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子停在驪山的墓園下就不能再往前開了,司機拉開車門手扶車頂,陸弈城先行彎腰下車,長臂一伸,安小米被他就這麼從車上抱了下來。
山風襲來,但也不是那麼冷,因爲此時此刻豔陽高照只是有風自然來而已。
陸弈城替安小米把額前的幾根髮絲往後撩了撩,大衣的衣領豎起,沉重的聲線,“冷嗎?”
安小米搖頭,“不冷,還有點熱呢~”
陸弈城拉着她的手,“得走幾分鐘的路程。”
安小米點頭,“嗯,這裡的視野和風景很好,走走挺不錯的。”
身後的幾人只是替他們倆拿着祭奠用的鮮花、水果之類的默默跟着。
直到一大片松柏修剪的整齊而肅靜的排列在一座大大的方形平臺兩側時,安小米扣了扣陸弈城的手心,“是這裡嗎?”
陸弈城拉着她踩着只有三個臺階的階梯上去,平臺的中間是一個圓形的冢墓,墓前豎着一個墓碑。左邊是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照,右邊是一位眉宇間具有巾幗不讓鬚眉之氣的女子。
碑文是,陸百川、戴兆華夫婦之墓,如此簡單的幾個大字下方是幾個特別小的字跡,孫,陸弈城建於X年X月X日。
時間推算,那時候的他只有二十一歲。後來,陸弈城告訴她,那個時候他的名聲四起不敢明目張膽回來做這些事情,是由喬叔和喬嬸兒在連顥的護駕下回來修建的。
陸弈城背對着身後,擡手一個動作,季哲和兩個司機抱着一大束鮮花、拎着果籃。
兩人三拜三鞠躬後,陸弈城接過季哲遞上來的水果籃,對身後的人說,“把花給你嫂子。”
兩人獻上鮮花、水果,陸弈城揉了揉安小米的頭,“跟老爺子和老太太說幾句話,就走。”
安小米看向那傢伙,“說,說什麼?”
陸弈城說看着兩個頭像,“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這老太太我也沒見過,老頭子就是個倔老頭,還打我,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你和他說說話,或許他會喜歡你的,快點。”
安小米瞪了眼那廝,竟然還有用如此方法化悲爲喜的一面。
安小米看着老爺子和老太太的頭像,說:“爺爺、奶奶,我是小米,給你們送花和水果籃了,以後我會陪着他經常來看你們的。”
陸弈城一直眯着眸子看着那兩個慈祥的老人,沉沉的聲線說,“他倆問你,小米是誰?你所說的他又是誰?”
安小米又一次內傷了,她翻着眼睛瞪了會兒陸弈城,深呼吸,說的非常嚴肅,“陸弈城,人家說了在長輩的墓碑前要嚴肅,你這一點兒都不嚴肅。”
陸弈城看着墓碑,“我非常嚴肅,他們老眼昏花的你不給說清楚點哪裡聽得懂你在說什麼了。”
安小米嘟着嘴翻白眼,只好又認真說,“爺爺、奶奶,我是安小米,是你們的孫媳婦兒,我和陸弈城以後會經常給你們送鮮花、水果來看你們的哦!”
