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晚最想問的是CHK三號病毒會不會致命,但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吞了回去。
死這個字,實在太傷人,她有些說不出口。
生死之事,終屬渺茫。
在剛剛跟江雪城和好的時候,蘇晚總覺得他們倆還年輕,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他們仍然能夠完成以前剛定情時的理想,養一對可愛的兒女,等到他們都老了,走不動了,就放下身邊的瑣事,一起去周遊世界,看遍世間的賞心樂事。
可是在知道自己中毒以後,蘇晚才發現,原來即使他們倆和好,這樣的願望,仍舊顯得如此奢侈。
上蒼對她,爲什麼就那麼殘忍呢?
是因爲嫉妒她跟江雪城過得太幸福了嗎?
李醫生看着蘇晚暗藏着焦灼的臉,心中情不自禁地泛過一絲不忍。
“蘇小姐,CHK病毒是大祭司一直以來研究的系列病毒之一,而三號病毒則是目前最新的一個項目,在短時期內,您身體會逐漸衰弱,但不會致死。”
他斟酌了許久,最終說出了一個相對客觀的答案。
李醫生自認不算是個好人,作爲大祭司的實驗室干將之一,他手裡也沾過別人的鮮血,雖然那些都是奴隸或者死刑犯。
但是每每午夜夢迴之時,想起那些人害怕恐懼的臉,李醫生就會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除了良心上的不安,還要擔着被大祭司滅口的風險,所以李醫師才辭去了原先的要職,申請擔當神廷內部醫院的主任醫師。
雖然還難免參與到大祭司的一些項目進程,但至少他手裡已經不會再親手沾染人命。
李醫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但是除了這樣做,他別無辦法,如果判出神廷,那就是一個死字。
他也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
不過看到蘇晚的時候,李醫生才真真切切意識到了自己所研究的東西有多殘忍。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風華正茂,本該擁有這世上最爲美好的一切,然而蘇晚的未來,註定要因爲CHK三號病毒蒙上一層陰霾。
短期內不會致死?
只是會使人的身體衰弱?
蘇晚咬了咬脣角,她不知道李醫生這句話安慰的成分有多少,畢竟“短期”不致死,那多短才能叫短期呢?
幾個月,又或者一年半載?
蘇晚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平復住自己動盪的心緒。
“李醫生,短期是有多短?您的意思是……長期就會……致命嗎?”
說出最後幾個字時,蘇晚的臉色不由得蒼白了些,聲音也帶着幾分不自覺的顫抖。
江雪城看到蘇晚惶然的臉色,連忙伸出手,將掌心覆蓋在她的手掌之上。
——這個傻姑娘,早就說了讓她別問,知道的多了,憂慮不安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蘇晚怔怔地看了江雪城一眼。
而江雪城不容辯駁地攥向她的手,江雪城力道不大,但是手掌傳過來淡淡的溫度,卻令蘇晚感到一種莫名的踏實。
江雪城見蘇晚情緒穩定了幾分,心裡忍不住也鬆了口氣。
……
李醫生看着江雪城安慰蘇晚的樣子,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當初只接觸過CHK一號和二號病毒的研發與測試,三號是完全陌生的。
而且當初研究三號病毒的人都消失的一乾二淨,李醫生真的很懷疑,那些人都是被大祭司“處理”掉了。
沒有原始資料,想要憑藉自己單方面的力量,去研究出CHK三號病毒的解藥,那簡直難如登天!
或許會成爲大祭司一人知道的謎團。
李醫生站在蘇晚和江雪城的面前,聲音極爲認真。
“蘇小姐,具體有多長我不敢保證,但如果用於緩解CHK三號毒劑的藥能及時供應,至少在三四年內,您的身體不至於徹底衰竭。”
他是CHK一二號項目的研究人員之一,即使沒接觸過CHK三號,也多少明白這個毒劑的厲害之處。
所以李醫生不敢打包票蘇晚在服下緩解的藥後,身體還能長健。
或許……或許就是保證蘇晚不死而已……
這些話他都曾跟帝子大人詳細稟明過,但是爲了讓蘇晚能好受一點,李醫生不可能如此直白地對蘇晚講述清楚。
蘇晚卻不是個笨人,聽李醫生的話,她敏銳地捕捉到了身體不至於“徹底”衰竭的字眼。
蘇晚沉默了一瞬,也隨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那,李醫生,如果我遲遲得不到根治的解藥,身體可能會出現哪些問題。”
李醫生沒想到蘇晚居然想問的那麼清楚。
他再度猶疑地看了江雪城一眼,江雪城神色淡淡,儼然置身事外。
李醫生明白了江雪城的意思,終於還是沒有欺騙蘇晚。
“蘇小姐,您這些天應該感覺到自己很容易疲憊,時常提不起精神,甚至白天也想睡覺吧?”
蘇晚聞言,秀麗的眉頭頓時蹙起。
她抿脣點了點頭,神色凝重。
“是,您說的沒錯。”
李醫生看着蘇晚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帶了點同情。
——蘇晚還這麼年輕啊,真是可惜了……
“其實疲憊嗜睡只是您初步的狀況,接着您可能還會感覺到自己身體乏力,頻頻掉髮,身體的各項機能也會不斷退化、遲滯。”
蘇晚聽得心臟抽痛了一下,腦海中倏然閃過先前噩夢中的畫面。
她變成了一個頭發禿頂,蒼白似鬼的女人,而江雪城卻同蒂雅結婚了……
李醫生看到蘇晚臉色不好,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但想想還是提到了以往被打過CHK三號病毒的小動物狀況。
“據我們觀察,被打過CHK三代病毒的動物,大多因爲不堪病毒發作的痛楚,會採取一系列自殘的行爲。”
“所以,您如果抗壓能力不強的話,極爲有可能在身體徹底退化之前,先患上精神抑鬱症,神智崩潰。”
抑鬱症?自殘?
這就是江雪城不希望自己知道內情的原因?
蘇晚眼眶微微泛紅,她手指攥得緊緊的,在掌心中掐出一道血痕也不覺。
就在這時,江雪城倏地站起身來,他不悅地扯開蘇晚的手指,神色間帶有慍怒。
“你不是說自己很堅強嗎?怎麼聽到有可能會抑鬱症,就先怕成這樣了?還自己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