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上來。”
葉培培剛剛從病房的洗手間出來,看着她在發呆,就輕輕地走了上來。
蘇流年望着窗外的殘陽,喃喃道:“今天的夕陽,好像特別的紅。”
葉培培的目光也順着看向了窗外,淺笑道:“我看着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蘇流年的視線又落在了葉培培的身上,淡淡說道:“你看看有什麼,隨便買一些就可以。明天我差不多也可以出院了,你現在懷着孩子,還要照顧小磊他們,已經夠累的了,還要你來照顧我。”
“別這樣說,我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堅強哦!”葉培培笑着替蘇流年掖好了被角,叮囑道,“你好好躺在牀上,別亂動,如果有什麼需要,就讓護士進來幫你。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很快就回來。你,千萬不要亂動哦!”
蘇流年點了點頭,讓葉培培放心,葉培培這才揹着包離開了。
偌大的病房裡立刻變得格外的安靜,空氣中是消毒水的味道,耳邊是輸液的液體一滴一滴滴落的聲音,就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也在此時此刻格外的放大。蘇流年皺了皺眉,猛地摁住了自己的心,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裡隱隱作疼,像是無形的手在揪着它一樣,酸澀的、痛楚的感覺立刻深入了蘇流年的骨髓。
是因爲她又想起了顧錦城嗎?
一滴眼淚,立刻涌出了蘇流年的眼眶。她很快就用手背抹去了,她答應了傑森,一個冰淇淋的時間,過了這個時間,一切都過去了,她不會再爲顧錦城流一滴眼淚的。蘇流年抽了抽鼻子,以前受到委屈和欺負,這個辦法總是很見效的,爲什麼,爲什麼今天她卻還是想哭?
爲什麼?
蘇流年蜷縮着雙腿,臉埋在雙臂間,潸然淚下。
葉培培很快就從醫院的食堂裡打出了飯菜,正當她走在醫院大廳裡的時候,忽然看見急診室的醫生護士都急急忙忙的朝外跑去。她順着他們跑去的方向看過去,一輛救護車剛剛停在大廳外,他們都着急着將病人從車裡擡下來。
葉培培沒有看清那人是誰,想着自己手中的飯菜冷了就不好了,於是她轉身朝電梯口走去。可是走了沒幾步,她忽然聽見自己身邊的人提起了傑森的名字。她的身子一顫,於是停下了腳步,細細地聽了過去。
“聽說這人就是蘇氏集團的總裁,不知道爲什麼開車掉進海里了!”
“這個救護車送來的,就是那個新聞上常常報道的,叫做……叫做……”
傑森!
葉培培的心一驚,立刻回身奔向救護車的方向。
急診室的醫生和護士已經推着病牀小跑着,葉培培遠遠的跳躍過去,瞠目結舌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嚇得她連手裡的飯菜都掉了一地。她難以置信的跑了上去,不住地喊着:“傑森?傑森!你醒醒啊!傑森!”
“你是傷者的家屬?”
“我……他是怎麼了?”
“傷者開車墜入海里,身上還有多處外傷,你是家屬的最好趕緊到急診室來!”
醫生說完,推着傑森的病牀已經消失在了拐角。
葉培培僵硬的愣在原地,半晌纔回過神來,立刻衝進了電梯,直奔蘇流年的病房。此時的蘇流年還在暗自神傷,看見葉培培突然跌跌碰碰的跑了進來,立刻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問道:“你怎麼了?”
“傑森……傑森!”葉培培抿了抿紅脣,着急地說道,“傑森在急診室裡!”
蘇流年的腦袋嗡的一聲響,傑森?急診室?
“他……他在急診室?什麼意思?”
葉培培來不及解釋,抓過一旁蘇流年的衣服,扶着她趕緊下了牀。
蘇流年僵硬地跟着她進了電梯,臉色蒼白的抓着葉培培的手問道:“你告訴我,傑森爲什麼會在急診室裡?”
“我聽醫生說他是開車墜入了海里,剛纔是120把他送來的。”
“傑森……”
電梯的門叮的一聲響,蘇流年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急診手術室外的燈還亮着,有兩個警察守在外面,見到蘇流年和葉培培,就紛紛起身走了過來。兩個警察都同時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其中一個人說道:“我們是江州市東城街道的民警,因爲接到交警分管人員說傷者逆道行駛,造成了交通癱瘓,在攔截的過程中導致傷者連人帶車墜入海里,所以我們纔會介入調查的。請問,你們和傷者是什麼關係?”