某人脣角抽搐了幾下,對陸弈城三個字表示憤懣,可是想想還是算了,在墓碑前逗她也不地道。
距離陸百川的墓碑不遠處是陸舒怡的墓碑,照片中的女子的確很美。安小米看着如此的女人,也只能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了,再也找不到比這再貼切的詞語了。
中間幾個大字,陸舒怡之墓,去世時只有三十三歲。緊挨着陸舒怡的墓碑是穆文天的碑,從照片上來看的確有陸弈城和穆靖宇倆人的共同之處。
那壞人來祭奠可是又惜字如金的不說話,安小米只好看着他的臉色行事,把鮮花和水果在他的目光指示下全都放置在陸舒怡的墓碑前。
安小米做了個自我介紹後,叫了聲媽就看向那壞人,他竟然眯着眸子直視着陸舒怡的照片,而穆文天的墓碑他貌似連看都沒看一眼,就那麼一臉怒氣的在陸舒怡的墓碑前站着。
陸弈城站着紋絲不動也不說走,身後的人只有肅靜的站着,一個比一個嚴肅。而安小米站的百無聊賴便偷偷到處亂瞅。
這一瞅,安小米才發現這裡的陵墓不是那麼密集,距離都很遠而且都很大,打理的又特別的乾淨整齊,不像其他的陵園,雜草叢生,墓碑密集、雜亂。後來她才知道那是所謂的現代化皇家陵園。一年的打理、清掃、管理費都有很多幣幣。
突然,身後一準高跟鞋踩着水泥地的聲響,陸弈城依然保持着他標準的軍姿站着未動。
季哲上前低聲說,“陸,穆家的人來了。”
“轟走。”陸弈城薄脣動了下冷颼颼的吐出兩個字。
一聽穆家,再一聽陸弈城那凍死人的兩個字,安小米不由得渾身緊繃,她也是連回頭的勇氣都不敢。
那件事後,和穆靖宇再也沒有正面打過照面,只是兩次的擦肩而過,她都懶得看他一眼,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會在死人面前和他再遇。
季哲和兩位司機身份的男子在臺階處攔住穆家的人,“穆夫人,穆少,我家先生和夫人在此,任何外人不能到臺階之上。”
黎文慧瞥
了眼季哲,“你讓開,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跟我說話。”
季哲和兩位司機沒有任何的喜怒,繼續堵着臺階,“我只是替我家先生做事,不然,也不想和您這麼高貴的夫人說話。”
穆靖宇緩緩拿下扣在臉上的墨鏡,上前一步擋在黎文慧的面前,指着季哲的鼻子,“給爺讓開,你一子看門的狗而已,滾。”
季哲昂了昂下巴,紋絲未動,此時兩人所佔的地理位置,使得季哲俯視着穆靖宇,“我就是一隻狗又如何?打狗還得看主人了,穆靖宇,你tm的在我這隻看家狗的眼裡除了小人一枚,算個屁啊你。”
穆靖宇上前抓住季哲的衣襟,可是身後同時傳來兩個聲音。
季哲身後是陸弈城,而穆靖宇身後是穆光耀蒼老的聲音。
“都給我住手。”老頭子喊了聲,在管家的攙扶下,朝着臺階走了幾步。
穆靖宇鬆手,季哲拍了拍自己的大衣,往平整拽了拽,繼續站在原地未動。
此刻季哲身後的陸弈城和他身邊的安小米看着臺階下的三人,老、中、青,三代人真的也算是齊全。
穆光耀甩開兩邊扶着他的兒媳婦黎文慧和管家,看向陸弈城和安小米,“阿城,今天是你父親下葬的日子,有什麼事情離開這裡再說,我一把老骨頭就是來看看自己的兒子,就這麼點心願你都不給嗎?”
陸弈城面無任何表情的看着他們一行人,“那也要等我離開了纔可以,這裡是陸家的地盤。”他晃着修長的手指,指着穆家幾人所站的地方,“從你們身後那條路到這一片松林都是我陸弈城的地盤,是我花錢買來的,你們憑什麼想來就來。來,也要挑個我陸弈城不在這裡的時候,所以,那兒來的回那兒去是最好的辦法,這樣你們家不丟人,我也圖個安生。季哲,送客。”
黎文慧眼圈一紅,尖聲刺耳,“陸弈城,你別太囂張,你總有一天會下地獄的……”
陸弈城一個手勢,季哲他們停止趕人。
“黎女士,留一下,我有話和你說,其他人迴避。”陸弈城說着已經下了一個臺階。
穆靖宇倏地轉身,朝着陸弈城走近,“你想幹什麼?”
