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值千金,顧錦城和蘇流年在舊樓裡相互依偎着,兩人的身上都只蓋着顧錦城的白色襯衣,空氣中都是揮散不去的曖昧與激情。
不知不覺間,此時竟然已是夜深人靜時分,舞會已經結束,舊樓外冷冷清清的,一絲絲的冷風撲打在破碎的舊玻璃窗上,蘇流年縮緊了肩頭。顧錦城察覺到蘇流年的小動作,低眉看來,抱緊了她,貼着她的額頭說道:“冷了嗎?”
蘇流年搖了搖頭,笑道:“有你在身邊,我就不冷了。”
“其他男人,你也會這樣說嗎?”顧錦城的語氣驟然比窗外的秋風還要蕭瑟。
蘇流年的身子一顫,道:“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其他的男人?”
“沒什麼。”
顧錦城鬆開了蘇流年,坐起身來。
蘇流年裹着雪白的襯衣,望着顧錦城的背影,正要開口的時候,顧錦城卻又突然說道:“快回去吧,小心着涼了。”
“錦城……”
顧錦城沒有再說一句話,披上外衣之後徑直揚長而去。
黑暗中的蘇流年癱坐在銀輝的月光下,一件單薄的襯衣遮掩着她的身子,破碎的玻璃窗被風颳得噼裡啪啦的作響,她忽然覺得格外的寒冷。不是身體,卻是心冷。她做錯什麼了嗎?說錯什麼嗎?爲什麼這一個晚上他都這麼奇怪?
月光悽楚的拉長了在破燈下抽菸的顧錦城的身影,在他的腳邊是一堆的菸頭,似乎這一個漫長又冰冷的夜晚,他就在濃濃的煙霧中,沉浸在自己混亂的思緒裡,無法自拔。
天亮後,蘇流年蜷縮在牀上,緊抱着雙膝,厚重的黑眼圈和泛紅的雙眼,說明她一整夜都沒睡,而她等了顧錦城一整個晚上,他都沒有回來。
時間隨着窗外的旭日從東至西,滴滴答答的遠去,她的雙眼一亮,忽然掀開被子,換上了一套素淨幹練的外衣後,出門朝食堂走去。
現在是休息的時間,路上很多軍人都在綠蔭下乘涼。蘇流年有意繞過他們,她的臉色實在不宜見外人。但是她還是按捺不住的想要找顧錦城說清楚,她是他的未婚妻,不單單只是發泄**的充氣娃娃!
她是有感情的,有人性的,她受不了顧錦城莫名其妙的忽冷忽熱。
哪怕等待蘇流年的是最壞的結局,哪怕是顧錦城在得到她以後就不再珍惜她了,她也要聽顧錦城親口說出來!顧錦城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她,蘇流年轉念一想,顧錦城在法國向她求婚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她不相信他這麼快就會移情別戀的……也或許,只是愛上了舊相識而已。
蘇流年胡思亂想着,壓在胸口的巨石像是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當她意識到自己走錯路的時候,周圍都是一棟棟泛黃的舊樓,樓層都不高,只有三四樓的樣子,在樹蔭的籠罩下,更顯滄桑的意味。
她頓下了腳步,站在岔路上,環顧四周,連東南西北的方向都不知道。
“真的是禍不單行!”
蘇流年皺眉低喃着,隨意的選擇了左手邊較爲寬敞的大路,走了沒幾步,遠遠地就看見三五成羣的女兵朝這邊走來。蘇流年見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應該是剛剛訓練完,她立刻閃身躲在了大樹後,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
“現在柳團長和顧少校的事情,軍區裡面都傳遍了吧?”
“你們說,顧少校的未婚妻知不知道啊?說不定要是知道了,更有熱鬧看!”
“噓!小聲點,柳團長是黑麪煞神,你就不怕她突然竄出來?”
“說得來好像她的名字有咒語似的,難道一說柳團長這三個字,她就會蹦躂出來?我現在又說了一遍,怎麼不看她出來啊?柳團長?柳團長……你是不是在這裡啊?”
幾個女兵咯咯的笑了出來,她們正好站在蘇流年躲藏的那棵大樹前面。
“柳團長和顧少校,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蘇流年的聲音突然從樹後傳了出來,像是鬼魅似的,嚇得那羣女兵三魂少了兩魂半。她們定睛看去,蘇流年依靠在大樹側邊,只是她們自己沒有看見似的。裡面年紀稍長的女兵出列向蘇流年敬了軍禮,蘇流年淡淡笑道:“我不是軍人,你們自然一點就好了。告訴我,是什麼事情?”
幾個女兵面面相覷,見蘇流年一身素雅,笑容甜美,自然也都願意和她親近,於是,她們就將小雯無意散播出來的,關於柳茹和顧錦城在舞會後花園的事情告訴了蘇流年。雖然一傳十十傳百的,少不了添油加醋,但是顧錦城卻因爲拒絕柳茹的那份決心,成爲了女兵心目中的唯一男神。
“嫂子,我真的很羨慕你能有像顧少校這般的未婚夫!”
“也不知道等我們嫁人的時候,對方會是怎樣的人啊……”
女兵們七嘴八舌的羨慕着,蘇流年雖然面色一如尋常,但是內心卻因爲顧錦城待自己的心意而早就掀起了狂風浪潮!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顧錦城,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撲進他的懷裡!
