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蘇流年站在蕭翊帆的身後,輕輕地喚了一聲,“你,還好嗎?”
蕭翊帆沒有回答,蘇流年微微頷了頷首,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
“副官說,她好像是急着想要阻止你登臺表演的。”蕭翊帆沒有回頭,聲音飄渺的似乎來自另一個星球,如果不是蘇流年看見他動了動嘴脣,只怕她會懷疑這是自己的幻聽。
蘇流年抿了抿紅脣,嘆了口氣,道:“剛纔,我和葉伯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蕭翊帆忽然收回了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蘇流年的眸子,似乎在窺探着什麼。
“我也沒想過事情會鬧到這一步,如果說我對柳茹沒有絲毫的愧疚,那麼我對你卻充滿了歉意。”蘇流年並肩和蕭翊帆站在窗口,窗外的紅綠燈快閃着,斑馬線上還是擁擠着來來往往的人。
蕭翊帆的目光又渙散的落在那些行人的身上,什麼話都沒有說。
蘇流年又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蕭翊帆沉默了很久,纔回道:“按照規定,柳茹會以傷殘軍人的身份退伍,然後送回老家調養。而我曾經答應過榮和,會永遠照顧柳茹的。”
“你想和她一起回去?”蘇流年問道,“可是上級會放你嗎?”
“算上之前的假,也應該有些時間。”蕭翊帆淡淡地回道,“我沒事,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而已。你還是,去看看顧錦城和葉伯母吧!”
蘇流年回頭,看了眼他們母子二人。
顧錦城正緩緩朝葉玲走去,似乎在醞釀着說些什麼。
葉玲只是哭,整張臉都哭得很憔悴。她的肩頭不住的抽動着,瑟瑟發抖的身子在走廊穿堂風的吹拂下,更顯得弱不禁風。顧錦城略微在葉玲的面前頓下了腳步,他怔住了,他記憶中的葉玲從來沒有哭過,從來不是這幅模樣的。哪怕當年他的父親被流放,身爲妻子的葉玲,目光中也沒有絲毫的悲涼。
可是現在,她哭了,居然哭了。
顧錦城皺了皺眉,心裡泛起一股酸澀之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道刺眼的閃光燈突然噼裡啪啦的衝他狂閃不已。顧錦城沒有回過神來,條件反射的用手臂擋在眼前,才半眯着眼睛,勉強看清眼前一羣人腳上各色的鞋子。
“顧少校……顧少校,針對有人在媒體上指控你,請問你作何反應?”
“有人拍到你在酒吧外與人鬥毆,請問是不是事實?”
“顧少校,請做正面的回答!”
蘇流年聽見嘈雜聲扭頭看去,頓時一驚,道:“怎麼會有記者?”
蕭翊帆聽見蘇流年的話,也回過身去,果然看見一羣記者把顧錦城圍得是水泄不通。蘇流年立刻小跑上前,拼命推着眼前的記者,可是她瘦削的身型哪裡有這個力氣推開眼前一米七八的高大個子男人。
蕭翊帆一把揪住蘇流年面前的那個人,那個記者氣惱的扭頭,還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被蕭翊帆一手甩開了。蘇流年立刻擠進了人羣,蕭翊帆跟在她的後面,硬生生的爲她開了一條路。
“怎麼了嗎?”蘇流年上前抓着顧錦城的胳膊,葉玲臉上掛着淚痕,愁眉不已的望着眼前這些記者。
顧錦城冷笑道:“這幫人,說我在酒吧小巷與人鬥毆,違反了軍中的紀律!”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事情也值得你們記者爭鋒報道了?”蕭翊帆站在顧錦城的面前,譏諷道,“你們是吃飽了沒事幹嗎?國家大事,羣衆心聲你們不去採訪,卻全部跑到這裡來問這些亂七八雜的問題。”
可是那幫記者根本不理睬蕭翊帆,紛紛又把話筒和錄音筆對向了蘇流年。
“照片上也有蘇小姐,請問蘇小姐也想否認嗎?”
“我?我在什麼照片上?”蘇流年徹底茫然了。
一旁的一個記者立刻抽出了一張照片遞給蘇流年,道:“就是這張照片。照片上被打的這個人叫做雷利豐,他剛纔在醫院甦醒過來,立刻就在網絡和媒體上指控顧少校惡意傷人。”
蘇流年細細的看了眼照片,照片的像素很低,上面的人都很模糊,看得出來是有人匆忙間用手機拍下來的,而且有很多張。幾乎每一張照片上,都是顧錦城揪着雷利豐的衣襟一頓暴打。照片上的蘇流年就站在顧錦城的身後,神色慌張,還有幾張是她上前拽扯顧錦城卻被顧錦城推開的樣子。
蘇流年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記者口中所指的事情,居然是這個時候的。
她擡眸看向顧錦城,他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葉玲和蕭翊帆看過照片之後,也很清楚的知道照片上的人的確是他們兩個。
“顧少校,蘇小姐,在證據面前,你們還想矢口否認嗎?”
“顧少校,現在雷利豐先生想要找你討要說法,請問你會如何迴應?”
“想要知道怎麼迴應,就等這個雷利豐來了再說!”