陸弈城瞪着穆靖宇,“你現在最好別和我說話,或許我會覺得你不是那麼礙我眼。”
穆靖宇堵在陸弈城的面前,身子朝他微微傾近,“你不就是把她留在身邊讓我難受的嗎?哥,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放過穆家、放過她,你還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陸弈城喉嚨動了動,也是隻有他們倆人才可以聽到的聲音,“留着她讓你難受?你覺得你自己夠資本嗎?放過那個女人,然後讓你們母子來對付我?你覺得陸弈城又那麼笨?笑話。”他死死地盯着穆靖宇的眼睛。
穆靖宇點點頭,“你,果然夠狠。那你就等着,如果小米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她……”
“嗤。”陸弈城冷冷的嗤笑了聲,看着穆靖宇的眼睛,“謝謝提醒,她什麼都知道了才死心塌地跟着我的,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她……”說到此,陸弈城還是停了下來,他絕不允許他和穆家的事情把她捲進去。
“她怎麼了?”穆靖宇反問,看着陸弈城。
陸弈城和穆靖宇對視了好久,他薄脣輕啓,“所有的事情當中,她唯一不知道的是,我爲了她給你跪、給你磕頭,這件事。”
穆靖宇斂下眼簾,“哥,我錯了,她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但是,無論如何,人現在是你的人,你們是真愛也好還是你強行讓她跟着你的對於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我只求你放過她,放過穆家,我安排她去國外,後半輩子不回來也妨礙不到你,至於對付你,你覺得無論是穆家還是我,還能把你對付得了嗎?老爺子雖然一把年紀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和你母親、以及陸家死去的所有人都是深表懺悔的……”
陸弈城一個阻止穆靖宇說下去的手勢,眯着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是如蛇般令人心驚的慌,“然後呢?”
穆靖宇看着陸弈城蹙眉,“什麼意思?”
陸弈城看了穆靖宇良久,“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母子的心思,我就明確告訴你,你們穆家繼承人的遺書還真在我的手上。當然,我寧可把它毀了都不要和你們爭來搶去,麻煩。”
穆靖宇抖動了下眼簾,從身上摸出一盒煙,給了陸弈城一支。
陸弈城特麼的氣死人不償命的那種,拒絕了也就算了,脣角微微上揚,“她不讓抽。”
穆靖宇的手一抖,指尖的煙差點丟地上,原來,每個人心靈的最深處真的都藏着一個不敢裸露在外的弱點,而此刻的穆靖宇真的就這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把自己的心給出賣了。
打火機藍色的火苗在陰氣沉重的陵園一閃,穆靖宇狠狠抽了幾口煙,吐着濃濃的菸圈。
陸弈城斂了下眼簾,看來以後堅決不能給這傢伙和小米有任何見面的機會,他絕對是對那小傢伙動過心的。
穆靖宇抽完一支菸,看向陸弈城,“穆氏江城分公司現在就是個爛攤
子了,我想知道你的人什麼時候纔可以扯掉兩大稅務的騷擾,還有紀檢的人。”
陸弈城脣角一勾,“然後呢?”
穆靖宇現在也沒有太好的耐心和陸弈城打啞謎,“然後,江城分公司破產,幾個項目由總部這邊直接接手,等項目結束。穆氏在江城的一切就撤離,你滿意了嗎?”
陸弈城薄脣緊抿,鳳眸微眯,看着憤怒的穆靖宇,“不滿意,我想知道的是,既然你們母子對穆氏繼承人沒有想法,也沒打算和我鬥。那麼,我想知道,你既然當時是愛她的爲什麼要和別的女人上牀還懷上孩子?讓她難受?”
“你?”穆靖宇一個你字後緩緩別過頭,“這是兩碼子事兒。”
陸弈城雙眼冒出兩道綠光,擡手就卡主穆靖宇的脖子,“兩碼子事兒?你不愧是賤婢所生,竟然連我的女人都敢欺負。那我來告訴你,你不就是急着生個孩子好強行繼承穆家的產業嗎?哈哈~”
陸弈城這一反應驚呆了所有人,黎文慧擔心那土匪把她兒子給掐死,對身邊的人喊道,“慕辰,還不快去幫大少爺……”
穆光耀一個手勢,“慢着,讓他倆打,反正這裡是那小子的地盤除了他的人就是穆家的人,不丟臉,打夠了再說。”
黎文慧看着老爺子,“父親,您可別忘了陸弈城那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他會殺了靖宇的~”
“他不會。他要是想殺靖宇,早都殺了。”老爺子竟然看着倆冤家對頭當着兩家這麼多下人的面兒打架?!
