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老爺子,林曉曉要說的話結結實實的卡在喉嚨裡,讓她怎麼也吐不出半個字,原來原諒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她表面上看似是原諒了所有人,可真正讓她當面原諒他們時,她才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的寬容大度,她高估了自己的覺悟。
聽着林曉曉額然而止的話語,老爺子眼中劃過一絲希翼,可隨着林曉曉的沉默慢慢散去,直到最後落寞的移開視線。
“帶我回病房吧。”
被小武推着離開,老爺子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他是那麼的渴望得到林曉曉的原諒,根本就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無所謂,只是他明白這一刻的時間太晚,可能他永遠也聽不到林曉曉的那句原諒了。
如果說林曉曉沒看到老爺子眼中一閃而逝的希翼亮光,那麼葉敬誠絕對看到了,並且也感受到了老爺子的渴望,只是他左右不了林曉曉的思想,就算他能夠讓林曉曉原諒爺爺當初的傷害,那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要的從來都是真心實意的原諒和諒解。
“曉曉...”
“老爺子,快來人呀!醫生...護士...”
從長椅站起來看向還有些呆愣的林曉曉,葉敬誠正想問她要不要去看看老爺子時,卻聽到了樓道里小武的呼喊聲,急忙轉身向電梯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老爺子已經躺在了地上,更是失去了意識。
“爺爺...”
急忙向老爺子的方向奔了過去,同時醫護人員也都趕了過來,在衆人的簇擁下老爺子很快被送進了搶救室,當搶救室的大門關上後,葉敬誠這才發現林曉曉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一直冷靜的看着這一切。
看着搶救室緊閉的大門,林曉曉再一次想起了忻忻死去的時的那一幕,也是緊閉的大門,漫長的等待,而她最終等來的是無力挽救的死亡消息,她的女兒永遠的離開了她。
然而,這一次又會怎樣呢,老爺子是否和忻忻一樣呢,一樣也永遠無法走出這道厚重的大門。
在即將逝去的生命面前,林曉曉忽然發現原諒的話也不是那麼難說出口,在這一刻她真正的原諒了老爺子當年的傷害,更願意親口告訴他自己原諒了他,只是她真的還有機會告訴他這些嗎?不管怎樣,她希望自己還能來得及。
兩人在搶救室門外等候了很久,房門終於在他們的注視下再次打開,只是走出來的不是老爺子,而是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林曉曉突然有些不敢上前,直愣的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生怕聽到不想聽到的消息。
看着醫生沉重的面容,葉敬誠和林曉曉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站起來向醫生問到:“醫生,我爺爺他怎麼樣了?”
醫生看向葉敬誠一眼後,又看了看不敢上前的林曉曉,這才嘆着氣說到:“我們已經盡力,雖然老爺子已經醒來了,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你們還是趕快叫家人來和他告個別吧,他成不了多久了。”
醫生的話雖然說的很婉轉,但葉敬誠和林曉曉還是聽清了他想要表達的訊息,不僅應徵了他們想法,也揭示了老爺子即將離開的事實。
說完後,醫生們便都從搶救室裡走了出來,然後看了葉敬誠他們一眼,紛紛離開了搶救室,給他們留下與老爺子告別的時間。
隨着醫生的離開,葉英和葉婷趕了過來,看到葉敬誠凝重的面色後,各自心裡瞭然一片,葉英低頭往搶救室裡走着,而葉婷則是站在一旁落淚哭了。
看了一眼哭泣的妹妹,葉敬誠的視線落在靜坐的林曉曉身上,見到她依舊沒有反應後,轉身跟着父親一起走進了搶救室病房,用堅強的意志支撐着這個破碎的家。
哭聲漸漸緩和下來,葉婷擦着眼淚看向一旁的林曉曉,沒有說任何話語便走進搶救室,而林曉曉則是看着她離去的身影,腦中掙扎着要不要進去,要不要讓他知道所有。
看着敞開的搶救室大門,林曉曉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如果她現在不說,那麼裡面的老人將會帶着遺憾離開,更不會知道自己還有另一個曾孫。
遲疑的從長椅上站起來往搶救室裡走去,林曉曉慢慢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她剝奪了揚揚和忻忻享受家庭溫暖的權利,不管自己有多麼的愛他們,可永遠都填補不了來自家庭親人的溫暖愛護,是自己讓他們一直都這麼孤單的。
來到搶救室中,林曉曉遠遠就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葉老爺子,醫生們都已經退去,只剩下葉敬誠他們幾人圍在病牀旁邊,可及時在這即將生離死別面前,他們都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傷心脆弱,都堅強的面對着一切,用自己最好的面貌送着老爺子最後一程。
腳步停在他們幾步之外,林曉曉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在繼續前進,或者該不該走上道別,因爲在她看來,他們纔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她一直都是外人。
“曉曉...”