蕭翊帆說着就逼着記者們後退,可是蘇流年卻突然說道:“你們所看見的,只是照片上所呈現的而已。我相信你們過來就是爲了知道真相,想要給我們澄清事實真相的機會,所以我也請你們如實的報道。那天錦城之所以會動手,完全是因爲雷先生喝醉酒之後,動手輕薄於我,錦城纔會不得已出手的。”
“顧少校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既然雷利豐先生已經喝醉了酒,那麼相信顧少校一拳便可以擊退他,爲什麼一定要連着這麼多拳,一直打到雷利豐先生深度昏迷,日前才甦醒?”
一名女記者立刻拋出了犀利的問題,蘇流年咬了咬紅脣,確實也無話可說。
顧錦城皺了皺眉,道:“既然我們說什麼你們都不信,又何必專程跑來?”
“這裡是醫院,是重症監護室的門口,請你們馬上離開!”葉玲低吼道。
可是記者們氣勢洶洶,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直到醫院的保安趕來,這幫記者才悻悻然的離開了。
“傑森?你叫保安過來的?”蘇流年問道。
傑森淺笑着晃了晃手裡便利店的袋子,道:“我剛去給你們買些便當,忽然看見他們擁擠在這裡,我就去叫了保安,你們,都沒事吧?”
蘇流年點了點頭,焦慮的看向顧錦城,道:“怎麼辦?這件事情鬧大了,我們有理也說不清的,軍長和上級未必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
“都是你!你害了柳茹,現在又想來害我的兒子!”
葉玲面目猙獰的怒吼着,忽然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刮在了蘇流年的臉上。
“流年!”
“姐!”
傑森扔了手裡的袋子,幾乎和顧錦城同時箭步上前,扶住了蘇流年。
蕭翊帆瞠目結舌地看向葉玲,勸慰道:“伯母,這真的不關流年的事!”
“她都把你們的心迷惑走了,你們的話,我還能聽嗎?”
“媽!爲什麼你總是要對流年有所偏見啊?”顧錦城怒吼道。
傑森卻擡手一掌推開了顧錦城,皺眉道:“有我在,你們誰都別想欺負我的姐!以爲我們蘇家沒人好欺負是吧?顧錦城,顧家,顧氏,你們就等着看看,什麼纔是我們蘇家的雄風!”
話音落地,傑森又摟着蘇流年,耳語道:“姐,我們走!”
“可是……”蘇流年看向顧錦城,這個時候,是他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她怎麼能離開呢?
顧錦城正要上前留住蘇流年,蕭翊帆卻突然拉住了他,低語道:“葉伯母現在正在火氣上,流年留下來也只會成爲葉伯母發氣的對象,只會更受罪。”
顧錦城的眸子閃了閃,看向蘇流年的目光裡竟是不捨。
“姐!走了!別人都不留你,你還留下來做什麼!走了!”
傑森二話不說,手臂上用了力氣,幾乎是強制性的把蘇流年帶走了。
可是她不想,也不捨,纏綿留戀的目光在相觸的那一刻,哪怕是在冰冷的醫院,也無法冷卻他們彼此炙熱的心。也在這四目相對的剎那,即便對方沒有言語,可是他們的心,已經融合在了一起,甚至比語言更加動情。
出了醫院,蘇流年憤憤然的掙脫了自己的手,道:“夠了!”
傑森一怔,鬆開了她,只說道:“想吃什麼?跳了這麼久,一直沒吃東西,應該很餓了吧?我剛纔好像還看見外面有幾家不錯的麪館,你不是愛吃麪食嗎?”
“我現在沒什麼胃口。”蘇流年擡頭望了眼醫院的樓上,嘆了口氣,又看向傑森,道,“今晚你住哪裡?雖然軍區裡的那個屋子小了點,但是你睡沙發還是沒問題的。”
傑森笑着聳了聳肩,道:“原本就是投靠老姐來的,你說我還能住哪裡呢?”
“走吧,既然不能留在這裡,我們就先回去吧。”
“遵命,姐!”
傑森歡喜地爲蘇流年開了車門,才小跑着坐進了駕駛座。
可是相比傑森心中的歡喜和得意,蘇流年的臉色就顯得太過死沉,太過僵硬了。一路上,傑森的嘴裡都哼着小調,十指還有意無意的敲打着方向盤,格外的愜意。蘇流年一手靠在車窗上,託着自己的臉頰,心事沉沉的看向窗外。
雖然傑森講着很多關於江州的事情,關於蘇氏的事情,但是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對蘇流年來說,她的愛人在哪裡,哪裡就是她的家。她已經離開江州了,也離開了蘇氏,她的心裡,沉甸甸的,只裝了顧錦城一人。
“姐,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顧錦城,會怎樣?”傑森突然問道。
蘇流年依然望向窗外,淡淡地回道:“我爲什麼會離開他?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離開他。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永遠,都不回離開他……”
傑森一腳剎車,很急,蘇流年的身子隨着慣性朝前衝去。
她扭頭看向傑森,道:“怎麼了?”
傑森僵硬了很久,沒有看蘇流年一眼,只是眼神凶神的可怕,是蘇流年從未見過的模樣,倒也十足的,嚇了她一跳。
“剛纔有條狗躥了過去。”傑森敷衍着,卻是咬着牙根的說了這句話。
蘇流年半信半疑,傑森重新踩了油門,車子又繼續行駛在蕭瑟的秋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