陸弈城眯着眸子盯着穆靖宇的眼睛,“你知道,夏雲兒爲什麼反咬你強了她嗎?知道她爲什麼自己去把孩子做掉還不訛你嗎?”
穆靖宇,“哈哈~”一聲大笑,“一個賤女人而已,爺我不想知道。”
“可我想告訴你,是我保證保護夏家產業,所以她爽快答應,靖宇,你看看你這眼光,嗯?怎麼就跟老傢伙一樣了,沒品。”隨着最後兩個字落下,陸弈城鬆手,穆靖宇朝後退了幾步,打了個趔趄,被身後的慕辰扶了下才站好。
陸弈城這言簡意核的幾句話顯然是戳中了穆靖宇心臟。
那年,陸弈城當着他們一家人的面兒逼着黎文慧給他父親那一刀的時候,他才十七歲,那一場血腥的場面他猶記在心。
如今,他卻說,他和穆文天的眼光一樣,那不就是在說他母親黎文慧和夏雲兒一樣嗎?
在穆靖宇的眼裡,夏雲兒怎麼可以和他母親相提並論。黎文慧無論如何安分守己守了十三年的活寡,呆在穆家爲的就是希望兒子有朝一日做了穆家真正的繼承人。
因爲穆文天死的太突然了,穆氏的繼承人根本就沒有個交代。
穆靖宇留學回來雖然有老爺子的口頭任命,可是穆氏股東里面那麼多長輩根本就不服穆靖宇。現在的穆氏已經是內憂外患了。
而他穆靖宇和夏雲兒起初搞在一起和繼承穆氏一丁點的關係都沒有,只是他沒經得住夏雲兒的誘惑而已。至於和夏家聯手那也是後來的事情了,在他眼裡,夏雲兒就是個隨時可以爬任何一個男人牀的女人,所以,那孩子沒了也好。
夏雲兒那樣的女人怎麼有資格和他母親比?!
穆靖宇怎麼可以忍受陸弈城如此侮辱黎文慧了,雙拳咯嘣一響便對着陸弈城的臉砸了過去。
“嗷~”穆靖宇打出去的拳頭在空中劃了個弧度被陸弈城拽着,他便嗷了聲,感覺胳膊要斷了。
陸弈城眯着眸子,“找死了是吧?就你這三角毛的功夫也敢出來秀……”
遠處,黎文慧快瘋了,可是老爺子一動不動,她也不敢造次。
臺階上的安小米實在站不住了,便下了兩個臺階,走到他倆跟前,拽了把陸弈城的衣襟,“我們來這麼久了,我冷,想回去了。”
陸弈城扔掉穆靖宇的胳膊,喊了聲,“季哲,把人帶走,你們先走,我處理點事情就回來。”
安小米瞪着陸弈城,“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陸弈城喉嚨動了動,“聽話,跟季哲下山。”
安小米一個大幅度轉身,兩公分高的鞋子故意拐了兩下,醋溜到地上抱着腳丫子就不動彈了。
季哲那裡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動下老大的女人了,看向皺着眉心的陸弈城,“陸,嫂子好像腳崴了。”
陸弈城此刻跟蔫了的皮球似的深噓口氣,指了指穆靖宇,一步跨到安小米麪前彎腰把她一個公主抱,抱起,緊張兮兮道:“先忍一下到車子上我給你看看。”
安小米手一伸摟住陸弈城的脖子,脣角彎了彎,低聲說,“腳好着呢,沒崴……”
陸弈城額頭黑線暴跳,“信不信老子把你從這驪山上給扔下去。”
安小米把他的脖子抱的更加緊了,“那,你就扔好了,別和我商量啦,好沒誠意哦!”
陸弈城氣得咬牙,看着懷裡的女人,“安-小-米。”
身後以季哲爲首的幾人好想大笑、狂笑啊!老大終於有對付不了的人了,太開心了有木有!
(本章完)