蘇流年只是呆滯的看着手術室,有氣無力地回道:“我是她的姐姐。”
葉培培也回道:“我是他的員工,請問,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還在搶救,具體傷情我們也不清楚。當時打撈的時候,我們先找到了傷者的車子,車子已經完全變形。因爲傷者駕車墜海的時候開着敞篷,所以車子打撈上來的時候裡面並沒有人。而也正是開着敞篷的緣故,所以傷者撞傷的情況比較嚴重,我希望你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蘇流年的身子一軟,腦海裡似乎已經浮現出傑森墜海時的慘境。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傑森在海里越沉越深,身體裡需要的氧氣和陽光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周圍都是一片刺骨的冰冷的感覺。
他在掙扎,他想要呼吸,可是沒用。他開始胸悶氣短,體內似乎在膨脹,他拼命抓着的手心裡只有水,他拼命呼吸卻只能嗆着一口一口刺激的海水。慢慢地,沒有了希望,什麼都沒有了,他在認命,生命裡原本就沒有剩下多少值得他眷戀的,他停止了掙扎,他停止了對生的渴望。既然註定一死,不如現在就死在這裡!
“不!不……不要……”
蘇流年突然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來,葉培培趕緊緊緊地抱住了她。
傑森,你不能死!不管是爲了什麼,你不準死!
蘇流年咬着牙在心裡咆哮着,好像有一頭獅子在抓撓着她的心似的。
從小到大,她和傑森所有的歡樂和傷悲,所有的分分合合,都一幕一幕的在蘇流年的腦海裡閃現。她不會讓他死的,她也不准他死!
“姐,死了,什麼煩惱和痛苦都會消失的!”
傑森的聲音突然響在了蘇流年的腦海裡,他來和她告別的,他在揮手,他的身子突然變得透明起來。蘇流年大步追着他,可是又像是原地不動似的,她追不到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傑森一點一點化作一縷白煙,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前,消失在了她的腦海裡。
“傑森!回來!傑森!傑森!”
蘇流年拼命的大叫着,突然睜開了眼睛。
“流年?流年,你醒了?”
蘇流年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似乎都是透亮透亮的。
葉培培輕輕推了推蘇流年,顧錦城又俯身說道:“流年,是我啊!”
“流年,你再看看我,我也在啊!”陸之然的聲音響在了蘇流年的耳邊。
她的視線,漸漸清晰了起來,目光緩緩的從葉培培的臉上掃過陸之然,最後落在了顧錦城的身上,心裡咯噔的一跳,喚道:“錦城?”
顧錦城點了點頭,道:“是我,你終於醒了。”
“醒了?”
蘇流年茫然的低喃着,難道,關於傑森墜海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夢嗎?
她突然瞪圓了眼睛,抓着顧錦城的手腕,追問道:“傑森……傑森……”
“傑森還在急診手術室裡,還沒有出來。”
蘇流年聽着葉培培的話,目光又躍過他們的肩頭望過去,果然,手術室的燈還亮着,一旁那兩個警察還在那裡。所以,這麼說來,這都不是自己的夢,一切,都是真實的?關於傑森墜海,關於……關於傑森剛剛來和自己做的最後的道別……
不!
蘇流年猛地將臉埋在了雙手間,不!她不要面對這個現實!她寧願這一切都是夢!待會見到傑森,他還是活蹦亂跳的,他還是一副遊手好閒的模樣,她會告訴他自己夢見他出事了,而他只會一笑了之。蘇流年拼命的搖着頭。淚水早已經氾濫成雨。
“流年,不要擔心,傑森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葉培培安慰道。
顧錦城看着蘇流年痛苦的樣子,心裡比她還要痛上幾百倍,他皺着眉頭,抱住了蘇流年,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裡,耳語道:“不要怕,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在你的身邊!我會,一直都陪着你的!”
“錦城……”
蘇流年哀哭着,雙手緊緊的環住了顧錦城的腰身,淚水早已浸溼了他的胸膛。
葉培培也只能嘆了口氣,看向身邊的陸之然,兩人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流年。”
一個男人穿着皮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顧錦城側過身子看去,葉培培和陸之然也循聲望了過去,薛雲陽臉色冷峻的,像是一尊雕塑似的,忽然站在了他們的面前。顧錦城皺了皺眉,道:“你來做什麼?這裡不需要你。”
“我有幾句話,想說。”
顧錦城看向依舊躲在自己懷裡的蘇流年,道:“她未必想聽。”
“傑森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會鬧到這個地步。”
薛雲陽話音落地,蘇流年這才猛地擡起頭來,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葉培培和陸之然也是詫異的相視一眼,顧錦城卻已經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傑森出事,和你有關?”
薛雲陽微微垂下了腦袋,忽然“咚”的一聲,竟然直直地,跪在了蘇流年的面前。顧錦城皺起了眉頭,葉培培一驚,緊緊地抓住了陸之然的胳膊。蘇流年依舊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淚眼婆娑的看着薛雲陽,眼睛瞪得好圓好圓。
“流年,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也沒有想過傷害你所關心的一切。”薛雲陽垂下了眼瞼,聲音顫抖不已地說道,“傑森開車墜海,是因爲……是因爲我召開股東大會,罷免了他在蘇氏集團的總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