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見江祈然以前,葉琳琅的生命裡,是充斥着灰暗的。
她從來不知道,在自己十六歲那年,世界會發生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幸而,遇見了他。
如同光明一般,照進她晦暗的人生中。
……
九州國,有一處偏遠山村。
這裡從不繁華,缺乏現代化的影子,甚至時常斷水斷電,每次停電的時候,整個小山村都一片漆黑。
如果是個星辰明朗的天氣,挨家挨戶都會搬出椅子來,坐着談談天。
葉琳琅的童年,就起始於這樣偏僻的一個山村。
而葉琳琅自記事起,從那些鄉里鄉親八卦的嘴裡,知道自己是一個不詳的存在。
她從來不曉得自己的親生父母叫什麼,但卻深深地清楚,她的父母還活着,只是拋棄了她而已。
每一次出門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得到,有人在看她。
是那樣帶着嘲笑意味的目光,讓琳琅覺得很不舒服。
……
夕陽漸西下。
幾個閒着嗑瓜子的中年婦女一邊打着毛線,一邊不懷好意地朝葉琳琅那邊瞅。
“你們看你們看,是宋阿婆帶的那個小災星啊!嘖嘖,都這麼大了。”
“我聽說呀,那個野丫頭的父親母親來頭還不小,是城裡頂頂有錢的人家呢!”
“你別聽說了,我還真的見過,當初這小災星送過來的時候,呵,好大的場面!”
“我外婆也看到過!她說呀,那是一輛油光瓦亮的豪華奧迪車!那些人穿的衣服呀,真的比電視劇中的還好看。”
“是呀,那麼有錢的人家,怎麼會養不起一個女孩子?幹嘛要送到這種窮鄉僻壤來?”
一個穿大紅色裙子的中年女人驕傲地擺擺頭,拿出八百年前的談資出來炫。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都說她是個災星了,聽說纔剛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同胞弟弟!你說惡不噁心人!”
“呀,還有這種事?!”
“我也是聽長輩講的,是真是假不清楚,可是你們看,宋家阿婆收養了她後,她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婦不是外出打工,就出車禍死了嗎?”
“以前他們出去打工都沒事,怎麼就在葉琳琅那個死丫頭來了以後,好端端就出車禍了。”
“真可憐呀,宋家阿婆就這樣孤孤單單的只剩一個人,都沒兒子養老送終了。”
“就是啊!不過看宋家阿婆那副病怏怏的德行,說不定哪一天就一腳蹬了,這絕對是被葉琳琅那個鬼丫頭剋死的!“
……
畢竟就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那些人看笑料似的議論,葉琳琅想要不聽見都難。
不過這不是頭一回了。
聽多了,即使再傷人,也就麻木了。
是的,她在這個人人見面都認識的小山村裡,就是這樣一個災星的代號。
除了阿婆外,沒有人喜歡她。
葉琳琅還很小的時候,看到別人家有父母,都會忍不住扯一扯宋家阿婆的袖子。
“阿婆,琳琅也有爸爸媽媽嗎?他們說我是野孩子,是不被人要的野種,野孩子和野種是什麼?”
葉琳琅睜着懵懂的大眼睛,純然無邪地依偎在宋家阿婆的懷抱裡。
已經七十來歲的阿婆穩穩地抱着葉琳琅,滿是皺紋的眼睛裡寫滿慈愛。
她伸手,撫過懷抱中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兒,不忍心打破葉琳琅美好的純真。
“琳琅,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是有爸爸媽媽的,你當然也有,不要聽外面那些人的話好嗎?琳琅不是野種,也不是野孩子,琳琅是很乖很乖的好孩子。”
很乖很乖的好孩子?
幼年的葉琳琅就這樣接受了宋家阿婆對自己的解釋。
雖然,除了阿婆外,沒有人會這樣定義她。
葉琳琅彎出一個天真的笑容,她順勢在阿婆懷裡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阿婆。
“阿婆阿婆,那琳琅也有爸爸媽媽的話,爲什麼別人家孩子的爸爸媽媽都陪在他們身邊,琳琅卻不是這樣呢?”
“爸爸媽媽是不是覺得琳琅不夠乖巧,不是好孩子,就不要琳琅了呀……那些人都說我不好……爸爸媽媽纔不要我。”
葉琳琅這樣說着,清澈的大眼睛裡不知爲何蒙了一層灰。
那樣的黯淡,失落。
其實,即使孩子不懂得那些大人的嘲笑是什麼意思,可是一個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還終年被人指指點點的女孩子,骨子裡仍舊是有些敏感的。
甚至,是自卑的。
在看到那些家長來接孩子放學的時候,葉琳琅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難過。
所以,她纔會問。
她的爸爸媽媽呢?
爲什麼不要她呢?
看到葉琳琅苦澀的面容,宋家阿婆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孩子還這麼小,到底是哪個混蛋給葉琳琅灌輸了這些信息?
因爲生怕給葉琳琅幼小的心靈造成什麼陰影,阿婆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答案。
“傻孩子,爸爸媽媽怎麼可能不要琳琅呢,琳琅這麼可愛,只是爸爸媽媽太忙了,纔會要等琳琅長大一段時間,才能來接琳琅。”
於是,葉琳琅就這樣堅信着,她的爸爸媽媽一定會來接她。
像阿婆說的那樣,她是小天使,爸爸媽媽一定會喜歡她的。
葉琳琅維持着這種幻想,直到七歲那一年。
葉琳琅記得那是一個很熱的午後,突然之間,村長帶着黑壓壓一片人來找他們家。
說,阿婆的兒子和兒媳婦死了。
阿婆承受不住這個消息,當場就暈了過去。
而葉琳琅也懵了。
那一天起,在這個小山村裡,葉琳琅是災星的事情被坐實。
村民都說,如果不是葉琳琅這個災星?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死呢?
……
結束了那一段不堪的回憶,葉琳琅沉默地拽了拽早就洗的發白的書包帶子,一言不發地無視那些人,朝阿婆家走去。
其實葉琳琅是很不想上學的,因爲學校裡,同樣也有太多太多諷刺她的人。
所以放學回家,是葉琳琅最開心的時刻。
可是宋阿婆一直堅定地告訴葉琳琅:琳琅,你是個好孩子,要乖乖讀書知道嗎?不乖乖讀書,爸爸媽媽就不找你了。
畢竟十六歲了,葉琳琅知道宋阿婆只是在安慰她,要是爸爸媽媽還要她,怎麼會現在還不來?
到底是不忍心傷阿婆的心,葉琳琅還是乖乖讀書,從不逃學。
而所有的平靜,卻在這一天打破。
葉琳琅還沒走到阿婆家門口,忽然就看到門口圍了黑壓壓一片人,四周全是嘆息聲。
“造孽啊!”
這一幕似曾相識。
葉琳琅心裡咯噔一下,當下扔掉書包,發瘋似地朝阿婆家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