老爺子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驚醒了衆人的所有思維,各自回頭向林曉曉看來,眼中第一次有了乞求和包容,第一次拿她當做家人對待。
承受衆人的視線,林曉曉擡起腳步走到病牀旁邊,看着病牀上生命垂危的老爺子叫到:“爺爺....”
看到林曉曉的到來,老爺子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他試着想要從牀上坐起來,卻沒有一絲力氣,只能繼續躺在牀上。
枯瘦如柴的大手顫顫巍巍的附上林曉曉的手背,老爺子眼中多了明顯的乞求意味,直直的看着林曉曉說到:“曉曉,你什麼都不用說,聽着我說好嗎?”
“嗯!”
點了點頭,林曉曉雙手握住老爺子的手臂,在病牀旁邊蹲了下來,靠近他繼續聽着他說下去。
“曉曉,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乞求你原諒我,但我想要求你答應我另一件事情,只要你答應我就能安心的離去,你答應我好嗎?”
現在的老爺子說每一句話都非常吃力,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後,他的心臟急促的跳動起來,呼吸也變得十分不順暢,但他依舊直愣的看着林曉曉,手更是用力的抓着,殷切的希望她能答應自己要求。
看着這樣卑微乞求着林曉曉的老爺子,葉敬誠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不管老爺子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不管林曉曉會不會答應,他們都不會去幹涉,因爲這是對他們尊重,也是老爺子想要的,他想要的事林曉曉的真心實意的承諾。
“我...我答應...爺爺,不管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對上老爺子洗切的雙目,林曉曉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希望,而她又怎會忍心拒絕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呢,不管他們以前有過什麼,但在這一刻林曉曉真心希望他能夠活下去,哪怕在多活一年也好。
“謝謝你曉曉。”
聽到林曉曉答應,老爺子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輕輕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等到氣息徹底平穩下來後,這才說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林曉曉是否真心答應他,他都爲此感到欣慰。
“曉曉,我要你做小珏的媽媽,要你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雖然對你來說有些強人所難,但這是我的希望,當初是我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所以我希望他可以在正常的家庭中長大,希望他可以像平常人家的孩子那樣,被自己的父母所愛。”
說到這裡,老爺子因爲體力不支停了下來,可等到剛有一點力氣後,他便繼續說着,因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所以他必須把話說下去。
“曉曉,你已經答應了我,你一定要遵守承諾,你回答我你會愛小珏,會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對待。”
“爺爺...”
看着林曉曉一臉爲難的表情,葉敬誠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他能理解老爺子想給葉暮珏一個安穩的家的願望,但他希望林曉曉可以真心的接受葉暮珏,而不是承受着老爺子臨終願望,把它當成一種束縛,一種責任。
“我答應你,我會把葉暮珏當做自己的孩子對待,我會愛他,但是爺爺你也要答應我活下來,不然我也無法遵守這個約定。”
打斷葉敬誠的話語,林曉曉眼淚飄渺的說着,讓她把葉暮珏當做自己的孩子的確很難,可這與生命相比便是微不足道,她願意去嘗試,可前提她不想看着老爺子就這麼離開。
“謝謝你,爺爺就當你答應了,只是你的要求我恐怕是做不到了...咳咳...”
老爺子說完後,咳嗽了兩聲,然後釋然的閉上了眼睛,靜默的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不,你要答應我的,你還沒有見到你的另一個曾孫,揚揚還沒有見到太爺爺,你還不能死,不能死...”
看到老爺子閉上眼睛,林曉曉痛哭着跌坐在地上,嘴裡語無倫次的說着,想要挽留住老爺子的生命,現在的她徹底明白了老爺子當初知道葉暮珏存在時的心情,更理解了他當初的決定,她不怪他,不怪他。
“曉曉你說什麼?”
林曉曉的話不經讓閉上眼睛的老爺子睜開了眼睛,更讓屋裡的其他幾人震驚不已,葉敬誠更是激動不已,原來他還有另一個孩子,還來得及補償還他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