蘇流年立刻拔腿朝前走去,可是走了幾步後,又回頭看向身後的女兵,問道:“你們知道一食堂怎麼走嗎?”
“順着這條路走到下一條岔路後拐彎,再直走就可以了,是一條捷徑。”
蘇流年含笑答謝,頭也不回的按照她們指的路小跑了過去。
只是她不知道,這條路周圍的舊樓都是文工團的辦公區域,所以當蘇流年在樹蔭處差點撞上柳茹的時候,她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柳茹踉蹌着後退了兩步,瞪圓了眼眸盯着蘇流年,她原以爲是文工團的成員走路沒長眼睛,一看清是蘇流年的時候,柳茹只恨不得掏出蘇流年的心丟給軍區裡面養的軍犬!
“蘇流年!”柳茹快步上前,不容蘇流年開口,她立刻低吼道,“我原以爲你不是背後玩弄手段的女人,看來是我高估你了!你最好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因爲從今天開始,我們只可能是敵人!”
蘇流年抿了抿嘴脣,不解道:“你在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玩弄手段了!”
“謠言止於智者,哪怕你讓全軍區都知道,我也不相信所有人都能被你矇騙!”
蘇流年恍然大悟,柳茹計較的正是剛纔那羣女兵們議論的事情。
“只是謠言嗎?那你大可以出來澄清你根本不喜歡錦城啊!”
柳茹冷笑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不過,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蘇流年,我們走一步瞧一步,誰纔是笑到最後的勝利者!”
“柳團長!柳茹……”
蘇流年扯着嗓子衝柳茹的背影大喊着,可是她都沒有回頭。
蘇流年長長的嘆了口氣,剛剛轉身的時候,餘光正好瞥見一抹厚重的陰影靠近。她緩緩擡起眼瞼,眼前的人除了顧錦城外再無他人。蘇流年頓時心中歡喜,快步上前,道:“昨晚你在哪裡休息的?我一直等到天亮……”
“我睡在單身宿舍裡。”顧錦城簡單的回答着。
蘇流年的目光匆忙的閃過一絲詫異,倏爾又平靜如鏡面,道:“那你今晚什麼時候回來?”
“你就不想知道,我昨晚爲什麼不回來嗎?”
蘇流年的心咯噔一跳,像是昨晚的寒風又吹在她的身邊似的,她的語氣沉重了幾分,淡淡地說道:“你會告訴我嗎?”
“你沒有嘗試,爲什麼覺得答案是否定的?還是說,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
“什麼?錦城,我的心意難道你會不清楚?”
蘇流年徹底被激怒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與自己都第二次走上訂婚道路的人,會這樣的質疑!
“我連自己的心,都未必清楚,更何況是你的?”
顧錦城掐滅了手中的菸頭,款款走過蘇流年的身邊。
她茫然的看向顧錦城剛纔站的地方,這才發現滿地的菸頭,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蘇流年的睫毛輕微如風拂過似的一顫,他最後的那句話立刻在她的心裡掀起了狂風暴雨。難道,顧錦城開始質疑對自己的心嗎?
蘇流年皺起了眉頭,靈動的眸子忽然籠上了一層白霜似的哀愁,如果顧錦城的心意真的不在自己的身上,那麼他又怎麼會對柳茹說出那般決絕的話來呢?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一個人傻愣着做什麼?”
蕭翊帆一記爆栗子彈在了蘇流年的額頭上,蘇流年回過神來,擡起眼眸正對上蕭翊帆目光的時候,眼神似乎才恢復了些許往日的神采。蕭翊帆見她沒說什麼,又淺笑道:“是不是還在癡迷我昨天晚上的表演啊?”
“少打趣了。”蘇流年撇着嘴,道,“錦城,這段時間是不是捱罵了?”
“怎麼這麼說?”
“沒什麼,只是……只是覺得他這幾天怪怪的。”
蕭翊帆頓了頓,嘴角忽然裂出了一絲笑意,俯身在蘇流年的耳旁低語着。
蘇流年聽完之後頓時一驚,立刻喜上眉梢,雙眸間灰濛濛的霧立刻消散了。
“真的?你沒有騙我?”
“我倒是希望是自己在騙你。”蕭翊帆無奈的抽了抽鼻子。
蘇流年立刻激動的拍着手,笑道:“這麼好的事情,他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或許連他自己都還不知道吧。”
樹蔭下的蕭翊帆笑得真誠,他是真心爲顧錦城感到開心。
可是走了沒多久,返回想要將心裡的煩悶都給蘇流年說清楚的顧錦城,卻眼睜睜看着他們兩個在秋日的晨輝裡,笑得像是夏日裡盛放的奼紫嫣紅,他的心頓時墜入了寒冬臘月天裡的冰窖裡,絲毫看不見春天萬物復甦的季節。
“你知道蕭翊帆喜歡蘇流年嗎?”
“不用我提醒你,只要是你喜歡的,蕭翊帆都會從你手中搶走。”
柳茹昨晚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再度割開了他千瘡百孔的心。
“蕭翊帆,我絕對不允許,你再奪走屬於我的一切!”
顧錦城咬着牙,突然轉身,消失在了寂寥的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