希望他離開的嗎……
但是爲什麼，他真的走了，她的心會這麼痛……
顧一念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內，將那已經掛斷的手機扔到了牀上，自己睜着一雙空洞呆滯的雙眼，坐在了那牀上。
絞盡的心底，有道聲音在嘲笑着自己，顧一念，你什麼時候矯情噁心到這種地步……
明明想着他，明明恨不起他，明明希望他不要來，可是等到他來了，你卻狠心要他走……顧一念，天底下也沒誰比你更矯情了……
眼眶裡的淚水迅速決堤，儘管屋子裡開着暖氣很暖，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後伏在那牀上，陣陣痛哭……
對不起了，寶寶們，媽咪太難過了……堅強點，讓媽咪哭一會……就一會……
那淚水，打溼了枕頭，她覺得自己真的要不能呼吸了……要喘不過氣了……
聽到響聲的岑歡輕輕推門進來了，那吱呀的開門聲，讓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咬着脣瓣，她的虛弱顫抖身子震了震，然後迅速抹了抹眼角，抓着牀單掙扎地坐在了牀上。
“歡歡……”
她看着來人，發出沙啞的聲音，拼命抹着眼角的淚，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麪條的岑歡皺了皺眉，嘆息着關了門進來，放下手裡的食物以後，坐在了牀頭，抓住了她被淚水打溼的雙手摩挲。
“我說念念……你這是何必呢……”
什麼……
顧一念呆滯地看着她，通紅雙眸裡帶着點點淚水閃爍……不明白她的話啊……現在自己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只有男人離去的那一句悲涼的嘶鳴……
“好好好……你別哭了……我走，我走就是……你別哭……”
岑歡皺着眉，眯着杏眼，心疼地看着她那佈滿淚痕的慘白臉色，脣瓣一抿，目光又垂下，移到了她隆起的小腹上，然後伸過手去，撫上了她的小腹，輕輕摩挲：“唉，可憐的寶貝們啊……待在你們媽咪的肚子裡受着罪，肯定餓慘了吧……乾媽告訴你們，你們記住，現在你們媽咪虐待你們，又是哭，又是讓你們餓着，以後出來了，一定要找她報仇啊！”
顧一念：“……”
身子一抖，整個人僵住，通紅帶淚的眼裡閃過了慚愧的目光，咬着脣瓣，看着她，心裡抽的疼的快要窒息。
但是她終是掙開她的手，下牀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那桌邊，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那熱騰騰的雞絲麪……
岑歡揚脣，緊繃的小臉和身心總算放下來了，還是這招有效，肯吃東西就好了……
麪條的味道真的很好，但是她卻如同嚼蠟，真的沒有胃口……尤其剛剛，和他通過話之後……但是爲了寶寶們，不得不吃……
猶如歡歡說的，對於孩子，她一直虧待他們太久了……
吃着吃着，她忍不住又冒出了淚水，身子又顫抖，岑歡看的真的是擔心啊，走過去，一邊關着落地窗，一邊漫不經心地嘆息：“剛纔啊，陸立峰下樓，好像看到了厲庭琛了，他讓他上去，厲庭琛說不，他說你會生氣，你會難過，發怒，恐慌害怕……他不上去，就在那等着你下來……”
顧一念：“……”
心口忍不住一顫，她捏着筷子的手一抖，不明白歡歡現在說這番話的用意，但是成功地又將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給逼了出來……
這麼說，他在樓下等了好久了……這麼冷的天，好像還有點小雨，他在下面等着她下來，然而最終沒有等到……
顧一念咬上脣瓣，放下手裡的筷子，闔上眼，抓着心口輕聲道：“歡歡，不要說了……”
好不容易，才送走他的……好不容易，她才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岑歡嘆息一聲，走過來，搭上了她的肩膀，柔聲道：“好好，我再說最後一句啊，念念啊，我也覺得，厲庭琛是個混蛋，禽獸，不可饒恕，但是剛纔啊，我被陸立峰勸了一下，我突然想問你一個問題啊……”
“什麼……”
岑歡掰過她的身子，與她通紅閃爍着淚光的通紅雙眸對視：“你還愛不愛他啊？就現在，你愛不愛厲庭琛？摸着你自己的心，告訴我……”
所以，答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